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真的來了。
蘇小萌眨了眨眼還不夠,還用力揉了揉眼。
然而她發現,眼睛越揉,視線越花了。
殷時修見她穿着睡衣,棉拖鞋,但連襪子都沒穿,就這麼站到了自己跟前,眉頭微皺,上前拉開大衣把她往懷裡一裹。
那凸出來的大肚子頂着他……
由心而生的滿足。
“不冷?”
成都的三月相較於北京的三月要暖和些,但免不了冬日的餘寒。
“你……咋來了啊?”
她悶悶的話,聲音都啞啞的……
“我被你公公婆婆趕出來了,唔……暫時得投靠一下老婆的孃家。”
蘇小萌睜着眼,頭抵在他的胸口,嘀咕了句,
“老婆娘家也不歡迎你……”
“我怎麼這麼喜歡聽你說這些口不從心的話?”
“我哪有口不從心……”
“說離婚,其實不想離婚,說不喜歡我,其實喜歡我,說要我走,其實要我留,說——”
蘇小萌擡眼,擰着眉,“殷時修,你——”
話沒說話,脣珠被輕輕一含,帶着殷時修身上僕僕風塵的味道。
“哦喲!藉着這燈光一看……小萌啊,你這臉怎麼哭的和花貓似的啊?”
殷時修彎腰低頭湊在她臉上,鼻尖幾乎湊着她的鼻尖,大手撫摸着她臉上半乾的淚痕。
有點心疼,有些歡喜。
蘇小萌忙別開臉,“你才花貓咧……”
“爲什麼哭……爲我啊?因爲我沒跟你來成都?”
“你別自戀了!”
“萌萌,咱不生氣了,好不好?”
“……”
“生氣對寶寶不好。”
蘇小萌嘟着小嘴,恨恨的衝殷時修翻了一個白眼接着一個白眼,
“現在纔來哄我,晚了!”
“是啊,你看都晚了,咱們回屋吧?冷的慌……”
蘇小萌揚着下巴,
“你知道冷啦?那你知不知道前晚我——”
殷時修沒讓她說完,把她揚起的腦袋往懷裡一塞,“我知道。”
“……”
“我知道,我知道……不會再有下次,相信我,小萌……不會再有下次……”
唔……書上說,男人說的話不能信,因爲多半到最後都會自動打臉。
可蘇小萌……還是信了。
因爲她覺得,信比不信要來的愉悅,至少於此刻而言。
“哼……”
蘇小萌從他懷裡擡起頭來,“你別以爲你和我花言巧語我就會上當……”
“那……我怎樣你纔會上當?”
“你起碼要好吃好喝的把我伺候好,然後要聽我的話還要……”
說着,蘇小萌發現眼前的男人此刻正露出狐狸一樣的笑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慢慢反應過來,
“殷時修,你跑這麼大老遠就是來讓我上當的?”
殷時修摟着她的腰,用大衣把她裹緊,低頭,聲音輕卻極其魅惑……
“我來是想道歉,彌補。是想繼續和你談戀愛,繼續抱你,吻你……繼續被你喜歡。”
“……不要臉,就知道你目的不純,看吧,我不在,都沒人給你暖*了吧?”
“唔……怎麼沒有?”
殷時修話音剛落,蘇小萌擡腳就踩上他的皮鞋!
然而這棉拖鞋以及她柔軟的腳掌能有什麼攻擊力麼?
不過是在他的腳背上擦了一小簇火。
“你可以滾回去了!”
“飛機上抱着那隻維尼熊睡着了……被機乘人員笑了好半天。”
他啞着嗓音道。
蘇小萌努了努嘴,一臉我纔不信的表情……
“進屋吧,別凍着。”
蘇小萌從他懷裡出來,瞥了他一眼,
“我告訴你哦,就算你大老遠跑過來,我也沒打算原諒你咧!”
說完便轉身把單元樓的門拉到位,殷時修輕笑的看着她爲自己開門的舉動……
提着箱子跟上。
蘇小萌聽到身後的人還算機靈,跟了上來,便繼續上樓,一邊上樓一邊嘀咕着,
“我是秉持着良好的契約精神,才勉強讓你上來的,但我爸媽如果不讓你進門,你還是得滾回老家的……”
她喋喋不休的說着什麼,殷時修並沒有在意,他在意的是她說話的語氣,是她見到他時的表情,是她……此刻不管說着什麼,卻是在領他進門的舉動。
從遇見這女孩兒,對這女孩兒有興趣到喜歡這女孩兒再到很喜歡……
他確信,如今已不是很喜歡便能表達的了。
他愛她,所謂愛,便是能夠讓人一念一天堂,一念一地獄的魔咒……
情緒如何轉變,是憂是喜,全憑她做主。
而此時的蘇小萌呢?
嘴裡說着她自己都覺得虛僞做作的話,可偏偏停不下來。
不想讓他覺得自己太好欺負,不想讓他覺得這麼容易被原諒,可背對着他的臉上,早已露出偷了腥般的饞貓表情。
很欣喜,很雀躍,很得意……
而在此之前,她的埋怨,她的氣憤,她的不甘不服……
她想要和他一刀兩斷再不往來的堅決,像泡沫製成的城牆,如此輕易的被推倒了。
好沒用。
但……她會比較快樂。
……
當蘇小萌領着殷時修站在門口的時候,蘇媽媽剛洗完澡出來,頂着半溼的頭髮,挑着眉看着他們。
蘇成濟也是有一瞬的茫然。
“閨女啊,這是……啥情況誒?”
蘇小萌齜牙咧嘴的笑,
“叔被殷家爸爸和殷家媽媽趕出來了!”
“……”
“……”
蘇媽媽的眉頭挑的更高,冷眼看着殷時修。
“北京那邊……是我沒能處理好,之前讓小萌跟我回北京也是我考慮不周,所以,至少到小萌生下孩子,我都會留在成都陪她。”
蘇小萌心裡美美的。
蘇媽媽看着自己閨女眼裡流露出的那抹暗喜,恨不得一巴掌丟過去!
這殷時修也不曉得是給這丫頭灌了什麼迷魂湯!
這才隔多久?啊?
彷彿前一秒還在哭喊着無比堅決的要離婚!後一秒就滿臉幸福的手牽手!
搞得她這個當媽的……有點裡外不是人!
“你留在成都?呵……殷家二老那邊怎麼交代?還有你的工作呢?”
“媽,這些您不用管,我說了留在這陪她,就會留在這。”
“我可擔不起你這聲媽。”
蘇媽媽冷聲哼道。
蘇成濟看向殷時修,“這個……事情不能就這麼算了。”
“爸,您說,要我怎麼做才能彌補?”
“這個嘛……”
蘇成濟突然沉默了下來,蘇媽媽看向丈夫,倒是有些期待,看看丈夫會提出什麼要求……
“哈哈!來陪我多下兩盤棋嘛!你不來,那棋都沒的用!哈哈!”
“……”
蘇媽媽臉色一沉,
“蘇成濟。”
“誒喲,老婆,你看小殷都跑到成都追萌萌來了,過去的事情就不要計較了嘛!況且機場那丫頭不是說了,小殷也是受害者,很無辜的嘛……”
蘇小萌忙跟着點頭,
“媽……總不能讓叔這麼晚去睡大馬路吧?咱們好心收留他一下唄……”
“你們父女兩個!有沒有一點骨氣?”
蘇媽媽簡直是恨鐵不成鋼!
昨晚心疼的和什麼似的的也不知道是哪個,今天中午哭成了傻瓜的也不知道是哪個!
好了傷疤忘了疼!
“媽,小萌之前說您喜歡字畫,我帶了一幅過來,就當是給您賠不是了。”
說着,殷時修便拉開行李箱。
蘇媽媽皺眉,“你不會以爲你拿出點什麼好處,就能……”
話沒說完,殷時修已經把那幅包裝細緻,保存完好的齊白石遺蹟遞到了蘇媽媽手上。
原本蘇媽媽是不屑的,可偏偏斜了那麼一眼,看到了檀木盒上用小篆刻着的“齊白石”三個字。
接過手,看似動作粗魯,實則小心謹慎,打開只看了一眼便又收好,放進木盒子裡。
“從哪兒弄得?”
她冷冷的問。
“我有一個朋友,是那個圈子的,過年期間看到您的書房裡,掛着不少字畫,之後又聽小萌提起您鍾愛這些文墨,所以後來留了心,從友人那得來了這幅畫。”
蘇媽媽揚眉。
殷時修很會做人,相當圓滑,這點她是知道的。
當初送丈夫的那副白玉棋,以及今日送自己的這幅畫……
也許對於殷家來說,其實也不算什麼,但如果硬要說他沒上心,又未免牽強。
“這畫我收下了。”
蘇媽媽如此乾脆,連蘇小萌都愣了一下……
她還以爲媽媽會比自己堅決得多。
起碼,她覺得不會輕易被這麼一幅畫給收買吧……
“媽……您原諒叔了?”
蘇媽媽瞥了蘇小萌一眼,“不是原諒,只是我覺得我養了這麼個沒骨氣的丫頭,還不如拿來換幅畫。”
說完,蘇媽媽便回了臥室,連帶着收走了那幅畫。
蘇小萌站在原地,媽媽不和叔計較,是件好事,可蘇小萌怎麼覺得……不大舒服。
“萌萌,把小殷的行李拖進房間,來,小殷,和我下兩盤棋。”
“爸,這個點已經不早了,是不是該休息了呀?”
“你是孕婦,他又不是孕婦,休息什麼休息?”
蘇成濟很是理所當然道。
蘇小萌看了眼殷時修,殷時修點了點頭,
“先進去睡吧,我陪爸爸下兩盤棋。”
“……哦。”
既然叔都這麼說了,那她也不糾結了。
蘇成濟從自己的櫃子裡把很是寶貝的白玉象棋拿了出來,棋盤放置在茶几上。
殷時修坐到他對面。
……
蘇媽媽把畫放在書房桌子上,並沒有再去打開。
齊白石的畫縱然對她有吸引力,可單憑一幅畫想收買她,未免把她想的和蘇成濟似的。
只是……
殷時修會追來成都,是她沒有想到的。
蘇媽媽本就出生豪門世家,對於類似殷時修這樣的豪門子弟,尚算得了解。
越是成功的,越是自負,越是自負的,越是目中無人。
可即便如此,年輕優秀的女孩兒還是會前赴後繼的往上撲。
於殷時修而言,比小萌更好的選擇有太多。
鬧到那地步,一方面出自對女兒的心疼,一方面出自對殷家二老的憤怒。
她以爲殷時修會放棄……
偏偏,自家閨女離開北京時那傷心的模樣,一樣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以至於……
她竟然也在心裡替殷時修辯解,替他找藉口,或許……萌丫頭會遭這個罪,真的和他關係不大。
這幅畫,是他想從她這尋求的一個臺階。
而她,想了想,得出一個結論……
把這個臺階給他,小萌……可能會比較快樂。
起碼,殷時修的態度放在了這,她無可厚非。
爲人父母的,要的不過也就是這麼一個態度。
……
“即便短時間內能留在成都陪萌丫頭,那麼以後呢?”
蘇成濟走了個車,隨口問道。
“其實……小萌也是個不服輸的性子。”
殷時修淡淡道,面對蘇成濟的質疑,他也不侷促,
“她只是暫時還沒有找到能讓她不斷付出的事業,但這樣不服輸性格的人,將來一定會有自己鍾愛並願意爲之奮鬥的事業。”
“……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答應過你們,不會要求她改變什麼,但無法控制的是,隨着年齡增長,她會改變。”
殷時修跳出了個象。
“一如她過去喜歡跳舞,將來也許她也會愛上別的什麼。只要她找到自己想做的事,並願意爲之奮鬥,那我全力支持。”
“……”
蘇成濟的手稍頓了一下。
“到那時候,我會聽她的,如果她要留在成都,那我就把家安在成都,如果她願意跟我回北京,那就回北京,如果她不想待在北京,我也可以帶她去倫敦。”
“你的事業應該更重要吧?”
“男人奮鬥也許就兩個目標,一是追求自己的野心,二……給老婆敗家,給孩子掙奶粉錢。”
殷時修輕笑,看向蘇成濟,
“我說的對不對?”
蘇成濟點了點頭,倒是有點贊成,“話是這個理……”
“於我而言,我的野心在殷氏成爲國內第一互聯網品牌的時候就已經實現了,現在就只剩第二個理由了。”
“可小萌才二十歲……很多事情都不懂。”
蘇成濟深吸口氣,
“小殷啊,我很擔心,你將來會做不到你現在說的這些。”
“……我也擔心。”
“……”
“所以我才說出來,若是將來我沒做到,您纔有理可循的來找我算賬,是不?”
殷時修脣角掛着淺笑。
蘇成濟揚了下眉,而後輕笑,
“啪”一下!
激動的跳了一個小卒!
那白玉砸在棋面上的響聲讓殷時修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
或許……提醒一下蘇爸爸這棋……不是這樣玩的,會不會比較好?
客廳的這對話,倒是全鑽進了蘇媽媽的耳朵裡。
一時間心裡有點雜亂。
兩個人互相喜歡,自然是難得的好事……
可,一段感情,可不可以讓兩家人都皆大歡喜,而不是有人大喜,有人大悲……
————
蘇小萌在收拾殷時修的行李的時候,看到了他說的抱在懷裡睡覺的維尼熊。
她盯着這維尼熊,發着呆……
竟有些不自主的想象着殷時修在飛機上抱着熊睡覺的樣子。
也不知是想了多久,才暈暈乎乎的抱着維尼熊趴到了*上。
殷時修進來的時候,她一個人霸佔了整張*。
他坐在*邊,看着小丫頭微微泛紅的臉頰,身上那些受過傷的痕跡,依舊明顯而刺目。
“唔……”
蘇小萌只覺得脖子癢癢熱熱的,有些難耐的挪了挪身體。
然而蹭在自己脖子上的熱源,卻沒有移開……
比起脖子上的熱源,xiong口間又驀然多出一隻不該出現的狼爪。
“唔……”
殷時修貪戀的親吻着她的後頸,沿着她小巧的耳垂,輕俏的玩着……
“叔……”
蘇小萌終於清醒了過來,纔剛轉個身,小嘴就被堵住。
黑暗裡,她對上殷時修漆黑的眸子……
“唔……”
小嘴被吻的有點喘不過氣了,殷時修這才鬆開她……
颳了下她的鼻子,
“想我沒?”
“……”
“想我沒?”
他又問了一便。
蘇小萌定定的看着他,看着他眼裡熟悉的曖mei,熟悉的火re……
殷時修撫着她的臉頰,
“怎麼不說話?害羞?”
“殷時修……我現在真的很懷疑,你來找我,存的到底是什麼心思!”
“把你吃幹抹淨的心思!”
說着某人便又把她所有的聲音吞進嘴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