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媳婦，還沒進門，可能就會被公公婆婆嫌棄到死。
可悲的是，那丫頭卻毫不自知。
“這段時間，你就是和這小丫頭在一塊兒？”
殷紹輝眯起眸子，語氣一下就嚴厲了不少。
“我有工作，她有學業，都很忙。”
殷時修臉不紅心不跳的說着，泡了壺茶放在了茶几上，給二老各倒了一小杯。
殷紹輝瞥了殷時修一眼，見蘇小萌端着水果出來了，便沒再說什麼。
“伯父伯母，吃水果吧！”
“謝謝。”
周夢琴說了聲，而後招手讓蘇小萌繼續坐在自己身邊。
蘇小萌打從第一眼就可喜歡殷老夫人了。
她是那樣漂亮，一個已步入年邁的老婦人，鮮少會被用“漂亮”二字形容，可是蘇小萌看到周夢琴第一眼，就覺得她可真漂亮。
如果自己到了這個年紀，還能這樣優雅從容就好了。
她的眼袋很沉幽，似是負載着過多往事辛苦，可眼睛卻依舊徹亮，給人一種很智慧的感覺。
“聽說你姐夫擬定在廣州做的策劃，被你否決了？”
殷紹輝端起那陶瓷茶杯，抿了口，淡淡問道。
“恩，看來二姐和您說了。”
“庾宏光做事雖然衝動了點，但你二姐是個穩重的，你二姐和我說了，這個案子她研究過，庾宏光做下來沒問題。”
“二姐從政，商場這塊兒的東西，她還是少參與的好。”
殷時修說着，見蘇小萌已經往嘴裡塞了三四顆草莓，便將水果盤拿的離她遠了些。
丟給她一個眼神，示意她別吃了。
大概是殷家二老在場的原因，她竟難得的不再貪食。
放下水果叉，她起身，“伯父伯母，我先回房間換件衣服。”
“恩，好。”
蘇小萌進了房間，殷紹輝瞥了眼，而後隨口道，“她說她父母知道你們在交往的事情，是真的？”
“小萌不騙人。”
殷時修聳了下肩。
殷紹輝又看了眼他，“如果我和你媽沒過來，你還會介紹她給我們認識麼？”
“爸，你想認識麼？”
“我不想。”
殷紹輝冷冷說了句，“我現在有點後悔來這。”
周夢琴扯了下殷紹輝的衣服。
殷紹輝沉着眼，淺吸了口氣，又把話題轉了回去，“庾宏光的事情，你看着辦，如果能讓他繼續做，就不要招他的恨，都是一家人。”
“我明白。”
“你二叔這次回來，給你介紹了個不錯的女孩子，抽個空去見一下吧。”
殷時修眉頭動了一下。
“怎麼？不願意？”
“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殷時修說了句，然而殷紹輝卻像沒聽到似得，繼續道，“那女孩兒跟你二叔來過一次家裡，我可以向你保證，比你這個小女朋友漂亮的多。”
“……”
“對方學歷高，家世也好，性格大方，你會喜歡的。”
“……”
“不管怎樣，先去見一面，如果你不喜歡，那就算了，也算是給你二叔一個面子。”
殷紹輝稍微退了一步。
這倒是讓殷時修沒了拒絕的理由。
“……好。”
這時候就蘇小萌的事情和這位“老鐵血”爭執，那是得不償失。
他心裡明白，父親心裡其實已經不高興了……
這還僅止於知道蘇小萌是他的女朋友，如果他再知道蘇小萌已經懷了他的孩子，並且下下個月便打算和她領證結婚……
估計就不會是現在這平靜的態度了。
沒過多久，門鈴便響了，酒店的晚餐送了過來。
蘇小萌今晚是特別的乖巧，飯菜一來，她便主動幫殷時修又是收拾桌子，又是擺碗筷。
殷時修看着小傢伙跟在自己身邊忙前忙後，還真是一副見公婆的媳婦樣兒。
“好了，去坐着吧，剩下的我來。”
殷時修是怕她累着，現在已經不早了，以蘇小萌平時的作息，這會兒已經半眯着眼睛了。
“唔……這樣好麼？”
殷時修對上她寫滿擔心的小臉。
“怎麼？怕公公婆婆看不上你？”
蘇小萌臉驀地一燙，低聲道，“什麼公公婆婆，不要亂說……”
“怎麼不是公公婆婆？”
“假的假的……”
“哦？是麼？那你就更沒必要費心思討好他們了，回房間睡覺就是了。”
殷時修隨口道。
蘇小萌鼓了下腮幫子嘀咕了句，“我這不是不想給叔您丟人麼？”
“……”
殷時修脣角勾了下，把裝好盤的點心給她，“送過去吧。”
“……恩。”
這家酒店的菜味道確實不錯，至少蘇小萌一直都很喜歡。
殷時修和蘇小萌早在外頭吃過，所以只動了幾下筷子。
周夢琴的食量向來不大，而殷紹輝又很懂得養生，到了這個點，也只是稍微吃了點。
然而這一頓飯卻依舊吃了很長時間。
殷紹輝和殷時修說了不少家裡的事情，聊了點時政。
偶爾周夢琴也會插上兩句，但她的主要注意力還是在蘇小萌身上。
從她的興趣愛好聊到專業學習。
殷時修一邊和殷紹輝聊着，卻還要分出精神注意着蘇小萌說的話，見不對勁的時候，他又會插上兩句。
等一頓飯差不多吃完，已經快十點了。
陸陸續續有人放起了煙花，隔着厚重的窗簾，時不時乍亮一下！
兩位老人早就過了平時睡覺的時間，現在都感到有些睏倦。
殷時修想留二老下來住，但殷紹輝果斷的拒絕了。
周夢琴似乎也沒有要留下來的打算。
殷時修沒轍，只好打電話給家裡的司機過來接人。
二老在沙發上休息，而殷時修則動手收起了桌子。
蘇小萌也到了睏倦的點，但見殷時修要洗碗，她也忙鑽進了廚房想要幫忙。
一個呵欠接着一個呵欠的打，蘇小萌只覺得眼皮如千金一般重。
“你先進去睡，爸媽我會送他們下去。”
蘇小萌眯着眼搖了搖頭，又打了個呵欠，而後喃喃道，
“要是讓伯父伯母看到只有你在洗碗……我覺得我會被鄙視。”
“被鄙視又能怎麼樣？”
“不怎麼樣……”蘇小萌腦袋有點重了，淡淡說着，“是不怎麼樣……反正也是假的……”
殷時修輕嘆口氣，你想從她嘴裡聽到什麼呢？
“可我就是不想被伯父伯母鄙視……唔……不想被鄙視……”
爲什麼？她不知道，也沒精力去思考了。
殷時修手頓了一下，看向站在自己身邊，低着頭拿乾布有氣無力擦碗的某人，心口緊緊的。
“話說，叔……”
“恩？”
“伯父伯母……會喜歡我麼？”
“……”
“如果他們不喜歡我的話，我們會不會連假結婚都結不成啊？”
“你覺得呢？”
“我覺得伯母很好相處，我這麼可愛，她又對我這麼溫柔，我覺得伯母應該挺喜歡我的。但是伯父……好像不怎麼喜歡我……叔，你覺得呢？”
“……別瞎想。你們才第一次見面。”
殷時修這樣說着，其實他心裡明白，真正不太喜歡她的人，可能不是父親。
蘇小萌又輕嘆了口氣。
“又怎麼了？”
“叔……我有點怕。”
“怕什麼？”
“伯父伯母現在還不知道我懷孕……也不知道要結婚的事情……不知道他們知道是什麼反應，這樣想着，就很忐忑。”
蘇小萌小聲說着。
也許她心裡也隱隱感覺得到……事情不會太順利。
“很快就會知道了。”
殷時修說着，只覺手臂一沉，蘇小萌腦袋靠了過來，帶着大半個身體的重量。
“……小萌？”
他微微低頭，只見小萌閉着眼睛，一臉疲憊的樣子。
正洗碗的手頓了一下，猶豫了一下是先把她送回房間，還是把她叫醒。
可見她這樣靠着他，身體似乎還挺穩，心思微動，竟繼續洗起了碗，只是動作輕慢了不少。
廚房的窗外，飄着雪，煙火在空中迸裂出五彩的火光。
這會是全新的一年。
也是屬於他和這個女孩兒的第一年。
“小時——”
周夢琴推開廚房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殷時修在擦碗，而蘇小萌斜靠在他身上淺眠。
有片刻的怔楞和驚訝劃過她的眸子，隨即又歸於平靜。
“是車來了麼？”
他問，縱然他已經很小聲，卻還是驚動了蘇小萌，她轉醒後身體動了一下，殷時修連忙伸手摟過她的腰，以防她摔倒。
“叔……”
蘇小萌揉了揉眼睛，甩了甩腦袋，嘀咕了句，“怎麼站着睡着了……”
殷時修輕笑一下，“回房間睡，我送爸媽下樓。”
“啊？……哦！好。”
一聽到殷時修的爸媽，蘇小萌打了個機靈，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剛轉身便對上週夢琴淺笑着的和藹面孔。
“伯母……”
“困了？”
“沒，沒有！”蘇小萌忙瞪大眼睛！
周夢琴笑了笑，“困了就去睡吧，我和你伯父回去了，下次讓小時帶你來家裡玩。”
蘇小萌也跟着笑了笑，點了點頭，“好。”
殷時修給周夢琴拎着包，等蘇小萌和二老都打過了招呼，這纔出了門。
門關上後，蘇小萌這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叔……的爸爸媽媽果然不是一般人哪……
她往沙發上一靠，視線有些飄忽的晃着，落在門邊的掛衣架上，看到殷時修的大衣靜靜掛在那——
眨了下眼，而後驀地躥起來！
叔怎麼連外套都不穿就下樓了？！
蘇小萌忙拿過殷時修的大衣，開了門便追了出去。
……
電梯裡，飄着詭異的沉默。
直到“叮”一聲，他們出了電梯，殷紹輝纔開口，
“你看中那女孩兒什麼？”
“……真。”
殷時修幾乎是沒什麼猶豫，便回道。
殷紹輝眉頭擰了一下，看向殷時修，“這樣的女孩兒很多，你二叔給你介紹的那一個，也很真。”
“恩，我知道。”
殷時修應了聲。
真，實在是個太過簡單的理由，縱然他所生存的這個圈子，充滿了虛假和險惡，但他也清楚，在這個圈子以外，有很多的真誠與友好。
蘇小萌不過是其中一個。
“知道就好。”
殷紹輝聽殷時修這麼說，本該放下些心來，然而他並沒有。
這畢竟是……第一個，兒子當着他們的面承認是女朋友的姑娘。
並不是因爲無意撞見，而是他真的想承認，不然……誰能逼他？
“那女孩兒看着是挺好，但也實在太過普通。”
殷紹輝嘆了口氣，說道。
“或許你們可以和她再多接觸幾——”
“和那女孩斷掉吧，別再來往了。”
周夢琴突然說道，她依舊一副優雅姿態，只是溫柔的聲音是不容忽視的冰度。
她看向殷時修，“你是不是真的喜歡她，我不知道，但那女孩進不了殷家的門。”
“……”
殷時修眸子眯了一下。
從某種角度上看，母子兩人的雙眸如出一撤。
“你親哥哥英年早逝，你大哥再怎麼努力，他身上流的畢竟不是殷家的血，將來由你繼承殷家家主之位，這點毫無疑問。”
周夢琴靜靜看着他，“你挑的妻子，必須要能幫你撐起整個殷家。”
“現在說這些未免太早。你們早點回去吧，黃叔等很久了。”
殷時修說着。
“那女孩一整晚，沒有一個地方是我能看得上的，時修，這樣的女孩兒，配不上你。”
……
蘇小萌就站在轉角處，手揪緊着殷時修的大衣……感覺有點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