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忍冬慢悠悠地走到寫字檯前面,拿起脖子上搭着的乾毛巾,微微低頭用力擦了擦頭髮,然後把毛巾隨手搭在了椅背上。
寫字檯旁邊是一張單人牀,樑忍冬坐在牀上盤起兩條長腿,把寫字檯上的戶口本拿過來隨手翻看着,耳邊不由自主地迴響起回來之前他家老太太對他說的那番話:“小冬,媽媽希望你能再認真地考慮考慮,不要因爲一時衝動而鑄成大錯,婚姻之事關乎你一輩子的幸福,媽媽不想你因此而錯過那個更值得你去珍惜的人。”
他明白媽媽話裡的意思,雖然他家老太太做事一向很開明很民主,但是事關他的終身幸福,做母親的又有幾個能做到放任不管的呢?
只是他很清楚,他做出這個決定固然有一時衝動的成分,但是他會爲自己的決定擔負起所有的責任,他更加願意爲他今後的責任付出自己所有的努力,經營好這份婚姻,經營好這個屬於他和她的小家。
古人云: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國爲?
他相信,憑藉着他的一顆真心,一定可以得到一份幸福美滿的婚姻。
粗糙的手指輕輕地撫摸着戶口本上父親的名字,在心裡默默地說:“爸爸,如果您還活着,一定會支持我的吧?當年,您能義無反顧地帶着媽媽遠走他鄉白手起家,也是因爲您對媽媽的那份真愛,所以,我相信,我也可以像您那樣,做一個有責任有擔當的男人,守護好我的妻子,守護好我的家庭。”
就在這時,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緊接着聽到值班的參謀馮玉川的聲音:“忍冬,睡了嗎?”
樑忍冬趕忙從牀上跳了下來,正想去開門,突然想到自己只穿了一條內褲,於是一邊喊着等一會兒,一邊快速地拿起掛在衣架上的一條迷彩作訓褲穿上,然後赤着腳就去開了門。
“馮參謀,有事兒嗎?”樑忍冬笑呵呵地看着站在門口的馮玉川,卻突然發現馮玉川朝他遞了一個奇怪的眼色,樑忍冬這才注意到馮玉川微胖的身體後面,還有一個纖細高挑的身影。
“忍冬,程軍醫說找你有事兒,我還要值班就先回去了,你們倆慢慢聊啊。”說着,馮玉川一邊朝樑忍冬無奈地聳了聳肩,一邊快步逃離現場。
樑忍冬看着馮玉川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樓梯口,這纔回頭看向一身夏季常服雙眼紅腫的程飛兒。
“程軍醫,有什麼事找我?”
樑忍冬的聲音不冷不熱地鑽進程飛兒的耳朵,她的眼睛頓時又被蜂涌的眼淚給充滿了。
吸了吸鼻子,程飛兒擡起眼睛看着樑忍冬,圓潤的脣瓣顫了幾顫,一字一句地問:“你真的……要結婚了?”
樑忍冬想也不想地點點頭,有些近乎殘忍地直視女孩兒幽怨的眼神,微微翹起嘴角說:“不好意思,時間太倉促,所以沒來得及買喜糖和瓜子,改天一定給你們送去。”
程飛兒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地唰地流了下來,哽咽着說:“你明知道……我愛了你這麼多年……你卻……你……”
樑忍冬心中漸漸不耐,可是面對着爲他傷心難過的女孩兒,他實在是無法更加殘忍,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說:“程軍醫,我們早就說的很清楚了,請你不要再爲了我浪費青春,這不值得……”
“可是我就是愛你!”程飛兒激動地握緊雙拳,哭泣着說,“我的心裡只有你,再也容不下別的人了,樑忍冬,我愛了你五年了,從我剛到這裡,第一次見到你,就愛上了你,你不能就這麼拋棄我,不可以……不可以……”
樑忍冬沉默地看着她,她此刻的歇斯底里讓他很頭疼,還有隱隱升騰的怒氣。
心想姑娘你心理有毛病吧?不能拋棄你?我怎麼拋棄你了?我們之間有毛關係?難道你愛上了誰誰就得非你不娶嗎?這個世界還有道理可講嗎?
可是他也只是在心裡吼吼而已,面上依舊保持平靜地對她說:“程軍醫,你年輕又漂亮,這世上比我好的男人數不勝數,你將來一定會找到更適合你的那個人的。”
熄燈號早響過了,但是樑忍冬能夠想象到,這層宿舍樓的門後面,一定有無數顆八卦的腦袋在擠來擠去,他暗自咬了咬牙,沉聲說:“太晚了,我要睡了,程軍醫也請回去休息吧。”
說罷,轉身就想進屋,卻沒想到程飛兒突然從後面緊緊抱住了他的腰,臉緊緊貼在他赤|裸的背上,大聲哭道:“樑忍冬,我絕不許你和別的女人結婚,你的妻子只能是我,只能是我程飛兒,只能是我……”
樑忍冬頓時氣得暴跳如雷,雙手用力想要掰開她的手,可是沒想到她的力氣竟然那麼大,如果他再用力,勢必就會傷到她。
“程飛兒!你放手!”樑忍冬勉強壓抑着怒氣冷冷地說。
“我不放!死也不放!”
樑忍冬沒想到平日裡溫柔可人的女軍醫,此刻竟然如同無賴般不可理喻,於是忍無可忍地怒聲道:“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他只是稍稍用力,程飛兒便痛的一聲慘叫,抱着他腰的雙手不由自主地鬆開,樑忍冬順勢抓着她的手朝後一推,然後迅速地轉過身來。
樑忍冬的力氣有多大?他雖然只是輕輕一推,程飛兒就已經不受控制地朝後倒去,砰的一聲跌坐在了地上,後腦勺還被後面的欄杆給撞了一下,頓時就昏了過去。
樑忍冬皺眉看着斜靠在欄杆上閉着眼睛一動不動的程飛兒,喊了兩聲還不見她有反應,心裡也不由地一咯噔,蹲下身子把食指放在她鼻子下面探了探,還好,氣息穩定,這才確定她只是暈了過去。
可是他又實在不想碰這個瘋狂的女人,想了想起身走到隔壁門前敲了敲,沉聲喊了一聲:“孫猴子,出來。”
靜了幾秒,那扇門慢慢悠悠地開了個縫兒,一個黑瘦的小兵穿着背心和作訓褲,顫顫巍巍地從門縫裡鑽了出來,果然無愧於他猴子的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