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雲嘉手一抖，小半杯水都灑在了純白的被子上，暈開了一片水漬。
他如銀月般的眸子動了一下，語氣微冷，“唐夫人只有這一個條件？”
舒老爺子嘆氣，自己的孫子，他哪會不曉得他的心思。
雲嘉在楚家住了兩年，他尤記得當年認領他的那天，他眼中的依依不捨，整個目光都鎖在楚家那個小丫頭身上。
“唐夫人只說了這一個條件。”良久之後，舒老爺子沉聲說道。
舒雲嘉沉默了。
“雲嘉，念念那孩子我見過了，模樣不差，人也乖巧……”
“爺爺，你不用說了。”舒雲嘉冷着聲音打斷舒老爺子的話，“如果唐夫人只有這一個條件，我寧願不要那顆心臟！”
舒雲嘉一臉嚴肅，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他在衆人眼中一直是溫和有加，以禮待人，說話的時候總帶着三分疏離，七分淡雅，像是萬年雪山上挺立的勁鬆，柔韌又遺世獨立。
從來沒有像剛剛這樣嚴詞厲色。
一時間，連舒老爺子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唐念念站在病房外，偷聽了話，有些好奇裡面的男人是誰。
雖然在生氣，可說話的聲音依舊好聽的不行。
可，他也太絕情了。
他是寧願死也不願意娶她麼？
……
十點。
攬勝開進了盛家老宅。
保鏢認出了盛北弦的車子，連忙前去，替他開門。
盛北弦打開門，繞到另一邊的車門，將楚心之牽下車。
“等等，我的畫。”她打開後座的門，拿出了一個一米多長的木製盒子。
裡面正是她昨晚廢了三個小時畫出來的畫。
還沒進屋，林嫂就出來迎接了。
“老太太一大早就開始唸叨，可算將少爺和少夫人盼來了。”林嫂看到盛北弦身邊的楚心之，滿意的笑了。
果然是個漂亮的。
不像時下女孩子那樣畫着粗粗的一字眉，而是細柳似的彎眉，顯得溫婉嫺靜；眸子清澈如水，眼尾處微微上挑，平添了嫵媚；挺直小巧的鼻樑很精緻；脣瓣飽滿，塗了西瓜色的口紅，整個人美豔不可方物。
特別是，個子也高挑，跟少爺正相配。
楚心之不知道，林嫂淡淡的幾眼，就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了個遍。
進了客廳。
一家子都坐在沙發上。
盛老太太、馮婉、盛雨萱、盛北瑜坐在一起說話，盛老爺子則和盛以輝在下棋。
林嫂喊了一聲，“少爺和少夫人過來了。”
幾乎是一瞬間，所有人擡頭。
盛老太太喜不自禁，佈滿皺紋的臉笑得更是皺在了一起。
馮婉不動聲色，卻在暗自打量楚心之。
盛北瑜則是一臉鄙視，她可沒忘記上次就是這個女人將她推得撞在了玻璃板上，後腦勺腫了好幾天。
盛雨萱脣角掛着淺笑，下意識就去看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兩人的無名指上各戴着一枚戒指。
她嫉妒得發狂！
盛老爺子直接扔了棋子，索性不下了。
盛老太太招了招手，“孫媳婦兒，過來坐。”
楚心之十分聽話，從盛北弦手中抽回了手，走過去坐在盛老太太身旁。
盛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上次在慈善晚會奶奶就見了你一眼，沒來得及打招呼，這次，特意讓北弦帶你過來，孫媳婦兒不會怪奶奶唐突吧。”
楚心之翹起脣角，“奶奶，我是晚輩，應該我早些過來跟奶奶打招呼。”
“好好好。”
“對了，這是送奶奶的禮物。”她將盒子放在桌上。
都怪盛北弦！
他也沒跟她說過老宅裡還住着他二叔一家，她就準備了一份禮物，太失禮了。
盛北弦接觸到她的目光，抿了下脣，坐在老爺子旁邊。
仔細看，就能看出他脣畔染着笑意。
盛雨萱看着看着，就覺得如鯁在喉，呼吸都困難了。
弦哥哥就這麼喜歡她？
奶奶也是，不過見了一面，就對她這樣好。
向來喜歡挑刺的爺爺，這次竟然一句話沒說。
“奶奶能現在打開嗎？”盛老太太看着長方盒，有些好奇。
“當然能。”
盛老太太將盒子打開，裡面躺着一副捲起來的畫。
林嫂過來幫忙，講一幅畫鋪開在衆人面前。
“這是……九魚圖？”
畫上是九條栩栩如生的錦鯉，各色的都有，色彩鮮豔，煞是好看。
主要是寓意好。
“九”象徵着長長久久，“魚”好比年年有餘。
盛老太太看一眼就喜歡了，“這幅畫…。廢了不少錢吧。”
看着像是名家大作，可再看落款處。
嫿嫿？
這是哪個畫家？
“沒文化的老孃們兒，這畫一看就是才畫好的。”盛老爺子半天不開口，一開口就雷死人。
盛老太太：“……”
盛老爺子將畫接過去，口若懸河，“調色不錯，線條處理倒也說的過去，大概是許久沒畫了，筆法生疏，比如這條錦鯉的魚尾，本該一筆下來，卻在中間頓了筆，生生破壞了美感！”
巴拉巴拉評論了一堆，盛老爺子擡頭看向楚心之，“這畫，是丫頭你畫的吧。”
楚心之瞪大了眼睛，愣住了。
隨後又笑起來，“沒想到爺爺是行家，我班門弄斧了。”
盛老爺子一臉傲嬌，鼻孔朝天，哼了一氣，“這字寫的倒是不錯。”
正宗顏體，連他都不免讚賞幾分。
字體行走流雲，氣勢磅礴，遒勁鬱勃，沒個十幾年練不出來這樣的字。
楚老爺子擡眼又看了楚心之一眼。
這丫頭纔多大啊。
沒想到歪歪倒到的楚家，竟然能教育出這樣的女兒。
盛北弦異魅的聲線響起，“爺爺，我選的人，當然是萬衆挑一的，誰也比不上！”
衆人：“……”
有這麼誇自己媳婦兒的麼？
楚心之的臉都掛不住了。
這貨太不要臉了！
馮婉連忙笑着道，“媽，你昨晚不是在收拾祖上傳下來的首飾嗎？這孫媳婦兒都送您禮物了，你怎麼着也得回一個。”瞧出了老爺子和老太太對楚心之滿意，她自然要隨着二老的心意來。
“哎呦。”盛老太太拍了一把大腿，“不說我差點忘了。”
她叫了林嫂過來，“把我房間梳妝檯左邊第二個抽屜裡的小木盒拿來。”
林嫂將桌上的畫收起來，“老太太，這畫，你看放哪兒合適？”
“回頭請個師傅過來裝裱，掛在客廳。”
楚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