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兵荒馬亂,女人的驚叫聲應和着花瓶破碎的聲音,直到荷雨把燭臺的蠟燭全部點燃了,黑漆抹黑的室內霎時間明亮亮堂起來。
泠然砸完花瓶,一時驚慌之下,抄起另外一個雞毛撣子就想要打過去,結果就在她揚起來的時候,室內被燭火照耀的亮堂堂的,她一直以爲是無恥的竊玉偷香的登徒子,此時瞪着一雙射入寒星的狹長眼眸,俊臉微沉。
泠然瞬間就呆了,手上的雞毛撣子也掉了,點燃了燭臺上的所有的蠟燭的荷雨轉身就看見泠然揚起雞毛撣子要朝着將軍大人的臉打過去的場景。
“將……將軍大人?”泠然到現在還沒有回過神來,一個不要臉的登徒子怎麼變成將軍大人了呢。她眼神移到躺在桌子上的柳清菡,頓時心情微妙,她剛剛不會是打擾了將軍大人和夫人的好事吧?臉色羞紅。站在一旁的荷雨更是驚訝張大嘴巴,還是一旁的泠然比較懂得一點眼色,跟將軍大人行了禮,拖着荷雨就朝外走去了。
柳清菡從桌子上爬起來,先是着急查看了一下司馬驍翊胳膊,還好也就是稍微紅腫了,想到剛纔兩個丫鬟古怪的臉色,真是大喊一聲冤枉,兩人那會這麼沒羞沒躁的,乾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在桌子上接吻。
柳清菡隨意扔了藥膏給司馬驍翊,睜着圓溜溜的杏眼氣惱瞪着面前這麼污她名聲的罪魁禍首。扭身朝着嬰兒啼哭聲的方向。
柳清菡看了看,搖籃裡頭兩個小人,分別包着紅色和藍色的襁褓,前者是妹妹,後者是哥哥,紅色襁褓的嬰兒咧着嘴大聲啼哭,應該是被剛剛的花瓶砸碎的聲音吵醒的,藍色襁褓裡的弟弟也朦朧睜開眼睛,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情。
柳清菡趕忙把裡頭的啼哭的妹妹抱出來,免得引得哥哥也哭了,一面抱着嬰兒來回踱步,一面細聲軟語的逗弄,好不容易安撫下來,柳清菡自己的手臂也酸了,這小丫頭是真的非常難哄。哄了半天,這小丫頭也不知道怎麼的,精神居然越來越好了,睜着圓滾滾的大眼睛,吐泡泡,柳清菡有些鬱猝。
正當柳清菡要把小丫頭放進搖籃裡頭,就看見司馬驍翊蹲着搖籃旁邊,高大修長的身子蹲下來都比搖籃要高好幾頭,腦袋探入搖籃上,伸出一隻手指好奇往睡得香甜的小嫩臉戳過去。眼眸都不帶眨一下的,呆愣看着睡得香甜的搖籃裡的小糰子。
不過一會兒,小嬰兒就被司馬驍翊粗糙的指腹騷擾,打了個哈欠,睜開水霧濛濛的眼睛,嘴一張,哇的一聲就哭了。顯然是不滿有人打擾他睡覺。
柳清菡遲了一步,還沒有揪住司馬驍翊作亂的手指頭,冬至就嚎啕大哭,柳清菡頓時有些頭大了,惶恐的看着懷裡精神的小丫頭就跟唯恐天下不亂,應和着她哥的哭聲也嘴巴一咧就哭嚎起來。
柳清菡真是要氣死了,她好不容易哄好一個,司馬驍翊還要來搗亂。司馬驍翊看見柳清菡黑了的臉,有些無措的站在一旁,他哪知道這小孩說哭就哭啊,他也就是好奇的戳了戳。
柳清菡直接把懷裡的小丫頭塞進司馬驍翊懷裡,撈起搖籃裡另外一個。
司馬驍翊一臉無措的抱着懷裡軟軟一團,他從來沒有抱過這麼軟乎乎的小傢伙,戰場上所向披靡,神勇無敵的大將軍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抱的時候小心翼翼的,就怕自己力道重了,弄疼懷裡的小孩。
柳清菡正要抱着冬至走遠一點,那小丫頭的魔音可真是繞樑三尺,她現在都有些怕了她了,頓時對司馬驍翊幸災樂禍的起來,都怪他乾的好事,活該被這小丫頭煩死。
哪知道走到一邊正想要冬至耳朵的柳清菡,等了半天也沒有聽見小丫頭的啼哭聲,頓時好奇的看過去。
只見湯圓睜着圓滾滾的黑色眼睛,好奇看着這個抱着她的高大沒有見過的男人。司馬驍翊故意用臉龐蹭了蹭湯圓,那上面的鬍渣刺的湯圓咯咯笑起來。小手還一搖一擺起來。
柳清菡頓時有些驚奇,這小丫頭要是哭起來,不哄個幾刻鐘是絕對不肯消停的,就連好幾個帶她的奶孃都深受她魔音的摧殘。
比起湯圓,作爲哥哥的冬至倒要聽話乖巧的多,柳清菡哄了哄他就破涕爲笑了。
柳清菡走過去看着兩個小傢伙精神奕奕的模樣,一陣頭疼,今晚估計是沒辦法睡覺了。
“你還會抱孩子?”柳清菡看司馬驍翊雖然臉上無措,抱着小孩的姿勢到是還不錯。
“以前見過。”司馬驍翊怪模怪樣的逗懷裡的湯圓逗得她正開懷。對上柳清菡憂心忡忡的眼神,詢問道:“怎麼了?”
“還不都是你,把兩個小魔星弄醒了,你還逗她?你嫌她不夠精神?待會有的是鬧騰的。”柳清菡嘟囔一聲,把冬至放到搖籃裡。一邊示意司馬驍翊把那小丫頭放進搖籃裡。
司馬驍翊還非得自己抱着說道:“那有什麼關係,我家寶貝真乖,這麼愛笑。看的爹爹心都要化了。”
柳清菡看着司馬驍翊這傻爹爹的模樣,不懷好意的笑了笑,撈起搖籃裡的冬至,塞到司馬驍翊另外一個臂彎裡,假笑道:“行,那你慢慢哄。”
轉身打了個哈欠,朝着牀帳裡面走去,一副撒手不管的樣子。
令柳清菡驚訝的是,司馬驍翊居然沒有來跟她求助,要知道一開始被兩個小傢伙弄得身心俱疲的柳清菡還是跟蔣春兒學了點經驗,又經歷過好幾十次手足無措,才慢慢從一個啥都不懂的孃親變成輕車熟路的媽媽的。
聽見腳步聲,柳清菡故意閉上眼睛,結果等了半天,那人沒說話,就是脫了身上的鐵甲,嘩啦一聲滑落在地上的聲音,接着是溫柔的棉被突然被掀開一個角,直到一個冰涼帶着風霜的壯碩身子鑽進來,牢牢地摟住柳清菡的腰身。
“他們倆睡了?”柳清菡詢問一句。
一陣低沉的男音在她耳畔響起,恩了一聲,帶着幾分低啞和磁性。
柳清菡驚訝瞪大眼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爬起來就要去看看,她面上是丟給司馬驍翊一副不愛搭理的模樣,其實她也就是爲了讓司馬驍翊不好過,誰讓他白白的惹那兩個小魔星的。
哪知道司馬驍翊真的哄好了那兩個小東西的,她一骨碌爬起來就走進去看了看,司馬驍翊也沒阻止,輕笑一陣,柳清菡心中驚詫,嘿,別說,兩個小傢伙竟然真的在搖籃裡睡的香甜。
回來的柳清菡,看見司馬驍翊雙臂枕在腦後,瞥向柳清菡一抹戲謔的意味。
柳清菡卻注意到他帶着血絲的眼珠,面上難掩有幾分落拓硬朗和風霜憔悴之色的。
“你這是幾天沒睡覺了?”柳清菡爬上牀,擡腳正要爬進去,就被司馬驍翊故意一拌,身形不穩栽倒,司馬驍翊正好,伸開手臂,摟着她進懷裡。
其實司馬驍翊估計是多日奔波,身上都是一股男性的汗味,不難聞到是也好聞不到哪裡去,柳清菡撇了撇嘴說道:“你這是多久沒有洗澡了?”一面要掙脫他的懷抱。
司馬驍翊就跟晴天霹靂似的,他三天前在湖邊洗了個冷水澡,因爲太思念柳清菡了,好幾天的路程硬生生被他壓縮成一半,結果一回來就這麼被嫌棄。
登時不幹了,還故意稍微放鬆一下,讓柳清菡以爲能夠掙脫出去,結果他迅速掐住她的腰,跟巨大的蟒蛇似的收緊手臂。柳清菡使了吃奶的力氣,都掙不開,頓時也有些氣餒了司馬驍翊這個坑,掉進去容易,要爬出來可一點也不容易。
“清菡,你這個沒心肝的。”司馬驍翊順帶掐了掐柳清菡圓潤有氣色的小臉,比起他閨女兒子,他娘子的臉蛋到是一點不輸,嫩的跟新鮮出爐的豆腐似的。
“別動手動腳,睡覺了。”柳清菡也自暴自棄的埋在他胸口睡覺,她其實有些輕微潔癖,不過看到他滿身風霜的,眼睛裡也有紅血絲看來是好幾天沒有好好的睡覺了。
司馬驍翊摟近懷裡的人,大概也真的有些睏乏了,眼睛澀澀的,不過他還是有些不大滿足,大掌順着她的手臂尋到柳清菡的手,跟她十指相扣。牢牢抓住了她,他才安心閉上眼睛。
翌日清晨,柳清菡醒過來的時候,腰痠背痛的,就連手都有些麻了,一向不怎麼做夢的她還夢見自己被一隻碗口粗的蟒蛇纏住了,這條蟒蛇奇怪的居然還是玉白色的,圓形的蛇頭變成一個人的臉,硬是說要報恩的,柳清菡說不要,它還硬是要纏上來,越纏越緊。這到底是報恩還是報仇啊?
然後她就睜開眼睛了,看見司馬驍翊睡得沉的臉龐,齜牙咧嘴的真想抽過去,難怪她總覺得自己要被蟒蛇纏死了,她整個人睡在他身上,他兩隻鐵臂纏的比蟒蛇還緊,難怪她做噩夢了。
而且他身上全是硬邦邦的肌肉塊,睡他身上就跟睡鋼板似的,還不如睡光禿禿的木牀。
柳清菡仔細想要掙脫出去,憋紅了臉也沒有能把自己跟拔蘿蔔似的拔出去。
就她這一番大動靜的,這人還睡得雷打不動,一臉熏熏沉沉的,柳清菡真想要翻一個白眼,她最瞭解不過他的警戒性,一有什麼風吹草動早就醒了。
伸出一隻爪子就要拍過去,果然,突然骨節分明的大掌在離他臉不過幾釐米處抓住柳清菡的手腕,司馬驍翊還故意表現出一副很詫異的模樣,似乎不明白柳清菡爲什麼要偷襲他。
“娘子,你要是想要摸我,何必偷偷摸摸的。”司馬驍翊恍然大悟說道。
“你高興就好,不過腦補是病,要不要讓大夫給你開幾丸藥。”柳清菡掙開,這一回司馬驍翊總算是沒有無賴扒住她。
柳清菡下了牀,深深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一副很嫌棄的樣子,斜倪了一眼牀上憋屈的司馬驍翊,轉身往另外一頭的浴室裡去了,吩咐了荷雨泠然給她準備洗澡水。
司馬驍翊如遭雷劈,剛剛她那個動作不會真是嫌棄他吧?
他一個血氣方剛的大男人比起軍營的那些邋里邋遢,不愛乾淨的大老粗,兩三天洗一個澡都算是注意自己形象了,愛乾淨,偏偏她鼻子就跟狗似的靈敏,天天要洗澡,有時候夏天一天要洗好幾個澡,就連他也受到了殃及,只要他一天不洗澡的,就沒法上牀睡覺。
他昨天其實心裡還有些虛,不過柳清菡並沒有踹他下牀或者硬是押着他去洗澡,他還以爲自己矇混過關了,或者是她見到他太激動了也就一時沒有注意到,還不是乖乖巧巧趴在他懷裡睡着了,結果一醒來,人家就翻臉不認人了。
柳清菡穿着一條絲綢長裙,黑髮潮溼,坐在梳妝檯前的繡墩上,荷雨拿着白色的毛巾給她絞乾頭髮,又是給給濃密的頭髮上塗精油,柳清菡一面自己往自己臉頰上塗自己調的面油膏脂的。
司馬驍翊本來看柳清菡都出來了,絞乾頭髮就行了,結果等了半天,人還在梳妝檯前坐着,等的也有些不耐煩了。
“你這什麼臭毛病的,一大早上的洗什麼澡,還真是事多。”司馬驍翊粗聲粗氣說道,他這幾個月跟那些軍營的兄弟一塊待着,一個個五大三粗,說話做事也是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洗澡洗頭都是隨意胡擼一把,他多待一些日子,被柳清菡強制改過來的習慣就跟天上被吹散的雲朵似的,故態復萌。猛然看柳清菡這麼精細的打點,還有些不習慣和不理解的。
柳清菡才懶得搭理他這句故意找茬的話,半側着臉,詢問:“你不用去上朝?”
司馬驍翊看着柳清菡睫毛上還有些洗澡過後的水珠,霧濛濛的,眉眼精緻,他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見她了,她的眉眼似乎又長開了些,變化還一點不小,瓷白瓷白的小臉就跟毫無瑕疵的美玉,眉宇間可見幾分清冷之色,偏偏杏眼瀲灩圓溜溜的,往上翹的睫毛霧濛濛的,鮮妍明媚的跟芍藥似的,隨意撇過來的眼神波光瀲灩,美目流轉,看的司馬驍翊一呆。
柳清菡看他這副木頭的樣子,也懶得搭理她了,正了正身子。任荷雨給她擦頭。
荷雨心中叫苦,這將軍大人好好的不去吃飯,直愣愣看着將軍夫人,這目光灼熱的被波及的她都有些消受不起,過來湊什麼熱鬧的,弄的她伶俐的手腳都跟生鏽了似的。
最後還是司馬驍翊嫌棄荷雨動作太慢了,一把搶過,自己給柳清菡烘乾頭髮。
他自己嫌棄荷雨不夠快,慢吞吞的跟蝸牛似的,結果換成他捧着柳清菡一溜及腰的烏黑亮麗的頭髮也有些快不了,動作比荷雨還要誇張,擦了半天才擦好。
柳清菡臉上塗好了保養皮膚的玫瑰膏子,嘴脣塗了薔薇花汁的口脂,額間都貼好了額黃,結果他纔剛剛擦好她的頭髮,柳清菡有些無語了,這時候荷雨早就幫她梳好髮髻了。
一起去桌上吃早飯,柳清菡本想要握起筷子,不過僵直的不大得勁,顯然是因爲昨天跟人十指相扣一晚上的後遺症。
柳清菡放下筷子,瞪了司馬驍翊一眼,控訴意味濃郁。
司馬驍翊到是一點也不慚愧,反而挨近她,給她捻了幾塊點心。
“你不用上朝?”柳清菡又問了一遍,沒有吃他餵給他的點心,反而是用左手握着湯匙舀了舀湯粥。
司馬驍翊看她不吃,乾脆直接把一整塊點心扔進嘴裡,吃的腮幫子都鼓起來。
“這幾天不用上朝。”
柳清菡聽他這麼說,也能大致猜出來,應該是司馬驍翊提前一步回來了,只怕明宣帝還不知道他回來的事情。
“你是打了勝仗了?”柳清菡從來都不懷疑司馬驍翊的能力,而且他之前就說了不過是去收拾一羣烏合之衆的,根本不在話下。
“自然了。”司馬驍翊豪氣萬丈說道:“那羣擾亂治安的野蠻子根本不值一提。要是別人興許要費一番功夫,換成我,他們還不屁滾尿流的逃跑。”也許是剛剛從戰場上下來,他身上的那股戾氣和血腥氣就跟被戳了一個孔似的,洶涌而出。而且他自己也不知道有沒有察覺,他上了一次戰場素來平和一點的血液就跟加熱了一般沸騰起來,神情嗜血,漆黑的狹長眼睛多了幾分刀劍的鋒銳。
柳清菡看着他這副模樣,突然問了一句:“你什麼時候跟皇上辭官?”
司馬驍翊渾身軒昂的氣勢,吐千丈凌雲的志氣的話語驀然戛然而止。就跟絲毫沒有想到柳清菡會這麼說話似的。
“怎麼捨不得?”柳清菡看清了司馬驍翊的表情,還有他眼裡的野心:“你不會是忘記了,等這次安定下來,你就辭官跟我一塊回去的事情?”
司馬驍翊遲疑片刻說道:“我是這麼答應你了,不過現在說這話還是太早了,若是皇上不同意怎麼辦,而且這些年邊關還是有些安定,只怕一時走不開身。”他一面說話,一面覷了柳清菡一眼就怕她生氣。
柳清菡仔細看清楚他的神情,說道:“我就是擔心你在戰場長刀劍無眼的,若是你有什麼三長兩短的……”
她這話還沒有說完,司馬驍翊已經一把握住她的手,一改剛剛的嚴肅緊繃,輕鬆也笑了笑說道:“原來是這樣的緣故,你真是想多了,我自小在軍營鍛鍊,如今也算鍛煉出一身鋼筋鐵骨,那還有人真的傷的了我?”
柳清菡已經能確定司馬驍翊根本不想跟她回去,也不想辭官,也不知道是男人天生的愛權勢和野心還是他喜歡這種熱血沸騰的生活。
其實柳清菡也就是試探,纔給司馬驍翊潑冷水,她到不覺得有野心算什麼壞事,也不覺得非得回鄉下農家才能過什麼平靜的日子,而是她正是怕他‘進取心’太強,鋒芒畢露,要是功高震主,只怕城府頗深的司馬玄明宣帝不會放心。
柳清菡只覺得自己想的太多了,現在還沒有到那一步,總是愛杞人憂天的,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擔憂而已。而且現在局面還算穩定,是亂世也是最平穩的一段日子。
司馬驍翊在家裡陪了柳清菡幾天,兩人天天膩在一塊,就是有時候兩人什麼都不說話,一個畫畫一個練字的也分外合拍融洽的。
不過這樣輕鬆的日子很快就飛逝,司馬驍翊是偷偷回家的,算好那些部將回城門的日子,趁着夜色去了他們安營紮寨的地方。司馬驍翊進了主帥的帳篷,帳篷裡一個穿着一身跟司馬驍翊一模一樣的銀色泛着冷光的冑甲戰衣,帶着金色面具的大男人,看見司馬驍翊立馬從主位上下來拜見司馬驍翊。
司馬驍翊點了點頭:“你做得很好。”轉頭就對上帳篷裡面另外一個似笑非笑的俊朗的臉龐,聶凌雲穿着一身鎧甲,束髮,翹着二郎腿的,故意說道:“有的人還真是猴急,不過幾天功夫罷了,連這些日子都等不了?嘖嘖。”
那個裝扮司馬驍翊的人把外頭的鐵甲脫了,就跟什麼都沒有聽見似的,眼觀鼻鼻觀心的低着頭恭敬離開了。
“這麼晚了,你賴在我這兒做什麼?”司馬驍翊一點沒有感覺到羞愧的理直氣壯趕人。就跟完全聽不懂聶凌雲的畫外音似的。
聶凌雲氣笑了:“你真是好樣的,看我下次還給你打掩護麼?”他面上是一副笑笑的樣子,其實心裡頭要酸死了。
“看來下次你是想要去伙房乾點活。”司馬驍翊翻了翻桌面的奏章本子。挑了挑眉,菲薄的嘴脣吐着這些冷冷淡淡的話語。
聶凌雲登時不敢置信司馬驍翊這麼無恥,他語氣雖然淡然,但是其中威脅意味十足的,聶凌雲有棱有角的俊朗臉龐頓時氣得鼻子都歪了,放蕩不羈的笑意也掛不住了,轉頭就麻利的滾了,知道司馬驍翊這重色輕友的傢伙真的幹得出來這樣的事情。
第二天的時候,齊親王派人去通知了柳清菡說是司馬驍翊今天凱旋迴來,柳清菡去見了齊親王一眼,看他滿面驕傲之色,像模像樣的給他福了福身,又佯裝高興的詢問司馬驍翊的狀況。
齊親王一副具與榮焉的模樣說是司馬驍翊大勝回來,立了大功,就連明宣帝也打算在皇城那裡接見他們一衆將領。回到皇宮肯定要論功行賞的。
柳清菡看他得意高興的模樣,柳眉一皺,司馬驍翊已經是當朝一品的官員,這論功行賞難道要給他封王,他上升的餘地太少,是因爲他站的位置已經是很多人無法企及的。
自古便有‘狡兔死,走狗烹,敵國破,謀臣亡’的說法,更有‘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的名言,其他的人就連齊親王都覺得無上榮耀,偏偏她心中有一種他在走鋼絲的感覺。
齊親王草草跟柳清菡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柳清菡也隨後出了府。
柳清菡坐在一處酒樓,靠窗的包廂,慢條斯理喝茶。
忽然聽見街道上的喧譁,似乎有人喊了一聲:“來了,來了。”
一陣篤篤馬蹄聲越來越近,柳清菡聽見響聲望過去,果然看見街道上分列兩排訓練有素的軍隊,好幾個將領坐着高頭大馬身上,後頭是騎兵然後是走路的步兵。
最前頭穿着一身銀色鐵甲,外面罩着猩紅色外袍的就算柳清菡看不清楚他的模樣,也熟悉他的一舉一動。
兩排的百姓十分激動,歡呼着,要不是被一旁的拿着矛阻止靠近,指不定怎麼失控。
聶凌雲看了一眼最前頭的嚴肅穆然的司馬驍翊,要不是他知道底細還以爲司馬驍翊還真是頭一回回城,裝,可勁的裝,聶凌雲分外鄙視,一面笑着揚了揚手,劍眉底下多情的桃花眼,看的好幾個姑娘家面色羞紅的,提着籃子,朝着聶凌雲身上砸花。
聶凌雲不僅不生氣,他外表本來看起來就放蕩不拘的,厚薄適中的嘴脣更是漾起一抹炫目的笑意。看的好幾個姑娘更加激動了。
“你能不能安分點?”關仲信嘴角抽搐,真是看不慣這聶凌雲一副花孔雀開屏似的。
“我有什麼辦法,誰讓我娘生的我這麼好看有魅力。”聶凌雲孤芳自賞道。
“一介孤身寡人,也好意思得意。我看你父親有你這麼個兒子是夠愁得慌了。”關仲信毫不客氣笑道:“興許早就自作主張給你找幾個屁股大好生養的娘們了。回去等着當新郎官吧。”
朱影文跟着附和說道:“記得請我去喝喜酒。”
聶凌雲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關仲信嘴巴這麼毒的,一想起他父親這麼做,他就打顫,忙擺了擺手說道:“少給我胡說八道,我要是成親了,多少女兒家要哭死了,再說了,這麼多人喜歡我,不好選擇啊,選誰辜負誰都心疼。”
他剛剛說完這話,關仲信和朱影文就打馬離開了,留下一個不屑的背影。
他呵呵一笑也跟上去,稍微跟在司馬驍翊的身後,看他朝着一個方向看。
“你看什麼呢?”聶凌雲循着司馬驍翊的目光看過去,就看見是一個酒樓的窗戶,並沒有什麼人,頓時掩去心內不知道哪來的失落。
皇上在皇城腳下接見了司馬驍翊一衆將領,親自迎接可見是多麼大的榮譽了,晚上他還要給司馬驍翊辦一個晚宴接風洗塵的。
在晚宴上,皇上趁着大家喝的酣暢淋漓的詢問司馬驍翊這次立了大功想要什麼獎賞的。
司馬驍翊沉吟半響,纔想起柳清菡囑咐他的話,咽回去自己不求封賞的話,索要了好幾處良田豪宅的,堂下的官員都笑了,只有左相眼眸沉了沉,沒想到這一回司馬驍翊到是長進不少了。這將軍大人也太敢說了,皇上聽司馬驍翊提着這些要求,瞬間豪邁大笑,笑意也更加真誠些許,一甩袖子封賞了司馬驍翊諸多的良田豪宅和黃金百兩。
……
司馬驍翊凱旋迴來,獲得榮寵無數,最氣人的是,就連將軍夫人也頗得太后聖寵的,一時之間風頭無兩。齊親王笑得合不攏嘴,雖然他名義上是明宣帝的叔叔,可是他跟這個侄兒一定也不親近的,這一回司馬驍翊可是更讓他揚眉吐氣的,他本身就是一個閒散王爺並沒有什麼實權。
因此朝臣也不曾真的在意他也就明面上過得去,這一回可是個個朝臣巴結他,簇擁着他。
司馬驍翊儘管是剛剛打仗回來,冗雜的事務卻是比之前還要更多了。
穿着朝服的司馬驍翊正要離開,一個皇上的貼身公公叫住了他,讓他去御書房等候。
司馬驍翊昂首闊步走進去就看見御書房還有好幾個大臣在,不過都是文臣只有他一個武將的。看來都是被明宣帝叫住的。應該是有事相商的。
其他的大臣看見司馬驍翊進來還有幾分詫異的,要知道這樣的國家大事,一般來說明宣帝找來商量的都是他們,很少找武官的。
明宣帝纔不管底下官員心思各異的,他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今天找諸位愛卿前來是有些重要的大事,首先是有關於本國與月矅國的聯姻。”
有主戰派也有主和派的,兩派吵得不可開交的,只有左相陸時淵和司馬驍翊兩人沉默,明宣帝臉色在燭火的掩映下忽明忽滅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明宣帝先問了左相意見,左相陸時淵一針見血說道:“也不是沒有商量的餘地,只是要看對方給不給面子,派使臣去談判,若是對方執意要把熙寧公主送回來,不給熙寧公主一個名分。”陸時淵擡起堅定鏗鏘有力說道:“那隻能一戰。”
明宣帝點了點頭,又問了司馬驍翊,他也是贊同主張打一仗挽回南楚國的顏面的。
底下的那些大臣都是人精,看兩位大臣都主張一戰,也都消停了,幾乎是附議兩人的話語。
說到第二件事,明宣帝的語氣要沉重一些:“銀川城鬧饑荒,隔壁好幾個城也被殃及到了,各位大臣有什麼主意可以緩解災情。”
這件事他頭疼了很久,一直擱置就是因爲太過於棘手了,這已經是舊話重提了。其他剛剛掐架的大臣哆哆嗦嗦被明宣帝刺骨的眼神看的心神不安的。
明宣帝看鴉雀無聲的,心裡狠狠罵了這羣大臣一遍,帝皇威嚴濃重,他微微沉着俊秀的面容點名說道:“兵部侍郎蕭大人你有何高見?”
蕭大人暗暗叫苦,您老都想不出來我能想出什麼來,冷汗直冒,只能含糊說道:“銀川城地形複雜,有的地方估計不大適合種稻田,適合的地方又太少了,微臣認爲只能開倉賑災……先度過這個關頭,以後也許就好辦了。”
面對蕭大人的一番話,明宣帝嘩啦的直接把一張奏章扔他臉上:“廢話連篇,毫無可取之處。”
“黃大人,你認爲呢?”
黃大人早就被明宣帝的眼神看的腿肚子直髮抖,他腦袋一片空白的,那有什麼計策,又是被明宣帝狠狠的砸了奏章在臉上。他根本不敢躲,結結實實的打的他鼻子都疼了,明宣帝練過騎射,準頭還是意外的好,好幾個被他丟東西的大臣都幾乎中了。
“江大人,你有什麼想法?”明宣帝毫不客氣的一一點名過去。幾乎是他桌面的奏章扔完了,江大人看明宣帝把該扔的都扔完了,心裡長吁一口氣。
“微臣認爲黃大人的做法可取……”還沒有等他說完話,明宣帝聽得生氣的發抖,直接抄起一旁的硯臺直接砸過去,江大人鼻樑都撞塌了,從頭到腳一身墨跡,狼狽的模樣卻無一個大臣敢笑,要是換平常早就有人嘲笑了。
其他的還沒有點過名字的大臣心驚膽顫的,覷了覷明宣帝鋪着一層明黃色綢布的桌子,看到上面還有一盞熱茶還有一個瓷釉的大花瓶,這要是砸過來……唉呀媽呀,幾個大臣只能低着頭自欺欺人的一副看不見我的樣子。
比起那些大臣的畏畏縮縮的,還有被打的大臣的狼狽驚懼的,定遠威武大將軍和左相陸時淵,兩人身形挺拔如玉竹,絲毫沒有膽怯之意,儀表堂堂的,前者丰神俊秀,身軀凜凜,後者神韻獨超,飄逸異常。
幸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明宣帝實在被氣的心緒難平的,擺了擺手說道:“你們歸家後,自去好好想想這件事該如何解決,明日遞奏章,仔細你們的頂上的官紗帽,還有朕到是要看看你們能不能對得起朝廷供給的俸祿。”
他顯然是有些疲乏了,擺了擺手讓他們都下去。
那些大臣心有慼慼然,就是再給我十天我也沒有辦法,更何況明天就要交了,一個個愁雲慘淡的離開了,就連一向喜歡刺司馬驍翊的黃大人和江大人都沒有那麼心情去找茬了。各自回家。
明宣帝等這些大臣走了,更是憤怒的把桌面上的瓶子給砸了,狠狠道:“這一羣酒囊飯袋,到是拿得起俸祿,一到正事每一個有主見的。”
就連一旁的公公都是更加精細伺候不敢說什麼的,就連勸解的話都不敢說的,知道明宣帝正在火頭上的,自己還是不要去摻和了。
“小德子,你這是到的什麼茶?燙死了。”
小德子忙說道:“陛下是奴才疏忽了,這是剛剛來的小太監泡的茶,奴才馬上給您換一杯。”
小德子捧過來一盞熱度剛剛好的茶水,明宣帝看奏章看的眼睛澀澀的,合上,扔在桌子上,長長嘆息一口氣。
“去看看母后。”明宣帝說道,一旁隨侍的人立馬跟上。
他覺得也許母后有什麼建議,他最是清楚不過他母后,比尋常的人要智慧許多,他心底還是很依賴她的。
等他擺駕坤林宮,到處掛着一盞盞宮燈,尤其是一間殿堂亮如白晝。
看地上跪了一地的宮女太監,明宣帝虛了一聲,不想要驚擾了太后,他一向是很有孝心的,走到門口,聽見裡頭歡聲笑語連連的,他還有些詫異的,都這麼晚了,母后這是跟說說話呢。而且在他印象裡,太后一向是鬱鬱寡歡的,威嚴深重很少這樣笑的。
知道太后娘娘心情時常不佳,他一般都沒有什麼時間過來陪伴只能選一些合適的貴夫人貴女的陪太后的。雖然一時有效果,但是過一段時間,太后娘娘又喜新厭舊不希望同一個人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
他似乎聽見一陣輕靈的話語,在歡聲笑語的大殿裡也極有辨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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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多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