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夢琴眸子沉靜……
“什麼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媽,真的沒有原因?!”
殷時修神情凜然,似是不打破砂鍋問到底便不會善罷甘休。
可殷家二老呢?
“你大哥是戰地孤兒,我和你母親把他帶回家,他便是家裡的一員。他不姓殷,那該姓什麼?”
殷時修靜默的看着殷紹輝,兩雙相似的眉眼對上,一個年輕有韌勁,一個滄桑卻堅持。
“既如此,家主之位順理成章就該讓給他,我有什麼理由去爭?”
“老四,你在和我們鬧脾氣麼?”
殷紹輝皺眉問道。
因爲殷時修這話的語氣,聽起來就和小孩子鬧脾氣一樣。
父子倆也不是第一次鉚上勁兒。
倒是誰也不讓誰。
“到這份上,你們還是不肯說,我也就不再問了,只是我顧念着他是大哥,是殷家大少爺,他卻未必顧及我是他弟弟……”
“……”
“今天我失去一個孩子,是血的教訓,命的教訓。”
“老四,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們在別人跟前揣着明白裝糊塗,在兒子跟前就沒這個必要了。”
周夢琴眉頭微微擰起,
“你覺得小萌會出事,是你大哥在後面搗鬼?”
“我沒有證據,是不是他搗鬼我不知道,但我確信,黃媽沒這麼大的本事,也沒這麼大的膽子。”
和證據無關,和動機無關。
從專業角度來說,這是犯罪心理學上的問題。
是從黃媽的年紀,性格,脾性,習慣,社會角色,地位,家庭環境各個方面進行判斷。
縱然黃媽和她妹妹的關係再怎麼好,兩人都成家立業,有了各自的家庭。
再加之,黃媽並不是文盲,也不是法盲,在這法制社會,不該衝動的做這些事。
當然,這也許也和殷時修自己的心理有關。
下意識的覺得真相沒這麼單純。
警察斷案,是隻根據證據來斷。
殷紹輝沉默了片刻,良久,對殷時修道,
“老大確有野心,但真要害你或者是小萌,不至於。”
“……”
殷時修沒再多說,目光重新落到了車窗外。
他也希望……不至於。
————
晚間,殷時修領着雙雙和煌煌上了九靈山,去了宜靜山莊。
晚飯已經做好了。
小萌住院期間,雙雙和煌煌也就去過兩回,每回也都是和媽媽待一會兒就回去了。
倆孩子想媽媽都想的緊。
來太外公這對太外公也不怎麼親了,眼裡也沒有外公外婆,只有媽媽。
蘇小萌抱過煌太子,看了一眼他額頭上的傷,傷口結的痂子已經脫落了,長出了粉粉的新肉。
她低頭就親了下煌太子的額頭。
“媽媽……”
雙雙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表示自己也要親親。
她輕笑着,湊過去也親了下妹妹。
還好,她還有雙雙和煌煌……
“我呢?”
殷時修走進來,打趣道。
“你是小孩子嘛?”
“要是隻有小孩子纔有的親,那我當一回小孩子。”
小萌坐在椅子上,見殷時修蹲下來,便也抱過他的腦袋,重重親了一下。
白豐茂剛從樓上下來,便見着這一幕,
“親什麼親?還分不分場合了?”
白豐茂瞪了殷時修一眼,表面上看起來,老人家似乎還在生他的氣。
“外公……我給你買了點營養品。”
“買營養品?營養品是給活人吃的,我都快要被你氣死了,還吃什麼?”
“……”
殷時修走到白豐茂跟前,認認真真道,
“外公,是我沒照顧好小萌,我的錯,真的……您老別再生氣了,要是再傷着您老的身體,我真是難辭其咎啊……”
白豐茂摸摸自己下巴上蓄了好些年的白鬍子,睨了他一眼,徑自坐到沙發上,
“我那樣說你,你心裡委屈不?”
“不委屈,您說的對。”
“嘁,當真不委屈?”
“孩子沒了,已經夠折磨了,但還好萌萌現在沒事,她受苦,我怎麼能說委屈?”
白豐茂聽殷時修這話,不是敷衍,不由深吸口氣,讓他坐下來,有些苦口婆心道,
“不是我存心責備你,那天弦兒和我說,小萌小產,當時我就嚇壞了,後來去醫院看她,你們說孩子沒了,但大人沒事……一直到思東告訴我,我才知道小萌的病情。”
“你們年輕,孩子沒了,以後可以再生。九個月大胎兒窒息,胎心停止導致大人大出血,這得有多危險?一旦引發併發症,死亡率高達百分之八九十!你讓我怎能不後怕?”
“……”
“我一再強調,我爲官多年,向來清廉,並無多少積蓄,不像你們殷家,爲官又爲商。”
“我對不起小女兒思弦,百年後沒什麼能留給她,她和成濟又只有小萌一個女兒,如果小萌有個三長兩短,他們夫妻二人將來誰來照顧?”
“外公想的是遠了些,人老了,操心的多。”
“外公,您說的都對,這些,我也都想到了,別說您了,我也是覺得怕……”
“……”
“小萌嫁給你,她總說自己很幸運,你不要讓她打臉。”
殷時修點頭。
“爸,時修,過來吃飯吧。”
白思弦解下圍裙,對他們道。
白豐茂起身,殷時修攙扶了一下。
“哦,對了,殷老頭怎麼說?你大哥那邊,同不同意?”
“外公都把話說的那麼嚴重了,爸媽應該會讓殷時青一家走這一趟。”
“我爲什麼讓他走這一趟,你心裡可有數?”
白豐茂聲音微沉,餘光瞥了他一眼。
殷時修接住他投來的視線,點頭,
“外公用心良苦,我明白。”
“你和外公說什麼呢?兩個人表情都這麼嚴肅?”
殷時修剛落座,蘇小萌便小聲問道。
“沒什麼,你多吃點,剛纔來的路上我和小舅聯繫過了,明天我們可以去看守所看一下黃媽。”
“……好。”
雙雙和煌煌坐在一旁的兒童椅上,兩人繫着乾淨漂亮的圍裙,一人面前有一碗小餛飩。
蘇爸爸和蘇媽媽幫着喂。
“話說你們到底是什麼時候去倫敦?”
白豐茂問道。
“看我工作安排,最快,九月中旬就可以走。”
“去倫敦也好,換個環境,對小萌也好。你們殷家烏煙瘴氣的,實在是不適合小萌休養生息。”
“外公……”
蘇小萌嘆了口氣,外公說話是越來越毒了。
“對了,那個叫郭彤的,成濟,也是你們家的人?”
“……恩。小姑媽的女兒。”
“你們蘇家的奇葩也是蠻多的。”
“……”
“……”
小萌反正聽出來了,說來說去,白家的人反正是最好的!
————
隔天上午,殷時修和小萌去了暫時關押黃媽的看守所。
白思東領他們進去的。
進去前,白思東看了眼蘇小萌,
“小萌,你確定你去見她,情緒能穩得住麼?”
“小舅,你放心吧,說出來我自己都不信,對黃媽,我這情緒真就激動不起來……”
硬要說有什麼情緒,只怕還是“悲涼”和“疑惑”。
小萌這麼說,白思東便也沒再婆媽,他們坐在探視間裡,隔着一塊玻璃,看到黃媽從裡面的房間被帶了出來……
黃媽看到小萌和殷時修時,不自覺的咬住了發白的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