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什麼!!”正在廚房裡燉藥膳的餘小草,聽到動靜快步走了過來,皺着眉頭衝那些丫頭僕人們一聲訓斥。這聲音彷彿有鎮靜人心的作用,園子裡倉促的慌亂,立刻安定下來。
出來得匆忙,餘小草手中的湯勺尚未放下。小小的人兒沉靜有序地安排着:“你,去前院把穩婆們請來;你和你,到廚房燒些熱水;你,去外院讓人去把乾爹叫回來。玲瓏姐姐,你把我乾孃扶到產房裡去……我乾孃是第一胎,從發動到生,應該還有一會兒!”
丫頭們彷彿有了主心骨兒,開始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分內的事。玲瓏感激地朝餘小草笑了笑,幸好有草兒小姐在。
“乾孃,弟弟迫不及待想要出來跟我們見面了。來,我扶着你,慢慢走,不着急!”小草清脆悅耳的聲音,彷彿有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房夫人慌亂的心漸漸恢復平靜,小腹的抽痛漸漸平復,她的臉色又恢復如常,她對身邊如臨大敵般的丫頭們笑笑道:“沒事了,現在不疼了,都別擔心!”
小草卻依舊扶着她往佈置好的產房走去,讓乾孃在牀上坐下,輕聲道:“生產前,都要經歷陣痛期。乾孃,您這是投胎,陣痛的時間可能會長些。這都屬於正常,不用驚慌。我去廚房看看,藥膳差不多熬好了。先吃點東西,積攢些體力。”
房夫人扶着肚子,斜靠在牀頭的迎枕上,笑着點了點她的鼻頭,道:“你呀!小布丁點兒的,把婦人生產的事說得頭頭是道,可真有些小大夫的氣場呢!”
餘小草抿嘴一樂,道:“乾孃,我早就打聽好的。您要生小弟弟了,能不重視嗎?我去盛藥膳,您先歇會兒……”
盛了藥膳從廚房出來,小草看到乾爹房子鎮滿頭大汗地從院門處,步履匆匆地走過來。
這個孩子來之不易,是他和媳婦盼了多年才降臨的上天的恩賜,房子鎮在夫人剛懷孕的時候,就一直緊張到現在。今天出門的時候,他就一直心緒不寧的,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要發生一樣。他從小無父無母,媳婦的奶孃又被她留在京中打理將軍府的事宜,家中沒個長輩盯着,真讓人放心不下!這幾天,他還是在家待着爲好。
到碼頭他草草巡視了一圈兒,眼皮老是跳個不停,心中就牽掛着家中即將臨盆的妻子。房子鎮便快馬加鞭地回了鎮上,剛進城門,就遇到府中的管家,說是夫人要生了。
房子鎮心中一震,胯下的馬被他催得攀至速度的頂峰,一路上幾次都差點撞到行人。房管家一路不停地跟人賠小心,道歉。
這一路趕來,他恨不得自己插上翅膀,飛到媳婦身邊。大夫說了,媳婦這個年齡生產,會有一定的危險,這時候,他不在她身邊,她一定害怕了吧?還有幹閨女,平時看着跟小大人似的,畢竟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不知道會慌成什麼樣呢!
這麼想着,腳步虎虎生風,就差沒跑起來了。沒留神,差點撞上了捧着藥膳的餘小草。
“乾爹,”餘小草躲避及時,挽救了手中的藥膳,衝着乾爹翻了個白眼,道,“您彆着急,穩婆已經到位了!這兩位都是鎮上有名的接生好手,乾孃身體調養的不錯,這一胎肯定會很順利的!”
房子鎮停下腳步,接過乾女兒手中的藥膳,摸摸她的腦袋,牽起她的小手,柔聲道:“閨女,嚇壞了吧?別怕,生孩子都這樣……”
餘小草斜了他一眼,打趣道:“乾爹,你見過幾個生孩子的?咋知道生孩子是啥樣?”
“呃……我這不是怕嚇着你,安慰你嘛!”房子鎮見她言談間依然透出活潑勁兒,放下心來,心中的惶惶似乎也平復了不少。
兩人很快來到產房前,房夫人又一次陣痛襲來,撫着肚子輕吟出聲。房子鎮一見,臉色頓時變了,不顧穩婆丫頭們的阻攔,一個箭步衝進了產房,握着媳婦的手,關切地問道:“媳婦,疼嗎?我幫你揉揉……”
“大人,您就別跟着添亂了!!”穩婆大着膽子,拍開房子鎮的手,道,“夫人肚中的孩子還沒進產道,您要是這麼一揉,指不定就把胎位給揉亂了!男人是不能進產房的,快趕緊出去!”
“男人怎麼就不能進產房了?我媳婦生孩子,我在旁邊陪着有啥不對?”房子鎮瞪起令敵人聞風喪膽的銅鈴般的眼睛,甕聲甕氣地叫道。
穩婆被他這麼一吼,哆嗦了一下。另一個穩婆忙討好地道:“大人,都說被產房的血氣衝着不吉利,您在這也幫不上什麼忙,還會影響夫人的生產。所以,您還是在外辦等着吧?”
房子鎮牛勁兒上來了,梗着脖子道:“不行!我媳婦膽子小,她第一次生孩子指不定怕成啥樣呢,我得呆在這兒給她打氣!”
房子鎮畢竟是個將軍,將來是要上戰場的,房夫人一聽男人待在產房裡不吉利,忙不迭地把他往外趕:“你在這兒能有什麼用?是能替我疼呢,還是替我生?你在這兒,只會影響我的情緒!”
“媳婦別怕!有我在呢!!”房子鎮裝作沒聽見似的,握住房夫人略有些微涼的手,耍寶道,“我要是能替你生,肯定不讓你受這罪!媳婦,疼嗎?疼你就咬着我的手,我皮糙肉厚的,不怕疼!”
有至親的男人在身邊,房夫人的心徹底寧靜下來,她沒好氣地瞪了耍賴的男人一眼,道:“咬你我就不疼了?你……嘶……”陣痛襲來,她疼得咬牙!
瞅着陣痛的空隙,房子鎮親手喂媳婦喝了碗藥膳,又吃了些紅糖釀的雞蛋。餘小草還讓乾爹扶着乾孃走幾圈,說是能夠幫助胎兒入盆。
陣痛的間隔一次比一次短,一直折騰到晚上,終於破水了。擦去媳婦額頭上密密的細汗,房子鎮心疼地連連道:“這個臭小子,怎麼還不出來!把我媳婦折騰成這樣,看出來後我不打他屁股!”
咬着牙承受着又一波疼痛,聞言房夫人狠狠地瞪他一眼,咬牙切齒地道:“你要是敢打他,我就打你!!”
“好,好!趕緊把臭小子生出來,你想怎麼打我都成!!”房子鎮感受到握着自己手的力度,媳婦得多疼呀才這麼大勁抓他的手。這麼想着心中彷彿被刀割一樣疼。
“宮口開了!夫人,我讓你用勁的時候,你再用勁啊!”穩婆之一略帶欣喜地叫道。
餘小草見就要生了,忙對房子鎮道:“乾爹,你先出去吧!你在這兒,乾孃疼的時候只想着撒嬌了,不捨得用勁兒,還得多受些罪!”
房夫人一聽,沒好氣地道:“撒嬌?說誰呢!誰會向他撒嬌??不過閨女有一點說得對,你在這兒太礙眼了,影響我使勁兒!”
陣痛的時候,就這麼慘烈了。可想而知生產的時候,她的表情肯定挺猙獰的,不想男人看到自己最狼狽的一幕,房夫人早就想着怎麼把他打發出去了。
心中雖有不捨,可一聽會影響媳婦生產,便一步三回頭地出了產房。玲瓏當着男主人的面兒,把產房的門重新關緊。
“啊——”房子鎮剛出產房,一聲隱忍的慘叫傳來,他差點一腳踹開產房的門衝進去。
“媳婦,媳婦你怎麼樣?你忍着點兒,生完這胎,咱以後再也不生了!”房子鎮趴在門縫上,朝裡面吼叫着,脖子上的青筋突兀着,臉上的表情比裡面生產的房夫人還要痛苦。
“房明哲,你給我閉嘴!!”房夫人被下腹撕裂般的痛苦折磨得失去了平日的優雅,發泄般地大聲道,“不你生,老孃偏要生!老孃要生上十個八個的,氣死你!!”
產房裡的衆人都低頭憋着笑。這兩口子,還真逗!
不過,很快這種輕鬆的氣氛被凝重所替代。好不容易等宮口開得差不多了,腹中的孩子卻遲遲不下來。房夫人覺得自己彷彿被車馬碾過似的,唯一的感覺就是——痛!
餘小草也感覺出不太對,厲聲喝問產婆:“怎麼回事?!”
穩婆之一此時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哆嗦着道:“夫……夫人的胎位,好像不太對……”
“好像?!我不要這種模棱兩可的回答!!到底是什麼情況,如實說出來!要是因爲你耽誤了,你擔得起嗎?”餘小草個頭雖不大,略帶稚氣的臉上,卻顯出懾人的威嚴來。
另一個穩婆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夫人肚中的孩子,腳朝下……難產了!”
“有挽救之法嗎?”餘小草心中一震慌亂,卻有強自鎮定下來,鏗鏘地問道。
那穩婆想了想,道:“爲今之計,只有把孩子從產道推回腹中,再慢慢調整胎位,可那樣的話,很有可能傷了夫人……”
餘小草看了一眼產婆們粗糙的大手,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乾孃肯定會受傷的。她咬了咬牙,做出了決定:“告訴我怎麼做?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