“哎,我跟你說怎麼走吶,有沒有聽?”柳清菡不耐揮了揮手,這個大個子看着挺正常的,怎麼這一會兒就傻了。
“姑娘你是這府裡的小姐?可有婚配?”聶凌雲盯着柳清菡的菱脣發愣,莫名的把自己的心裡話給吐出來了。等說出來,才發現自己的言語多麼孟浪的,聶凌雲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子,這下子肯定要被當做登徒子了!他心裡極度懊悔。
“原來是個呆頭鵝啊。”柳清菡附在孟雲佟的耳邊輕輕說道,嘴脣微微翹起來,露出一個淺淡漂亮的笑容。她皮膚本來就雪白,穿着一身簡單隻有金線暗繡花紋的火紅色衣裙,更是襯得肌膚宛如細瓷。
她說的話雖然輕輕的,但是聶凌雲是練武之人,五感本來就比普通的人要好,這句取笑他的話,聽得清清楚楚的,要是往日有人敢這麼嘲諷他,他早就把對方打的連爹媽都不知道是誰了,後悔生在這個世上,他素來是桀驁不馴,肆意隨性的一個人,連他老子承宣使府的聶國公爺都拿他沒有辦法。
可是這嘲笑取笑的話從面前這麼紅衣姑娘嘴裡吐出來,酥軟的他半邊的脊骨都要酥了,聲音好聽的恰如三月的嬌鶯,清脆的就跟玉珠落地。連路都走不動了,只能癡癡看着對方。
柳清菡看着面前這陌生男人的熾熱的眼神,柳眉微微一蹙,對着孟雲佟說道:“佟兒,我們走吧。”一邊捧起圓石桌的白色芍藥。
“清菡姐姐,這花太重了,我來搬吧。”孟雲佟自告奮勇的要接過。
“算了吧,我不放心。”柳清菡看孟雲佟這麼單薄的小身子,還沒有她高呢,忙搖頭,側了側身子。
孟雲佟頓時露出一副受傷的表情,他瞪着自己無辜又大又圓跟小鹿一般清澈的眼眸,白嫩稚氣未脫的小臉,依稀看的出未來一定是一個美男子,微微垂着頭,扇形一般的睫毛顫顫巍巍的。
“那,這樣吧,我先搬一段路程,我累了,你再搬,我們換着來就不會累了。”柳清菡有些受不了,孟雲佟露出這麼可憐兮兮的表情,弄得她欺負小孩子似的。
孟雲佟雖然覺得自己被小看了有些憤懣,但是聽柳清菡這麼說還是飛快的揚起笑得跟太陽花似的小臉,露出兩個碎玉一般的小虎牙,映襯着兩丸黑水晶似的瞳孔,耀眼的就跟小天使似的,柳清菡萌的一臉血,直想上手揉捏一二。
“哎哎,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啊?”等他們走遠,聶凌雲纔回想起,似乎自己沒有詢問人家的名字,一無所知的,這要怎麼上門提親吶?
“清菡姐姐,你去那棵大樹下等等我好不好,我似乎把我的玉佩給落下了。”孟雲佟對着笑着說道。
柳清菡遲疑一下,點了點頭:“那你快一點。”
孟雲佟鄭重點了點頭,推着柳清菡在那茂密的大樹下。
他拐了個彎,朝着剛剛的湖邊的方向跑去,又轉頭看了看,他讓柳清菡待着的大樹是一個拐彎點,盲區加上茂密的大樹枝葉,根本看不見那裡有人,同樣的對方也看不到孟雲佟跑來的地點。
“大哥哥,剛剛我家姐姐讓我給你傳個信。”孟雲佟一張白嫩乖巧的臉龐看上去極爲有欺騙性。
更何況聶凌雲自從見了柳清菡,魂都要跟着她飛了,智商也是掉線的厲害,要是以往肯定能察覺這個小鬼的不對勁,可惜他不僅沒察覺出來,反而因爲孟雲佟的話,欣喜若狂的,他這意思是……美人對他也有點意思。
聶凌雲外貌是長得極好的,屬於極爲陽剛的那種類型。身材高大修長,面容有點外域人的深邃雄豪,大而明亮的眼睛,頭髮粗硬,厚薄適中的嘴脣泛着一個迷人的至炫目的笑容。
“我姐姐讓我告訴你……”孟雲佟前面的字還能聽得清,後面的字就跟糊了的面似的,一團漿糊,聶凌雲下意識的把耳朵湊近一些。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一陣重重的冷哼聲剛落。
在他湊過去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孟雲佟突然對着他的長腿一個平掃,那力道大的比成年的男人還過之不及的,而且迅猛,聶凌雲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捱了暗算,承宣使府的小霸王像個烏龜似的四腳朝天摔得極爲難看。
聶凌雲只感覺自己的腳一陣麻木,沒想到這個俊秀的小少年居然這麼狠辣,要不是他骨頭硬,早就被他給鏟壞了。看那小兔崽子跑了,聶凌雲也無力去追,呈大字型仰躺在地上,倒不是他追不上,一條腿也是可以走的,而是他反覆在想,剛剛那話是這少年瞎編的還是真是那小姑娘傳給他的話。
……
等聶凌雲一瘸一拐的回來,本來觥籌交錯,划拳聲還有談話聲吵鬧的猶如鬧市的飯桌,驀然寂靜下來了。圓桌上坐着的一個個漢子,瞪着眼珠子,看着聶凌雲滑稽的走路姿勢。
猛然爆發一場大笑聲,此起伏彼的,關仲信更是拍着大腿,笑得那個疏狂:“凌雲啊,你這是得了痔瘡吶?怎麼一瘸一拐的?”
“不會是調戲人家姑娘被揍了吧?哈哈,還是往下半身踹,你那物件還能不能用?這人還真是跟你有仇!”朱影文笑得前俯後仰的,大拍圓桌,圓桌的酒都被他這動靜震得灑出來一大半。
“看他臉黑的,不會真的手賤吧?哈哈!”一個個損友附和道。
聶凌雲青筋暴跳,咬牙切齒,這羣還是人嗎?他媽就是一羣臭傻逼,牲畜,就沒有見過這麼心災樂禍的。
“哎,凌雲兄弟,你身手也是這裡數一數二好的。怎麼就會傷成這個地步?”孟君武疑惑問道。圓桌上,新添了好多人,除了剛剛司馬驍翊帶來的一羣軍營的好兄弟,還有榮寧國公府的三兄弟也坐在上面。以及另外一桌還坐着秦風六人。
榮寧國公府三兄弟也就司馬驍翊的舅舅跟司馬驍翊的好友也是熟識,因此也特意過來作陪。
聶凌雲哪裡好意思說自己因爲貪圖人家姐姐的美色,被一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暗算了,這說出去,他的面子裡子全沒了,只能含糊的說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
“要不要給你找個大夫?”孟俊輝畢竟主人家,不管人家怎麼傷的都是在這府邸上傷的。招手就要讓丫鬟去請大夫。
聶凌雲擺擺手,阻止道:“小傷,沒什麼要緊的,別掃了兄弟的雅興,來來,好不容易大家齊聚一堂的,一起來喝酒划拳。”
他大概是也有些餓了,肚子空空的,只是胃口不大好,並沒有什麼想吃的慾望,因此他隨意夾了幾口菜餚入口,登時眼睛就亮了,不住點頭,用筷子指了指道:“這菜還真是好吃。”說了一句,又下了筷子,立刻就把碗裡滿滿的白飯全部吃了個乾淨的。
他又讓人給他盛了一碗,扒拉幾下子的,一碗的白飯全部倒進肚子裡頭,其實他來的有點晚了,這菜都被大家吃的差不多,剩下的都是殘羹剩飯的。明明賣相已經把被破壞的一塌糊塗,可是隻要你吃了一口,舌頭的味蕾就跟全部打開似的。
他尤其愛吃一道酥軟馨香棕紅色滷汁一類的紅色的肉,醬紅油亮,肥而不膩,忙問道:“這是什麼菜,怎麼從來沒有見過?”
“這是紅燒肉,是司馬大將軍夫人做的菜餚。”莫昭恆笑着說道,她拿着筷子來回指了一圈:“這些全部是弟妹一個人操刀的,我才知道還有這麼會做菜的姑娘。”莫昭恆做的都是黑暗料理,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沒有廚藝天賦,任憑她怎麼搗鼓最後出來的總是奇奇怪怪得味道。
聶凌雲輸了個大拇指十分認真讚歎道:“嫂子也太能幹了!大哥有口福了。”他說完正準備把剩下的紅燒肉的最後的湯汁給拌飯了,回頭一看,裝紅燒肉的瓷碗不翼而飛。他的眼神在飯桌上來回探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一個傢伙仰着頭,捧着碗往嘴裡撥。眼神盯着對方就差點把對方戳了個洞。
“我草你老大爺的,夏容耀!你他娘給老子搶菜?”
“大哥,這紅燒肉還有沒有?”一個面容粗獷得大漢添完紅燒肉的汁水,意猶未盡的詢問司馬驍翊。對於聶凌雲的瞪視和挑釁絲毫不以爲懼,或者說忽視個徹底。
“沒有了。”司馬驍翊搖了搖頭。
“這弟妹怎麼不多做一點呢?”一邊往嘴裡塞東西的孟君武十分遺憾道,他之前還沒有吃過這個弟妹做的飯菜,還不知道有人可以把普通的飯菜做的這麼好吃的。
“是啊,太少了。這羊肉燜的可真香,一點羶味也沒有,也不知道弟妹怎麼做的?”孟軍誠朝着司馬驍翊直白說道:“二舅舅可是最愛吃這道燜羊肉了。”就差點明晃晃的要求司馬驍翊的媳婦給他做飯了。
司馬驍翊看着這一個個不要臉的。嘴角抽搐,清菡本來就考慮過一個個是大老爺們的,食量大,選擇拿了最大的瓷碗裝盤,每一道菜都裝的滿滿當當的,就怕他們不夠吃。
結果……還是不夠吃。
好好的一場兄弟聯絡感情的宴席,硬是弄成了搶食大戰,一個個悶頭吃飯,本來有興致來劃個拳的幾個兄弟,看着旁邊幾個肚皮就跟無底洞的兄弟,還有立馬就空了的菜碟子,心驚膽顫的,連划拳輸了也管不了了,十分乾脆利落的結束了所謂的飯桌上的遊戲,加入搶食大賽。
僕婦過來收拾的飯桌的時候,看着風捲殘雲的飯桌一個個暗暗驚訝,這些爺也太能吃了!一個賽三個。還有這菜碗乾淨的連點渣都不剩。好幾個僕婦驚異連連的,這菜碗怎麼跟甜過了似的,不過她們又搖搖頭,這些大官什麼珍饈美味沒有嘗過的,值得這樣的吃相的。
衆人吃完飯,一個個肚子鼓鼓的。
他們本來對於司馬驍翊娶的妻子如果只有五分的好奇,吃完她做的美味,也要飆升到十分好奇,這麼蕙質蘭心的姑娘娶回家也太有福氣了。
“大哥,快讓我們見見嫂子吧,你這麼藏藏掖掖的,兄弟們更是等不及了!”聶凌雲摸了摸自己鼓鼓的肚皮起鬨道。他一說話,其他的兄弟連聲附和。
“大哥,快讓我們一睹嫂子芳容!”
“修羽啊,你也太不地道了,飯都吃完了,你怎麼還藏着?這是有什麼大秘密的?”關仲信先是好奇接着一臉沉痛的口吻:“你說,我承受的住。”
就連一直很理智的不隨意跟着他們起鬨的莫昭恆也心內給有個爪子一直撓一直撓的癢癢的慌。
司馬驍翊被吵的只想要順着窗戶把他們一個個扔出去得了。這麼一個個的,怎麼這麼不會來事,真想敲敲他們的榆木腦袋的,沒看出他就是故意不想自己媳婦出來被這麼多的人看的嗎?欠收拾。
孟君武,孟軍誠三兄弟眼神饒有深意的看了看被‘圍攻’的司馬驍翊侄兒,他們雖然不怎麼來他的碧雲居的,但是也偶爾聽下面的丫鬟背地裡說過,司馬驍翊對於自己的妻子柳清菡那叫一個事無鉅細的掌控的,還總愛吃醋。
要不是親眼看見司馬驍翊不情不願的俊臉,他們還當那些丫鬟碎嘴胡扯呢。三個兄弟十分默契的在心裡嘆息,美人膝英雄冢。這侄兒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個肉體凡胎的,免不了俗。
司馬驍翊狠狠地踹了那幾個叫囂的最厲害的,稍微發泄自己心中的鬱悶之氣,說實在話,他並不是心胸狹窄的人,甚至稱得上胸襟開闊,只是不知爲何的,每每涉及到柳清菡的事情,他就小氣的不行。
隨意指派一個丫鬟道:“去請夫人過來。”
那丫鬟應了聲是,腳步麻利的出去了。
不一會兒的功夫,一陣腳步聲傳過來,坐在椅子上挺屍的衆人迅速就跟五步蛇似的騰的直起身子,一同轉頭不錯眼朝着門口看去。
大將軍寶貝成這樣,他們還不知道這女子是何許人也。情緒高漲。
首先一道綠色裙踞突然出現,衆人擡頭去看,頓時有些失望了,這女子生得還算是端正清秀,只是離美女的還差了老遠的,而且皮膚有些暗黃,看上去年紀頗大,怎麼看都有二十七八的,勉強也就身形還算是苗條,雖然失望,不過也是在意料之中的。衆人也就小小失落一下,畢竟他們猜測的也是如面前這般平平無奇的,不過這廚藝還能給她加加分,只是配司馬驍翊大將軍,這樣的天之驕子,大家還是覺得有些不大相稱的。
紛紛同情的看向司馬驍翊,不過沒想到,有一個意外之喜,他們跟見了鬼似的,瞪大眼眸看着司馬驍翊狹長眼眸裡不復以往蘊藏的銳利反而是柔情似水的,一點也不誇張!
衆人紛紛唾棄自己就是個俗人,跟大將軍的境界不大一樣,人家說不準很有內涵才氣或者看不見的閃光點呢。他們十分不確定想到。
司馬驍翊看見自己媳婦出現了,才懶得搭理這羣傢伙,迎上去,攬住柳清菡的腰身。
循着司馬驍翊的目光,衆人心裡簡直是一個大大的草泥馬呼嘯而過。原來正主是黃衣女子的身後出現的紅衣少女,他們看着鵝黃色衣裙的女子侍立一旁,低眉斂目的恭恭敬敬站着。
感情他們全部猜錯了。
柳清菡一襲紅衣着身,烏黑的頭髮只是用一枚素淨的琉璃簪子挽起幾縷,黑髮如瀑,瑩白清麗的小臉,一雙瀲灩杏眼鑲嵌在上面,底下是挺秀的瓊鼻,殷紅如血的豐潤嘴脣,五官精緻的就跟從畫上下來的似的。
在場的漢子眼睛瞪得跟銅鈴一般大,黝黑的粗獷的面容爆紅,嘴巴張大,一愣一愣的盯着,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口水流下來了。”莫昭恆也是沒想到外界傳的醜陋的女子竟然美貌如斯,率先回過神來,對着幾個大漢說笑道。
那些個人還真是用衣袖摸了摸嘴巴的。只是眼睛還是收不回來,黏在柳清菡身上,眼神全是驚豔的,驚如天人。司馬驍翊擋在他們跟前,他們鸚鵡學舌似的一晃一晃的,直到紛紛被捱了司馬驍翊毫不客氣的一記踹腳。才勉強的在疼痛一擊中回過神來。
衆人一個個心裡腹誹,難怪他們這位不好女色的大將軍藏得那叫一個嚴嚴實實的,感情是妻子漂亮的成了這個天仙模樣,做菜廚藝又頂個好,換他們也要金屋藏嬌的,不情願旁人見了,更是哪個男人見了能挪的動步子的。枉費他們擔心他,如今他們只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傻子,人家溫香軟玉的,自己連個媳婦的影兒都沒有,羨慕嫉妒恨。
“好不好看?”莫昭恆溫柔的在關仲信耳畔問道。
關仲信下意識的就回:“漂亮,簡直了,都……”不像個人倒像是畫上的人,他語無倫次還沒說完就被莫昭恆咕咚的把腦袋撞到木桌上。
“漂亮也不是你的。”莫昭恆生氣道。
關仲信一下子就晃過神來了,他對將軍夫人沒有什麼褻瀆的心思也就是欣賞的角度覺得人家美,就跟欣賞一幅畫,肯定是不會愛上一幅畫的,而且他是真的覺得自己媳婦纔是最有魅力的人,這大概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昭恆,我就喜歡你這個樣子的。你在我心中獨一無二。”關仲信憋了老半天憋出一句話,笨嘴拙舌的,莫昭恆十分不好意思的低頭咧開嘴笑,她又覺得矯情,覺得大庭廣衆的,爲了掩蓋她的尷尬,她上手就是對着關仲信的手臂一捏,她可是一朵實實在在的霸王花,這力氣,就是大塊頭的關仲信都倒吸一口涼氣的。
柳清菡也就跟他們上了一些糕點,匆匆來了就走了。
要不是司馬驍翊這隻惡犬守着門,估計這幾個要扒着門目送美人走了。衆人是捶足頓胸的,這麼好的美人,他們怎麼就沒有大將軍這麼個運氣的,隨便下了一趟鄉,拐了個堪比仙女似的姑娘回來,去他孃的,以後再也不相信謠言了,這簡直是顛倒黑白。
所有興奮的衆人沒有注意到以往活躍的跟狗子似的聶凌雲小霸王安靜如雞,失魂落魄的。
他前一秒還在爲自己哥們不值娶了這麼個平平無奇的女人,後一秒他就羨慕嫉妒的想要以身替代,還沒有開始就失戀了,聶凌雲突然覺得自己有一點悲劇。
……
一個美婦人正側坐在湘妃竹黑漆描金菊蝶紋靠背椅,穿着紫色團花長錦衣,外披敞口金絲線繡的罩衣,梳着高高的髮髻,面容大約是保養得當,還算是白皙,只是微微往下彎的嘴脣泄露了年齡。
她隨意拿着剪刀修剪桌上的珍稀植物,旁邊站在兩個打扇的丫鬟悄無聲息的精心伺候,保養的就跟蔥管的手指上帶着大大的翡翠指環,跟她修剪的盆栽相映成趣。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那美婦人也絲毫沒有半分動作,專注修剪。來人看美婦人專注,一時不知道是該稟報還是站在原地。
“菊竹,去,給我倒一杯茶。”美婦人淡淡吩咐道,後面一個打扇的丫鬟應了一身哎,迅速跑出去。
“你還傻愣着做什麼?”沈如茵微微皺着眉頭,她一皺眉,眼角的魚尾紋加深,更是顯出她的年齡。
“哦,王妃,我已經打探清楚消息了。”那丫鬟說道,這話讓沈如茵稍微舒展了眉頭,她勾了勾手指頭,示意她到她耳邊說話。
那丫鬟走過去,彎腰附耳。
沈如茵剛剛舒展的眉頭就跟要夾死蒼蠅似的皺的一團緊,一雙利眼往上一挑,保養得當的臉因爲發怒,開始變得有些微微扭曲,法令紋,魚尾紋的出現更是讓她看上去老了好幾歲。
丫鬟說完,就安靜的退到一邊,垂頭不在輕易言語。
正好倒茶的丫鬟捧着一杯茶過來,擱在一旁的桌子上。
沈如茵大概是爲了平復自己的怒意,想要喝口茶,一打開,臉色又是一怒,大罵道:“你這不長記性的小蹄子,給我倒這熱茶做什麼?你是要燙死我?天這般熱,你是什麼居心?”
大概是心裡不順心的,連帶着旁邊的人,做的任何事情都不稱心了。
那丫鬟嚇得立馬雙膝跪地,忙戰戰兢兢解釋道:“我原想着夫人這幾天腸胃不適,喝這普洱茶,性溫養胃,而且這還是王爺特意囑咐奴婢的,不可輕易讓王妃亂吃東西,因此纔會自作主張,把茶換成這普洱茶,還請王妃息怒。”
這丫鬟淨是挑揀沈如茵愛聽的話講的,這沈如茵原本高漲的怒意才消減一二,有些愉悅之色,冷哼一聲,只是口吻溫和多了:“算你有心了,起來吧。”
只是這愉悅之色很快就被她心內擠壓的怒火全部佔領了,等一個較爲年長的婦人走進來。
沈如茵頓時殷切的招手讓她到她跟前,抓着那年長婦人的手:“春畫,你可算是回來。我要你給我拿個主意。”
那叫春畫的婦人穿的比一般的僕婦體面,先對沈如茵安撫道:“小姐稍安勿躁。”
她是沈如茵的陪嫁嬤嬤,自小就是沈如茵的奶孃,如今更是貼身伺候,忠心耿耿自然不必多說,便是沈如茵依賴她的這個樣子也能看出這婦人與其他的丫鬟僕婦不同,十足是沈如茵的心腹。私底下,春畫依舊是尊稱沈如茵爲小姐,十年如一日的。
春畫一面揚了揚手,十分威嚴的讓一旁的丫鬟都退下,等丫鬟把走的差不多了,門也帶上。
“春畫,那個孽種他回來了,他這是要把我逼死啊,逼死我兒子一個還不夠?”沈如茵大聲叫喊,似乎不見剛剛的安之若素,就跟個市井婦人似的。
“小姐,這孽種命硬的很,回來也是遲早的事情。”春畫安撫的一手覆上沈如茵的手,一面說道:“小姐,現在可不能亂了分寸纔是。”
“亂了分寸?我如何能不急?王爺已經爲他請封齊親王世子,過個幾天他就要搬過來,登堂入室,我若是再不急,他該逼死我了。”沈如茵想到王爺給這孽畜請封的事情十分受不了,有幾分怨懟之色,明明之前這個世子爺是給自己兒子的,憑白無故的,自己兒子得病死了,那賤人的兒子到是生龍活虎的,着實令人惱恨老天不公。
“小姐,我看我們還得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沈如茵聲音拔尖,尖利的就跟能刺破人的耳膜似的,一旁的熱茶也被她長袖帶下去,砰的碎成一堆:“那孽種命硬的跟煞神似的,怎麼整治都活的好好地,到是我兒無故病逝,對,對,一定是這孽種的命格克了我那可憐的小兒,現在又來搶奪我兒子的東西。”
沈如茵想起來也是十分無奈,從小她對着沒孃的司馬驍翊又是故意討好給他下慢性毒藥,也就一兩年的體弱多病立馬就好了根本不見效,她僱傭殺他的人也被他一個個解決,就是她天天詛咒他不得好死,偷偷照着他製造了一個人偶娃娃天天扎針,也沒有見司馬驍翊有一點事,反倒是她疼惜的小兒,突然撒手離開。她是又悲慟又恨毒了。
對着沈如茵失控的模樣,春畫頓時心疼起來了,她從小照顧沈如茵,自己沒有嫁人也沒有子女,真是把這小姐放在心尖上疼,就真的跟親孃似的。
春畫安慰說道:“小姐,您這話除了在我面前,其他時候千萬不要說,您是高貴的王妃,他們只是螻蟻而已,還有您千萬不可在王爺面前露出怨懟之色。”
她停頓了一下,才說出自己的法子:“小姐,您若是能再剩下一個男嗣,依王爺那麼疼寵您,這世子爺的位置板上釘釘,只是我們還得做兩手打算,若是您,我們只好挑選幾個孃家的姑娘家嫁給司馬驍翊,這樣無論如何,您都有一席之地,而且若是現在先示好化干戈爲玉帛,讓他放鬆警惕,等小姐有了更大的籌碼,我們再翻身也不遲。這王爺的寵纔是關鍵。”
沈如茵發泄一場,總算是冷靜了,她聽見春畫這麼說,深吸一口氣,長長的塗着丹蔻色的指甲在木桌上留下幾道淺淺的痕跡。
“春畫,我聽你的。不過……”沈如茵冷笑一聲,她沒法子整治司馬驍翊,但是給他添堵還是可以的,而且如果他們搬過來,她就更加有手段能讓他們身敗名裂的,直到王爺驅逐他們出齊親王府,這齊親王府除了齊親王,也只有她一個主人,哦,不對,她要是再能懷上一胎,就是他們一家三口了,容不得旁人插足。
……
自從孟君武三兄弟在司馬驍翊這裡吃了一頓柳清菡做的飯菜,回去吃飯就有些食不下咽了,這些往日的美味珍饈就跟味同嚼蠟似的,一想起那日吃的飯菜,就差點流出口水。饞意勾上來,一吃自己碗裡的,又不怎麼吃的下了。
只是三位還是羞於宣之於口,畢竟是長輩,要是貿貿然去蹭飯實在是說不過去的,只是看着自己家的兔崽子,大搖大擺的去碧雲居蹭飯,吃的肚子圓圓鼓鼓的,就差點把那兒當家的舉動,他們往日只覺得好笑,如今不僅理解了,而且突然覺得小孩還真就好,想吃就可以過去蹭吃蹭喝的,逍遙自在的很。
這人一嘴饞,智商就掉線的厲害了。像是孟俊輝天天去找司馬驍翊一起切磋武藝,切磋武藝完明裡暗裡表示想要跟侄兒再敘敘舊,聯絡聯絡感情,就差點在腦門上寫我想跟你回去吃飯。
司馬驍翊才懶得搭理他,故意裝聽不懂。
氣的孟俊輝直在背地裡罵司馬驍翊這白眼狼的,就沒有見過這麼不孝的侄兒。他罵司馬驍翊的時候,真好被三房的徐夫人聽見了,還以爲誤以爲她相公跟侄兒起了什麼隔閡,擔心的很。忙問出了什麼事情。
孟俊輝一下子就噎住了,哪好意思說想要去碧雲居蹭一頓飯,被狠心的侄兒拒絕了。隨便找了些庶務搪塞過去。
最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是,孟俊輝天天看着自己兒子孟雲星啃一個雞爪,批評他,不成體統,怎麼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瞎吃。結果孟雲星說了是清菡姐姐做的,不是亂七八糟的東西,還十分得意晃了晃自己捧得一個小瓷碗,裡頭十來個研製的雞爪,晃悠的時候,一股子勾人饞蟲的醬香味飄到孟俊輝的鼻尖底下,孟俊輝不動聲色嚥了咽口水。
慢慢的孟雲星就發現自己從清菡姐姐那兒討來的小零嘴,總是會缺斤少兩的,大怒,本來就不夠吃,居然還有人偷吃他的私房庫。孟雲星寶寶私底下跟他孃親說了,握拳信誓旦旦要抓住這賊。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天氣,捉賊的娘倆捉到自己夫君爹爹也就是孟君輝的頭上,那一會兒,孟君輝剛剛啃完爪子,臉上都是醬料。後來他的大哥二哥知道了,笑得前俯後仰,直拍桌子,毫不客氣嘲笑他爲老不尊,連自己兒子的小零嘴都吃,還真是沒有下限了。
當然這些‘陰私’只在幾個妯娌大哥之間傳來傳去的,鬧得孟君輝還是很沒有臉面的。甚至有一次,有個人還在榮寧老夫人面前說漏嘴,直逗的老夫人差點笑得抽搐這些暫且不提。
知道柳清菡很快就要走了,兩個活寶貝似的孟雲星還有孟雲華,天天過來纏着柳清菡,當然還有一個孟雲佟也想着天天過來,可惜最近他被父親逼得在書房裡唸書識字。
柳清菡坐在牀榻上給孟雲華製作一隻大老虎的毛絨玩偶,最後縫合好就行了,斑斕的條紋,還有吊睛,頭上大大的王字,跟平常見的老虎十分相似,但是那水靈靈的漆黑眼睛,粉嫩嫩的小爪子,無疑是一個Q版萌萌噠的大老虎,又威武霸氣又可愛犯規。
孟雲華喜歡的不得了,看着眼睛都跟小星星似的發亮,柳清菡讓他獎勵親她,還真的超級乖巧的左右臉頰各親了一口,還還害羞的把小腦袋埋進大老虎的腹部不敢擡頭,萌的柳清菡這個怪阿姨都要清空血槽了。
一直得意自己有一直大狗熊毛絨玩具的孟雲星看到了,哇的一聲就哭出聲來了。吵嚷嚷着直要這一隻。
孟雲華自然不肯,兩人滾在地上差點打起來,還是柳清菡一直誘哄兩人,兩人才勉強和好了。柳清菡左擁右抱的親了兩人好幾口。
孟雲華每次被柳清菡親一口都要害羞的跟白嫩的小臉要滴出血來,但是孟雲星這小傢伙不同,也不知道是不是遺傳還是天生的,小小年紀主意正的很。
每次柳清菡親了他的臉頰,孟雲星就要湊上前波的親柳清菡臉頰,看的一旁的孟雲華傻愣愣的,原來還可以親回去啊。
發展到後面,孟雲星這小傢伙就活脫脫朝着小色胚的方向一去不復返。
對柳清菡各種親臉吐口水的,還有一次因爲偷偷看見司馬驍翊那個討厭的大表哥叼着柳清菡的嘴脣,孟雲星這學習能力,好奇能力還有實踐能力都是槓槓的小屁孩。
在一次撒嬌耍賴跟柳清菡索要臉頰吻的時候,猛地回頭,柳清菡一下子親到孟雲星小小的柔軟的嘴巴。柳清菡是真的愣住了,哭笑不得的,一旁站着侍奉的奴婢也是一個個十分無奈,這三爺也不知道怎麼教孩子的,這麼混不吝,從小就占人家漂亮姑娘的便宜喲,將軍夫人的豆腐都要被這小屁孩吃光了。
得意洋洋的孟雲星,白嫩的小臉漂亮的就跟小天使似的,大大的跟黑珍珠一般的眼睛忽閃忽閃的,長長翹翹的睫毛,心裡噼裡啪啦打着響亮的算盤,這清菡姐姐親他了,就要對他負責。
結果樂極生悲,正好他這樣的舉動,被提早結束庶務的司馬驍翊看的一幀不落的,司馬驍翊頓時怒了,俊臉黑的跟鍋底灰似的,拎起這孟雲星的小屁孩,就是脫褲子打屁股。打的真是孟雲星哭爹喊孃的。一個勁的哭泣抽搐。
要不是柳清菡攔下來,孟雲星的屁股估計得開花了。
因爲這事,司馬驍翊現在不止是對年紀大的少年青年起了防備之心,導致的後果就是,隔絕一切能隔絕的雄性動物,十足的一個醋罈子。
而他們搬到齊親王府的事情也提上日程,柳清菡和司馬驍翊拜謝榮寧國公府一大家子的人。
柳清菡雖然來榮寧國公府的日子短,但是榮寧國府的人幾乎都是實心眼子,還真不像是豪門世家的樣子,和睦的就跟溫馨的家庭式的,她離開的時候十分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