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這一聲霸道到了一種極致的“不行”讓蘇小萌被眼前男人的皮厚,無恥以及蠻不講理程度給徹底驚呆!
這到底是哪顆奇葩星球扔出來的一朵奇葩!
以後乾脆就叫他白奇葩好了!
蘇小萌幹瞪着他,因爲不知道該說什麼來應對這朵奇葩!
“我們聊會兒唄?”
白瞬遠先開了口,語氣柔和了點。
蘇小萌只覺後背都打了個顫。
她指了指不遠處的語言教學樓,“那個……我要上課誒。”
“什麼課?”
“中西方語言文化差異……”
白瞬遠極其輕蔑的瞥了一眼那幢教學樓,而後底氣十足的對蘇小萌道,
“我教你,比那些個傻博士教的好。”
“……”
如果不是從殷時修那兒求證過,你就是給蘇小萌一百個腦袋,她也沒辦法把白瞬遠和那個和藹可親的白爺爺聯繫在一塊兒!
他纔多大啊,就這個看不起,那個看不起的?
“但……但我比較喜歡傻博士教的,白哥哥,你別總針對我,我也不會躲着你,你這樣突然追上來,我很害怕的好不好?”
蘇小萌說的也算是心裡話。
討厭白瞬遠,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
但白瞬遠是個霸道無賴啊!
感覺和他對吼,自個兒會先飆血而亡!
“你不躲着我,我幹嘛盯你?”
“……”
“這樣看着我幹嘛?”
“唔……你爺爺真的叫白豐茂?”
蘇小萌還是沒法相信。
“我爺爺你也認識啊?”
“……恩,認識,他人很好很好的。慈眉善目,和藹可親,我可喜歡他了!啊,對了,白爺爺最近好嗎?”
蘇小萌說着說着就懷念起了白爺爺,說起來這一直都沒有時間再去山上看白爺爺。
得回去和殷時修商量一下,抽個時間帶雙雙和煌煌去見一下白爺爺,畢竟要是沒有白爺爺,她的倆個寶寶不見得能安全落地呢!
“你和我爺爺很熟麼?”
白瞬遠看蘇小萌的表情,揚了揚眉。
“不熟……就不能關心一下麼?”
白瞬遠雙手插褲袋裡,“哦,那你關心的倒挺是時候的,下課後,我帶你去看看他。”
“啊?”
“他住院了。”
“……”
蘇小萌心裡“咯噔”了一下,眉頭皺起,“你騙我?”
“我騙你幹嘛?”
白瞬遠瞥了她一眼,“那是我親爺爺,我爲了騙你咒他?”
蘇小萌想想,話是這樣講沒錯,但白瞬遠這輕飄飄的語氣。
“年紀大了,心血管方面有些問題,也沒有那麼嚴重,你去看也好,不去看也好,我是無所謂。”
“……”
蘇小萌抿着脣。
白爺爺生病,她是一定要去看的,但是……
瞥了眼白瞬遠,“晚點再說,我先去上課,再不去,真要遲到了。”
“晚點再說?你有我聯繫方式麼?”
“……”
“手機給我。”
蘇小萌下意識搖頭,但手裡的手機就這麼被搶走了。
“你能不能別總像個強盜似的?”
白爺爺家不是和殷家差不多麼,那樣的大戶人家,怎麼會出這樣一個不講道理又沒教養的人……
白瞬遠劃開手機,看着手機屏幕上放着一家四口的照片,殷時修一手抱着一個,蘇小萌靠在他身邊,看起來很是溫馨……
某人突地扯了下嘴角,冷嘲道,“這不是一老爹拖三孩兒麼?”
蘇小萌反射弧有點長,反應過來後,當即就擡腿踢了他一下!
白瞬遠挑眉,“喲,還挺暴力!”
“給我!”
“急什麼。”白瞬遠用她的手機給自己的手機打了個電話,才把手機還她,“這是我手機號。”
她接過手機看也不看,就要走。
“喂,蘇小萌。”
“又幹嘛啊?”
“你這麼年輕,幹嘛和個老男人在一起啊?”
“這個歸你管麼?”
白瞬遠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多這個嘴,去管這種無聊事,但……
人已經重新站到她面前,
“你說你一成都過來的小村姑,亂入殷家這樣的豪門,和一個比你大那麼多的男人在一塊兒,圖什麼?”
“白瞬遠,我覺得你這個人真的很有問題。”
“我只是很好奇。”
“……”
“對於一些我不能理解的事情,我會比較執着,所以……如果你能給我個答案,也許我就不會再盯着你了。”
哇,這人的腦回路,真的和一般人不同。
她深吸口氣,“我看你染着一頭黃毛,也蠻潮的樣子,難不成內裡是個老古董?”
“……”
“這都什麼年代了,別說他比我大十三歲,只要他對我好,只要我喜歡他,就算大三十歲,我也會和他在一塊兒的。”
“只要他對你好……”
白瞬遠琢磨了下這句話,而後道,
“殷奶奶打你的時候,也沒見他出來幫你說話,這殷家的人都不接受你……你那麼死心塌地做什麼?”
蘇小萌看着他。
“怎麼?我說的不對?”
白瞬遠見她不說話,以爲自己的話觸動了她,剛想繼續開口——
“你有病是不是?!”
蘇小萌突然就爆fa了!
“我婆婆打我是因爲誰啊?還不是因爲你啊!我是不是說了我要回家照顧孩子?是不是你像個流mang一樣把我拖走的?”
方纔好言好語,主要是見他像是來求和,而不是繼續來找她麻煩的。
但他剛纔那兩句話一出,這哪裡是來求和的?
這根本就是——
“我真是沒見過你這麼壞的人!想挑撥離間?!我和我叔之間,是你這個流mang痞子能隨便挑撥的麼!”
蘇小萌吼完還覺得不解氣,四處瞄了一眼,蹲下來捧起一把樹葉就扔白瞬遠臉上。
狠狠鄙視了他一眼,掉頭就跑!
白瞬遠甩了甩腦袋,吐了兩下落進嘴裡的土,看着那躥開的身影,也沒追上去了。
他不知道心裡躥起來的隱隱惆悵感是怎麼回事。
“……瞬遠?”
一道細細軟軟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白瞬遠回頭,珊珊扎着兩個小辮子搭在肩上,衝他笑了笑。
“你怎麼在這?”
白瞬遠問了句。
珊珊上前拉過他的手,“我在找你啊,下午你不是沒課了麼?我們出去玩吧?”
“……”
白瞬遠看着珊珊,眼前的女孩兒長相甜美,一笑一顰都很得人心。
但漂亮可人的外表下,是一顆極其強烈的虛榮心。
她喜歡他,因爲他強大,他選她,因爲她好控制。
“你呢?下午也沒課?”
“就一節體育課,不想上了,我們都好久沒一起出去玩了。”
“體育課也是課,回去上吧,下次有時間再出去。”
白瞬遠說完便鬆開珊珊的手,邁開步子。
“瞬遠……”
她又叫了他一聲,聲音嬌的都能滴出水來,然而並沒能撼動那個桀驁大男生離開的步伐。
珊珊站在原地,眉頭微微蹙起,神情複雜的順着語言教學樓的方向看了一眼……
————
白爺爺生病住院的消息可算是折磨了蘇小萌一下午。
一下課就給殷時修打電話,和他說這件事。
殷時修想了想,
“恩,是該去看看,明天週三,你下午應該沒課,那我們下午去。雙雙和煌煌就不要帶了,醫院裡面病氣重,等白老先生病好以後,咱們再帶孩子們過去拜訪。”
“好!”
有老公這話,她算心安點。
不然,她真想連夜去醫院看一下白爺爺。
————
回家後,她先給倆孩子餵奶。
蘇媽媽在廚房裡做晚飯,但媽媽的手機放在了客廳茶几上,總是一震一震的不斷有消息傳來。
蘇小萌出於好奇瞥了兩眼,哦,原來是老爸。
既然是蘇爸爸,那蘇小萌就不客氣了,劃開瞄了一眼……
這一眼可讓蘇小萌傻了眼……
——老婆,晚上沒人給我做飯吃,我只好去樓下買沙縣吃!你放心,你不在家,我不會亂花錢,沙縣最便宜!
——老婆,沙縣竟然和我說,蒸餃賣完了!!!
——老婆老婆……你回我一句唄?我想見見我寶貝外孫外孫女誒……
——老婆,我覺得我快瘋了……家裡空蕩蕩的,晚上就我一個人,好可怕……
——好吧……還是女兒比較重要……但是咱們說好,就半年哦……
——你回我一下啊!!!
蘇小萌看着看着,眼淚掉在了手機屏幕上,她忙就着袖子擦掉!
吸了下鼻子,回了句,
“老爸,對不起……”
微信震動停了下來,那邊靜默了好半晌,而後突然發過來好長一串!
——萌丫頭啊!你怎麼好看你媽媽的手機呢!而且還翻微信,你媽媽人呢?她怎麼這麼不懂得保護隱私……
嘰裡呱啦的一串,看的蘇小萌前一秒在哭,後一秒又笑了出來。
“麻麻在燒飯。嘿嘿!”
——你嘿嘿的時候,想過你老爸在吃沙縣麼?
蘇小萌吸了吸鼻子,索性給老爸打了個電話……
那邊接了起來,“微信說得好好的,幹嘛打電話呀?不得要錢啊?”
“老爸……”
“誒喲喂,你哭啥喲!萌丫頭,我老婆都被你搶走了,你別還搞得爸爸在欺負你似得唄……”
“噗……”
蘇小萌又笑又哭道,“唔……爸爸,你不要耍寶了嘛……”
“……”
“爸爸,你也來北京吧……”
“我來北京,咱家就沒人看了呀!萬一別人趁着咱們家裡人都不在,把咱家值錢的東西都給搬跑了咋辦喲?”
“噗……哈哈,搬跑了,我給你買嘛!”
蘇小萌抹着眼淚道。
“誒喲喂,你這牛吹得,你給我買?你上哪兒來錢給我買?”
“唔……我老公有錢,他給你買!他的錢就是我的錢!”
蘇小萌拍拍胸脯這麼說着。
但這話到底沒在殷時修跟前說過。
“得了吧,小殷連別墅都給咱買好了,還讓他買這買那的,怎麼好意思喲!”
蘇小萌抽過茶几上的紙巾擤了擤鼻涕,帶着鼻音問道,“什麼別墅啊……”
蘇爸爸發現自己說漏嘴了!
“額……”
蘇小萌眨了眨眼,“他……給你們買別墅了?”
“唔……”
蘇小萌震驚了,“媽媽……知道麼?”
“額……”
“媽媽……不知道?”
“唔……”
“不會就你和叔兩個人商量着的吧?”
“額……”
“爸爸!你想死嘛!這麼大的事……”
“噓!噓噓噓!別喊那麼大聲啊,你媽媽會聽到的啊!”
蘇小萌忙壓低聲音,“爸爸,你在搞什麼鬼啊?”
“這個……你晚點自己問小殷好吧?”
“……”
蘇小萌吸了吸鼻子,心想反正老爸說也說不清楚,還是晚上自個兒問叔吧。
“沒哭了吧?”
那邊蘇爸爸小聲問,閨女一哭,自個兒心都跟着揪。
“唔……沒了。”
“小殷還沒回來啊?”
“恩,快了。”
“雙雙和煌煌都還好麼?”
“……好!”
“恩,那就好,大學的課雖然比較水,但你要好好念哦。”
“恩。”
蘇小萌聽着聽着,眼睛又溼了,“爸爸……”
“恩……”
“你還是來北京吧,你一個人在家,好孤單的……”
蘇小萌說着,眼淚又吧嗒吧嗒往下掉,她知道爸爸是多怕寂寞的一個人……
尤其是看到爸爸給媽媽發的微信。
“誒喲,你真是……”
“爸爸,店就讓阿永哥和宏樹哥照顧嘛……”
“好了好了,丫頭,晚點我和你媽媽商量商量好嘛?”
蘇爸爸輕嘆口氣。
“恩!”
聽了這話,蘇小萌才勉強止住眼淚,又簡單說了兩句,這才結束了電話。
蘇媽媽端了菜出來,瞥了眼蘇小萌,“你在幹嘛?”
“給煌煌餵奶。”
“餵奶喂的眼睛都紅了?”
“他咬我了!”
“……”
蘇媽媽豎了一腦袋黑線,也不知道她說的真的假的。
煌太子原本閉着眼睛吃奶,聽了蘇小萌這話,便睜着眼睛盯着她。
蘇小萌有點心虛,別開眼。
“時修還有多久回來?”
“他已經在路上了,這個點可能有點堵。”
蘇小萌說着。
蘇媽媽洗了洗手,坐到沙發上,接過吃好奶的煌煌,給他擦了擦嘴。
蘇媽媽也知道煌煌是個不怎麼熱乎的性子,還擔心之前一段時間都沒在煌煌跟前出現過,煌煌會不認她這個外婆。
但出乎蘇媽媽意料的是,煌煌見着蘇媽媽,倒是不哭不鬧的,被蘇媽媽抱也是很高興的。
比起雙雙的逢人就樂,煌煌卻帶給蘇媽媽更多得意。
“哦,對了,媽媽,你還記得上次救我的那個爺爺嘛!”
“記得,我還正打算和你提這事,上次我和你爸帶着你就走了,也沒來得及去感謝人家。是得抽個時間去看望一下他老人家。”
蘇媽媽是記得這個老人的,儘管只知道這老人一個人住在九靈山上。
後來蘇小萌也沒有一直提。
偶爾蘇媽媽想起來的時候,也會惦記着要去感謝一下老人家。
“那爺爺生病了呢!”
“生病了?什麼病?”
蘇媽媽愣了一下。
“是心血管方面的毛病,說不是特別嚴重,但現在在住院呢,我覺得老人家這麼一大把年紀,還生病住院,就已經很嚴重了……”
蘇小萌這麼覺着,可白瞬遠那丫,說的簡直輕飄飄,那哪裡是親孫子的口吻嘛!
“你從哪兒知道的?”
蘇媽媽聽着蘇小萌這不大確定的語氣,不像是她和老人家直接接觸得來的結論。
“哦,你知道上次把我害得好慘的那壞蛋男生吧?”
“……就是硬拉着你去唱K的?”
蘇媽媽是記得小萌吐槽過這麼一個人,但沒提過那人的名字。
“恩,說起來那人也姓白呢!媽媽,我就覺着奇怪,你看,你也姓白,你多好啊!爺爺也姓白,爺爺人多好啊!可白瞬遠那壞蛋竟然也姓白!這簡直就是在侮辱白這個大姓啊!”
蘇媽媽身體僵了一下,“那……男生叫什麼名字?”
“白瞬遠啊,這名字真難聽!”
蘇小萌憤憤道。
白……瞬遠……
儘管有點久遠,但蘇媽媽還是對這個名字有印象的。
瞬遠……
那孩子出生的時候,是父親給他取的名字。
“得失瞬息間,致遠宜恐泥。”
出自杜甫的詩……
“那爺爺……也姓白?”
蘇媽媽問這話的時候,眼睛落在懷裡的煌煌身上,語氣聽起來平靜,可心卻是波濤般洶涌的翻滾着。
“對啊,我沒有說嘛?”
蘇小萌眨眨眼,還沒有發現媽媽的異樣。
“可能說了吧……”
只是她沒有在意而已。
“萌萌,問一下那白爺爺在哪家醫院。”
“哦,好,我晚點發個短信問一下白瞬遠,我和叔已經說好了,明天下午過去看他,那媽媽你要一起去麼?”
“我要去的話,沒人照顧孩子,你們去吧。”
“……哦,也是。”
蘇媽媽把煌煌放回小*裡,便進了臥室。
臥室門關上,她靠在門後,結痂的心肉重新滲出血來。
她知道爸爸心血管方面一直不太好,她知道的……
多少年了……她總是不敢去細算。
一細算……就會出來個讓人心驚膽戰的數字……
她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二十年前扔下最決絕殘忍的話和蘇成濟一起離開的時候,她就知道,一定會有這麼一天。
心裡那道刻意忽視掉的傷,會重新迸裂,血會重新溢出。
“孩子不打掉!這輩子你都別想再進這個家門!我白豐茂沒你這種不知廉恥的女兒!出去了就永遠別再回來!”
“不回來就不回來!逼女兒打掉孩子的爸,我也不想要!!”
她走的決然,那一步,踏出去就是二十年……
女兒像父親,偏偏父親執拗的像只牛,而她……有過之,無不及。
不是不想念,想念到瘋,想念到傷,想念到半夜醒來,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可她依然沒那個勇氣去見父親。
恥辱。
她是他的恥辱……
蘇媽媽低着頭,眼淚一滴一滴無聲的往下掉,掉在地板上。
就是這樣沉重的兩個字,讓她在聽到父親生病的消息後,也做不到不顧一切跑去醫院。
所以她不願意來北京,怕的就是聽到有關白家的消息,怕的就是聽到有關父親的消息……
閉了閉眼,去洗手間洗了個臉,再出去的時候,殷時修回來了……
————
隔天下午,蘇小萌和殷時修一起去了白爺爺住的醫院。
他們去的時候,爺爺病房裡就他一個,他盯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看起來很哀傷的樣子。
蘇小萌見了,以爲是白爺爺身體不舒服造成的,很是心疼。
“白爺爺!”
而白爺爺一見着蘇小萌,整個人精神就來了!
“萌萌?”
蘇小萌跑到*邊,用力點頭,
“爺爺,好久不見,我都想死你了!”
白豐茂伸手摸了摸蘇小萌的頭,“小丫頭又長水靈了,生完孩子,看起來還苗條不少啊!”
“嘿嘿!”
蘇小萌衝他眯眼笑,她握着白爺爺的手,“爺爺,你怎麼生病了啊?”
“老了還不就這樣?”
“哪裡老了啊!”
白豐茂沒一會兒便被蘇小萌哄的眉開眼笑。
殷時修把水果籃和一些營養品放邊上。
“爺爺,等你出院了,我和時修帶孩子們去看你!”
蘇小萌說着,然後突然想到什麼,連忙把手機拿出來,翻着相冊遞給白豐茂,
“爺爺,你看,我兒子還有我女兒!”
“哦喲,怎麼這麼可愛啊?這倆小寶寶像你啊!”
“是麼是麼?”
蘇小萌激動了。
一旁的殷時修輕笑了一下。
白豐茂看了眼殷時修,隨口問了句,
“這段時間,沒讓我家萌萌受委屈吧?殷家四少。”
殷時修清了清嗓子,“不敢不敢。”
“你最好是別讓她受委屈。”
白豐茂看着倆小孩的照片,眉開眼笑,但對殷時修說的話卻冷得很。
蘇小萌得意的衝殷時修挑了下眉:看到沒有,我是有靠山的!
殷時修心裡覺得好笑,但面上,白老先生怎麼說,他就怎麼應。
蘇小萌見到白爺爺,這話匣子就像大壩開閘一樣,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根本止不住。
偏偏白豐茂喜歡蘇小萌,有時候見蘇小萌誇張的比着手勢,一雙老眼都瞪的老大了!
特別配合!
這邊一配合,那邊更起勁兒。
殷時修在一旁幾次想打斷,但白豐茂眸子一眯,他又只好識相的坐在一邊聽着。
好在白爺爺不是個腦子不清楚的,見時間不早了,便不露痕跡道,
“倆寶寶現在還在吃母乳麼?”
這一問,蘇小萌立馬就站了起來,“啊,吃,吃的!白爺爺,我不能和你多聊了,我得回家奶孩子了!我改天再來看你!”
白豐茂眯眼笑着點頭,“好,好!”
蘇小萌雖然不捨得白爺爺,但那邊孩子牽着,她也實在不敢再多留。
殷時修帶蘇小萌走後,病房裡一下就又安靜下來。
小萌帶來的那份熱鬧,隨着小萌的離開也被帶走了。
剩下的只有一片空寂。
一直到晚飯時間,病房門再重新被敲開。
進來的是一個頭發半百的中年男人和一個貴氣婦人,分別是白豐茂的大兒子白正祥以及大兒媳譚千梅,兩人都年近五十的樣子。
“爸。”
“來啦……”
————
蘇小萌和殷時修回家後,蘇媽媽便問了一下情況。
小萌說白爺爺精神很好,不用太擔心。
但從殷時修的話裡,蘇媽媽聽得出來,老人家……病情不容樂觀。
她一下就紅了眼睛,而後就轉身進了廚房,雖說只是一瞬間,但殷時修確實看到了,他愣了一下。
蘇媽媽在廚房裡,實在是有點忍不住自己的情緒……
想來想去,還是解下圍裙,進房間換了衣服,對蘇小萌和殷時修道,
“晚飯你們自己做吧,我出去一趟,有點東西要買,不用等我。”
“哦,不過你要買什麼啊?讓叔送你去。”
“不用了。”
說着,蘇媽媽就出門了。
蘇小萌和殷時修互相看了看,相對無言,只好自食其力,進廚房整晚飯。
蘇媽媽攔了輛出租車去了醫院。
昨晚蘇小萌問白瞬遠具體的病房號時,她就在旁邊。
她沒有打算去見父親,她知道父親不會想見他,但她忍不了,哪怕只是遠遠的看一看,也好……
距離那個目標病房越來越近,蘇媽媽的腳步就越沉重……
那種心跟着顫,手腳都發軟的感覺,又怯又盼。
病房的門關着,站在門外,隱約傳來裡面的交談聲……
大哥,還有……譚千梅。
“爸,多少再吃一點吧。”
白正祥的聲音有些無奈,帶着些懇求。
“剛纔不是已經吃了麼?你還要我吃多少啊?”
“……”
聽到父親的聲音,蘇媽媽忙捂住自己的嘴,眼淚順着眼睫往下掉!
他的聲音裡夾着形容不出的滄桑感。
“爸爸不願意吃,就不吃了。”
譚千梅從丈夫手裡拿過碗,放在一邊。
白正祥擰着眉,嘆了口氣,“醫生說您最好多吃點,你這段時間吃的越來越少了,這樣病怎麼能好?”
老人家看向窗外……
譚千梅和白正祥互看了一眼,而後對白豐茂道,
“爸,等病好後,跟我和正茂回家一起住吧?”
“不去。”
白豐茂只淡淡吐了這兩個字。
“爸,您一個人住在宜靜山莊,我們實在不放心,您年紀也大了,如果這次不是二弟去看您,發現您身體不舒服,這後果……”
宜靜山莊……
蘇媽媽知道宜靜是她母親的名字,母親在生下她的兩年後,意外出了車禍去世。
所以她對母親的記憶並不鮮明,她是父親一手帶大的……
宜靜山莊可能是她離家出走後,父親置辦的吧……是不是就在九靈山上?
他老人家……一直一個人住麼?
“如果你們不放心,可以搬到山上來和我一起住。”
白豐茂淡淡道。
譚千梅有些爲難道,“父親,我們家也很大的,幹嘛總是要住山上呢?”
“人老了,要的是清靜,受不得兒孫在耳邊嘰嘰喳喳,你們要是有孝心,就多去山上走走。”
“父親,您怎麼這麼固執呢?”
“千梅。”白豐茂似是有點倦了,他正色,看向大兒媳,一字一句道,“別打宜靜山莊的主意。”
“……”
譚千梅神情一僵。
“你們做生意做買賣,我不反對,但賺也好,虧也好,是你們自己的。就算你們要把利益算到我這個老頭子頭上,那也得等我百年以後,律師會拿着遺囑給你們細算。”
“爸,您說的這是什麼話呀!千梅哪裡有這個意思,您別太敏感了。”
“不是敏感,只是有些話,我要說清楚。”
白豐茂深吸口氣,“我一生從政,留不下太多財產給你們,今天不是針對你們兩個說這些,就是老二老三在這,我也是說一樣的話。”
“遺囑我早就已經立好,我名下的財產,你們兄弟三人均分,但宜靜山莊,我要留給弦兒。”
門外的白思弦瞪大了眼睛,她咬緊脣,脣都快咬出了血……
“爸,你這樣不公平!”
譚千梅當時就沒能忍住,立馬喊了出來,
“這些年明明是我們在照顧您,爲什麼最後卻是小妹得最多?”
“山莊是我的,我想留給誰,還需要經過你同意?”
白豐茂神情一凜,譚千梅瑟縮了一下,但神情寫滿不服不甘。
“爸,千梅不是這個意思。”
白正祥忙解釋道,“只是小妹這麼多年,完全和家裡斷了聯繫,就算您想留給她,她也得出現才行啊……”
“她不回來!我不會死!”
白豐茂振聲一吼!拍了一下病*邊的櫃子,連着白髮的額際,青筋根根爆了出來,臉一下子就漲紅了。
蘇媽媽站在門外,緊緊捂着嘴,心像被放進了絞肉機……
“她當初走的時候,就沒想過會回來,爸,您就不要再奢望着她會回來了!小妹就是那麼狠心的人!”
譚千梅憤憤道!
白豐茂紅了眼睛,氣的嘴巴直打顫。
“千梅!”
白正祥開口呵斥了妻子一聲!
“怎麼?我說錯了麼?爸一直最疼她,什麼都順着她,*着她,最後她就爲了個小花匠和爸撕破臉!說離家出走就走!一走二十年,杳無音信!這是她的父親誒!人能做的出這種事麼?”
“夠了!你給我出去!”
白豐茂指着門。
譚千梅皺緊眉頭,
“你爲一個永遠不會回來的女兒,趕我這個一直在盡心盡力照顧你的兒媳婦走?爸,這說出去,你佔理麼?”
“如果當初你和老二媳婦沒有攢動着老大老二一起數落弦兒,如果你們沒有故意把弦兒和那男人的事情描繪到醜陋不堪……如果當初我肯多聽絃兒說上兩句……我不會趕她出門……”
“爸,你這是在怪我?你女兒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最後你怪我?”
“我不怪你,我怎麼能怪你呢……讓她不要回來的人是我,說她是我的恥辱的人是我……我怎麼能怪你們……”
站在門口的白思弦,早已泣不成聲。
她……錯了。
錯到離譜,錯到不可饒恕……
站在門前,她緩緩推開門……
房內吵到面紅耳赤的三人聞聲看向門口……
譚千梅愣了一下,二十年的時間擺在這,她一時間沒能認出白思弦來。
但白正祥卻認得出來,
“小,小妹……”
那邊白豐茂看着走進來的白思弦,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自己,哭聲不停,抽泣不停……
一如很多很多年前,那個摔了跤,受了委屈後跌跌撞撞哭着走向自己,抱着自己的小女孩兒。
那是他最寶貝的小女兒……
“思弦,弦兒……?”
他真怕自己是在做夢,問出口的聲音顫抖的厲害。
白思弦用力點頭,“爸爸……”
“……”
白豐茂傻了,思弦怎麼會在這?
他顧不了這麼多,只知道,他等到了。
這一聲爸爸,他實在等的太久了……
“哈哈……”
白豐茂笑了兩聲,眼淚從渾濁的眼睛裡流出來,他張開瘦柴般的手臂,“來,來……”
白思弦猛地撲進他懷裡,一個字都說不出,悔恨壓在心口。
而後只聽白豐茂一邊笑一邊哭着道,
“還好,還好……還是很年輕的樣子,蘇成濟沒有虧待你……”
“可是爸爸……爸爸好老了……嗚嗚嗚……”
白思弦這輩子犯的最大錯誤,就是和最愛她的父親卯上了勁兒,那是她的父親……
她怎麼能?怎麼能和父親慪氣……
時光一去不復,這個錯誤,窮盡她一生,也彌補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