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0 回憶的玫瑰園

“顧白,上車了,頭髮要淋溼了。”夏千語拉開車門後,拍拍顧白,讓她讓車。

“千語姑姑,我以爲唐哥哥以後都和我們住一起。”顧白上車後,邊拉好安全帶邊說道。

“他有自己的家,偶爾會過來。”夏千語淡淡說道。

“哦……可是……我同學的爹地媽咪都是住在一起的。”顧白想了想說道。

“恩,我房間的牀比較小,你唐哥哥晚上睡不着覺。”夏千語不想說得太複雜,只好拿這個理由來搪塞顧白。

“哦?原來是這樣,我唐哥哥的腿好長,我唐哥呵好帥呀……”說起唐寧的大長腿,顧白又花癡的要流口水了。

“咳咳,很帥,我們都很有眼光。”夏千語伸手揉着顧白的頭,笑着說道。

將車門關好後,轉身看向唐寧離去的方向,他剛走到自己的車邊,正轉身過來看她們。

下雨的冬天,空氣格外的溼、天空格外的低、天色也暗得格外的早,他穿着卡其色風衣站在車前,風吹得衣領豎了起來,頭髮上凝着細密的雨珠,立體的五官也被細雨刷得線條模糊起來,讓原本陽光明朗的他,變得幾許憂鬱蒼桑起來。

在她看來,竟感覺一夜之間長大了似的,再找不到初見時那種陽光少年的感覺了。

*

兩人隔着突闊的停車場,定定的看着對方,細雨斜斜的打在頭上,頭髮經不起重壓而讓水珠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唐寧擡腳想走過來,夏千語微微笑了笑,轉身拉開車門上了車,迅速開着車子駛離了停車場。

“千語姑姑,你頭髮溼了。”顧白從盒子裡拿出毛巾遞給夏千語。

“謝謝顧白。”夏千語接過毛巾,胡亂的將臉和頭擦了一下。後視鏡裡,唐寧邁出的腳步又收了回去,筆直的站在那裡,透過滴雨的玻璃窗看去,象一幅油畫一樣,濃烈而安靜。

*

在看着夏千語的車離開後,唐寧轉身回到駕駛室,發動車子快速往家開去。

天色越發陰沉,他的情緒也隱隱的有些不穩。

到現在,他有些分不清這次的離開,到底是有愧蘇蔓、還是有愧於夏千語了。

無論如何,他該做的,都得去做。好在她的心思從來不在這些事情上,她考慮任何事情都是簡單直接,直擊目標。

要不要和他在一起,與蘇蔓並沒有什麼關係、與他愛她多少也沒有什麼關係,她猶豫的,不過是她的生活是否要接受另一個人的侵入;她未來的計劃,是否要將他列入其中。

所以……

想到這裡,唐寧不禁無奈的笑了--於她來說,愛或不愛都不重要,重要只有她自己的需要和決定。

要去追求這樣一個女子,怕是天下最難的事情了。

“睡你我不吃虧啊?”

“既然你覺得不吃虧,那你就繼續睡好了。”

想起兩人在牀上的問答,唐寧臉微微發熱,眯着眼睛輕輕的笑了。

她就是這樣一個女人,那就由着她的性子好了,不婆婆媽媽、不糾結猶豫,不管對錯,去做該做的、去愛還愛着的。

*

讓初戀像昨天

浪漫保存變成經典

讓彼此能看見

靈魂最深處的殘缺

擁抱着對方的不完美

愛才真的完美

世界不停的改變

歲月狠狠的碾過誓言

他發現依然陪在身邊的她最珍貴

讓初戀像昨天

記錄在單純那一頁

再美好的瞬間

也持續不了太多年

不曾爲了愛心碎的人

他們說的永遠都不夠遠

……

*

車載電臺裡傳來遊鴻鳴詩人般的聲音,訴說着過去的已經過去,最美的已經留在記憶。

“依然陪在身邊的她最珍貴。”

“夏千語,我們都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那就讓我們現在相互陪伴吧。”

一首歌,讓唐寧的心境豁然開朗,學着用夏千語的思維方式去考慮問題,他現在再複雜的事情,也能變得簡單。

*

第二天。

唐寧在登機前給夏千語發了一條出發信息,當然夏千語並沒有回,當然唐寧沒想過她會回。

唐寧在到達英國後,先去了父親所在的福利院,和院長聊了聊父親的恢復情問,又給戴爾醫生打電話,瞭解父親可以回國的時間。

“還要一年……”

唐晉旗聽着兒子與戴爾醫生的對話,下心不由得失望,但在唐寧放下電話,轉身走過來的時候,他卻已經將情緒全部隱藏了起來。

“還有一年就可以回去了。”唐寧走到唐晉旗身邊坐了下來,看着父親溫潤的笑着。

在唐晉旗看來,兒子身上的稚氣越來越淡,他曾經最喜歡的那股純澈的天真氣質也漸漸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沉穩的行事風格、越來越理智條理的說話方式。

如果這不是他兒子、而是別的什麼人,他一定會欣賞這孩子的成長如此迅速、越來越有承擔的樣子,很男人。

可這是他兒子,記憶中乖巧溫和、溫雅純然的兒子,他希望……

唉,孩子總是要長大的、總是要離開父母,去走那條他自己選的路。

唐晉旗暗自嘆了口氣,臉上仍然保持着儒雅而溫和的表情,看着唐寧說道:“爸爸的恢復是不是算快的?”

“是的,戴爾醫生說,主要是手術的時機選得很好。如果現在想回去的話,可以選擇開車走水路,但乘飛機的話,負壓對顱內術後傷痕還是會有影響。”唐寧點了點頭,看着父親說道:“我的意思是,如果這裡您還呆着習慣,就一年後回國;如果不習慣,我們就再3月的時候開車走水路回去。”

“不用,這兒挺好的,回去吧……那些老朋友、老搭擋,你說我見他們還是不見?”唐晉旗呵呵乾笑兩聲,拒絕了兒子的安排。

兒子爲了寧達,連女朋友都弄丟了,在他全力拼事業的時候,他還是給他增加麻煩了。

“也好,明年我們看情況再回去,主要還是考慮您的身體情況。至於您那些老朋友、老搭擋,想見就見、不想見就不見。難不成我們還要躲着他們?”唐寧輕哼一聲,嘴角輕扯出一絲冷笑:

“這一點我贊成千語的意見,無論是夥伴還是對手,她從不看過往交情和未來關係,只看是否於當下合作有利。”

“千語那孩子……她真是天生的商人,爸爸也不得不佩服她。”唐晉旗看出兒子對夏千語的欣賞也服氣,只是在提到夏千語的時候,卻並沒有戀愛中的溫暖與寵愛,更多的是欣賞認同。

他以前對蘇蔓……

提起蘇蔓,他總是一臉溫柔的樣子,眼底的笑意溫柔得能掐出水來。

“小寧,你和千語真的在一起了?”唐晉旗對這個事實有些接受無能--那個連自己的帳都不買的小女魔頭,兒子怎麼能搞得她。

“是啊,在一起了。不過我現在的主要精力還是用在寧達上頭,目前市裡最大的商業地產項目,安閣啓動,前期的競標和準備工作,至少要大半年;千語手上還有京城的事情要解決、安閣的項目她準備了三個公司同時參標、做爲carlyle中國公司,她也不能只盯着一個項目,今年的規劃大約還有三個項目要做。”

“所以我們短期內都沒有太多時間放在感情上、放在彼此的相處上,我們現在……就是相互扶持吧。”

“她和一般的女孩子不同,我對她有信心,但需要時間。”

唐寧看着父親,將自己與夏千語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

因爲父親對他疼愛非常,他自己的事情一向是自己決定,所以在父親面前,他向來都是實話實說,不需要隱瞞。

唐晉旗看着他,心裡有點兒犯堵--他這意思,就是下定決心要和夏千語在一起了,而且兩個人一年內都不考慮結婚的事,聽他了解的夏千語的安排,這三年內結婚都不現實。

可是……

“小寧啊,戀愛這事,你們年輕人可能要比爸懂得多,不管多忙,也還是要花點兒時間,你看蔓蔓……不就是你沒時間麻,唉。這千語比蔓蔓要強勢得多,你現在吧,事業做得沒她大、賺的錢也沒她多,再不花些時間,這又得追丟了。”

唐晉旗看着唐寧苦口婆心的說道。

“我知道了,我會安排的。”聽着父親的話,唐寧腦海裡泛起的卻是夏千語惱他太過參與她生活的煩燥表情。

“千語京城的事情解決得怎麼樣了?這孩子就是倔,別人的話一點兒聽不進。”唐晉旗有些不悅、又有些擔心的問道。

“有朋友在那邊幫着解決。”唐寧將切好的水果遞給父親,邊說道:“爸,她有自己解決問題的方式,這麼多年她一個人,不也過來了嗎?所以你不用太過擔心。”

“讓我不擔心,上次是誰擔心得屁股不沾椅子的跑回去。”唐晉旗瞪了他一眼,接過水果,慢慢的練習兩隻手一起工作。

唐寧微微笑了笑,也不辯解。

父子兩人又聊了些其它的話題,唐寧照顧父親休息後,便打車去了校長家裡。

*

從倫墩到紐卡斯爾市,坐城市火車需要三小時。

一路都是熟悉風景,唐寧卻沒有懷舊的情緒,他拿着電腦修改給安閣項目的競標計劃書。

夏千語和林柏文的意見,他是理解了又理解,只覺得他們的想法與在書本上學到的、還有在學校學的文章結構與層次完全不同。

學校學到的,講究省略得當,一篇文章裡的各種條件,最重要的要突出,其它的只做點綴即可;

商業書上寫的標書案例,也是說要突出優勢,否則優勢多了,就不成其爲優勢了。

但夏千語和林柏文卻同時提出:所有的優勢都均衡的展示、結構的層次以頭尾小中間大的方式,以內容爲重、渲染爲輔。

如果我是項目的甲方,我來看這個計劃書,我會看中什麼?

唐寧合上電腦,認真看着筆記本上的記錄,將自己換位到另一個角度來思考,這個競標計劃書要怎麼寫。

腦袋裝了事,時間就過得特別快,在他剛剛領悟到一些道理時,火車已經到站了。

唐寧急急的收了電腦和筆記本,下車後找到一個公共休息區,將自己剛纔的想法急急的記了下來,準備等到有時間再結合夏千語和林柏文的意見一起來看。

*

收起筆記本,唐寧大步往外走去。

來來往往有四年之久,火車站、車站外不算太寬敞的馬路、大學城的書卷氣,在這瀰漫着薄霧的傍晚,瀰漫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直到此時,唐寧才感覺到有股類似於近鄉情怯的心情。

*

“校長、aunt。”走近熟悉的小白樓,唐寧在院子裡站了好一會兒,才敲門而入。

“donald,我們去花園坐,你剛從中國過來,應該不會怕冷吧?”校長看着僅穿風衣的他,溫潤的笑着問道,只是在看見他手中提着的大公文包時,眸色不由得微動。

“這裡比中國要高出十度左右。”唐寧微笑着說道,在對着蘇媽媽微笑點頭以示招呼後,便轉身與校長一起往外面的院子走去。

校長家的小院裡,種了一片中國玫瑰,據說是蘇媽媽最喜歡的,曾經蘇蔓很甜蜜的和他講過爸爸媽媽的愛情故事。

二月的天氣,雖然有十度左右的溫度,仍然算是冷的,但這片中國玫瑰依然開得很茂盛,在暗夜的月光下,花瓣和徑葉上,全是滾動的水珠,晶瑩剔透,漂亮極了。

穿過玫瑰花圃,是一片休息區,放着一張原木色復古式圓桌,還有四張宮廷式的雕花椅。

桌子的背面是一面吊着各色植物吊欄的牆。在桌前的空地處,有一個繞滿裝飾花的鞦韆。

他記得蘇蔓曾說,這是父親親手爲她裝的鞦韆,小的時候,無論天晴還是下雨,她每天都要出來盪鞦韆,若不許,她是要哭鬧的。

到了小學以後,她會一個人坐在鞦韆上想些小心事、有時候會邊搖晃邊看書。

父母則會在下午茶的時候,坐在鞦韆前面的邊聊天、邊看着她。

一直到高中以後,她便不再坐這個鞦韆了,會象個淑女一樣,或拿着書坐在桌旁安靜的看、或做下午茶幫父母招待客人。

而唐寧,則是在這裡被招待很多很多次的那個特殊客人。

唐寧記得,蘇蔓第一次帶他回家時,她興奮的坐到鞦韆上搖晃着,開心的介紹這個專屬於她的快樂園地。

在後來的很多次裡,有時候校長夫妻不在家,他會推着她在鞦韆上慢慢的搖晃,享受午後的陽光時間,而她將少女時光代入到童年,快樂得無所顧忌。

*

站在穿過玫瑰園的小路上,唐寧的眼圈不禁微微的發熱--那些灑滿陽光的下午、那個被他推得高高蕩起的少女、回憶滿滿的、關於她的那些開心的笑聲……

載着他整個少年時光的玫瑰花園,花開得正好、桌上擺放着他最熟悉的甜點茶品,而鞦韆卻只空蕩蕩的被晚風吹得搖搖晃晃。

院子裡曾經快樂的笑聲,猶似在耳,輕脆而張揚。

*

“去看過你父親了?聽戴爾醫生說,他的恢復很不錯。”校長一句話,將唐寧的思緒從回憶中拉了回來,也讓唐寧知道,他並沒有因爲唐寧與蘇蔓的分手,而忽略對唐寧父親病情的關注。

“是,我下車就過去了。我和他商量過,他決定等到完全恢復再回國。這邊他還比較適應。”唐寧點了點頭,將目光從搖晃的鞦韆上收了回來。

“老先生有很強的生命力和恢復能力,這一點你是和你父親很象,你在學習上、工作上,都有這股持久的力量。”校長笑笑說道。

“父親比我要強大,我自己……剛出事的時候,根本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多虧蔓蔓陪着我,想想那時候如果只有我自己,去面對昏迷不醒的父親、破產的公司、還有各種嘴臉的客戶……可能真的會撐不下去。”唐寧看着校長,誠懇的說道。

他知道校長讓他來花園的目的,當然不是來談他父親的、也不是來說他的,而是來聊他和蘇蔓的。

*

“恩,蔓蔓從中國回來後,有段時間會自己一個人回到這裡想想事情。”教授點了點頭,對於唐寧脫掉學生氣的單純,言談間成熟的敏銳,讓他有些意外。

“老師,我和蔓蔓之間我很抱歉,我們之間可能出了些問題。我以爲這些問題可以用時間、用我工作的變化來解決。但是……”唐寧擡眼看着月色下搖晃的鞦韆,沉默片刻後,輕輕說道:“如果我還是以前的唐寧、如果我繼續留在英國做翻譯官,我想我們會是最合適、最完美的戀人、伴侶。”

“但現在我變了,我家裡的生意出了問題。說大一點,我需要重振企業;說現實一點,我需要更多的錢,來維持父親的持續治療。”

“翻譯官的薪酬或許能讓我和蔓蔓過上富足的生活,但如果加上我父親的手術和後期治療,就會捉襟見肘。”

“而我職業軌道的轉換,無法再用從前的方式去愛蔓蔓--我在兩年內都不可能有休閒的時間,陪她看書、陪她聽音樂會、陪她旅遊。甚至她在遇到困難的時候,我都不能陪在她的身邊。”

“曾有一段時間,她每週給我發七封郵件,我只回了兩封。後來看到,我心裡……十分難受。”

唐寧慢慢往前走去,走到鞦韆旁邊,伸手抓住搖晃的繩索,輕輕的推動着,看着它就那樣搖搖晃晃着,在沒有外力扶持的情況下,晃盪的毫無節奏與規律。

就象他與蘇蔓的愛情,在失去共同的方向後,便散落的七零八落。

“恩,你說的情況我理解。我也支持年輕的男孩子有自己的主見、自己的方向。雖然……你因爲選擇事業,而放棄蔓蔓。”校長輕輕嘆了口氣,走到桌邊坐了下來,端起茶杯輕啜一口後,看着唐寧說道:

“你不能選擇繼續翻譯官而陪在蔓蔓身邊,蔓蔓也不能選擇放棄自己的方向和家人,而追隨你回到中國。”

“現在分開,可能是最好的。若你們哪一個妥協了、遷就了,以後難免會有怨言。”

“所以今天晚上讓你在這裡坐坐,是想讓你看清楚自己的心--如果那些美好的回憶都無法讓你放下現在的選擇,老師支持你……雖然,我真的覺得很可惜、很遺憾……”

校長長長吐了口氣,起身走到搖搖晃晃的鞦韆邊,伸手穩住繩索後再輕輕搖晃,嘆息着說道:“我這個寶貝女兒呀,在大學看到你們兩個要好的樣子,當時真是開心。”

“老師,對不起。”唐寧看着校長輕聲說道。

“沒關係,我沒怪你,只是遺憾,這世間的事啊,我們自己能掌控的總是很少,在能掌控的事上,努力的不要放手、不要改變。”校長輕輕搖了搖頭,輕輕搖晃着鞦韆的校長,在此時不再是大學校園裡那個威嚴又慈詳的導師,他只是一個爲女兒未來擔憂的父親。

“蔓蔓的傷勢……恢復還好嗎?”唐寧低低的問道。

“挺好,evan照顧得很細心。我開始覺得這孩子脾氣不如你好,怕是受不住蔓蔓的嬌縱,沒想到蔓蔓受傷後的脾氣比以前有過之而無不及,evan還算是適應良好。”校長笑着搖了搖頭,說起evan,算是滿意,卻也明顯的沒有對唐寧的親近與放心。

“學長對蔓蔓……還是很盡心的。”唐寧的語氣裡有着淡淡的澀意。

“很盡心、很盡心。”校長點頭,只是那聲音裡總帶着淡淡的嘆息。

或許他與夏千語一樣、或許每個與唐寧和蘇蔓相處過的人都會有這種嘆息--多好的一對小情侶啊,就這麼分開了。

不是不愛了,卻又無法牽手了。

這樣的遺憾與難受,身邊的朋友親人,都感同身受吧……

“你現在……成天只忙着工作?也要注意身體。”蘇蔓媽媽端了茶壺過來給他們加水,和蘇蔓一樣漂亮的眼睛,從他的臉上流轉而過,話裡的意思也很明顯。

“謝謝aunt。”唐寧接了蘇媽媽加的茶,道過謝後,輕聲說道:“有個一起工作的女孩,會一起探討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她教會我很多商業和資本的知識。”

對於夏千語,他從沒想過向任何人隱瞞。

如果蘇蔓問起……他也是要如實的告訴她。

隱瞞對任何人都是不公平的,而夏千語,從來都不是需要站在暗處的人。

“一個……同事?”蘇蔓媽媽的喉嚨微微一哽,嘴角的笑容越發勉強了。

“恩。”唐寧輕輕點了點頭。

“她能……”

“親愛的,幫我拿支菸出來可好?”

校長制止了蘇媽媽的繼續追問--既然決定分開、既然已經不能在一起,誰又會等誰一輩子?

何況女兒自己不也已經有了新戀情嗎。

校長顯然比蘇蔓媽媽更豁達,難受是難受,卻並不是不能接受。

*

“好,你們慢慢聊。”

蘇媽媽輕輕嘆了口氣,一臉難過的往屋裡走去。

她和每個媽媽都一樣,喜歡這個孩子,便希望他能等女兒更久一些,如果女兒現在的戀情不如意,或許還有複合的可能。

而唐寧毫不隱瞞的答案,讓她對孩子們合好的最後一絲希望也打破了。

這讓她心裡如何不難受。

“做媽媽的總是這樣。”校長低頭喝茶,笑笑說道。

“是,是我不好。”唐寧低聲說道。

“哪兒能怪你,有時候是情不得已、有時候是事不得已、有時候是心不得已。總是要隨勢而爲。”校長淡淡說道。

原本一直溫和的校長,這話裡也帶了淡淡的疏離。

唐寧想,他聽了’她教會我很多商業和資本的知識’這句話,而將自己與夏千語的關係歸到’事不得已’裡去了,以爲自己是在用感情換資源,所以失望了。

這一點他倒不想解釋,他和夏千語的感情,以及現在相處的狀態,旁人大約是很難看懂的了。

*

唐寧拒絕了校長和夫人的留宿,趁着夜色返回倫墩市內。

一來大家的關係自今天談清楚以後,便已經變化,他不想讓校長夫妻面對着自己難受。

而這間小院裡關於他和蘇蔓的回憶太多,他既怕自己憶起與蘇蔓那些美好的往事,會勾起對夏千語的愧疚;也怕在屬於他和蘇蔓的記憶裡,拾起對夏千語的想念,是對蘇蔓以那段過去的背叛。

人若能象電腦一樣,將大腦進行分區就好了,讓兩段感情互不干擾。

唐寧透過火車看着窗外的月色,還有隨着火車的前行而往後一路退去的風景,心裡隱隱悲切,卻又平靜。

列車在夜色中飛馳,舊時玫瑰園的記憶,也隨着列車的飛馳,一幕一幕的往後翻去,象這連綿不絕的風景,明知道會有完盡的一刻,卻執着着留在記憶裡不肯退去。

*

唐寧回到福利院旁的酒店時,已經是凌晨3點,這時候應該是中國時間晚上7點。

他想了想,還是沒有給夏千語發信息,一來他知道她的工作時間一般會到12點,那麼Gary和Ben如果在的話,她的工作時間還會更晚一些;如果Gary和Ben不在的話,她應該會和傅陵一起商量湯氏,以及買兇追劫她的那個人的事,然後還要準備國際金融交流會的事情,工作時間也經不會早了去。

所以這時候他還是不要打擾她的好。

唐寧洗漱完畢,在牀上躺下後,以爲自己可能會因爲回憶的影響而睡不着,卻因爲接連的飛行與火車的勞頓,竟在躺下後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相比起前晚在夏千語公寓的蜷縮身體、還有昨天晚上在家裡的輾轉難眠,今天算是最好的狀態了。

一夜無夢,早起居然是個大晴天。

推開窗,如同拔雲見日般,整個天空都被那不太燦爛的陽光從灰暗中拯救了出來,讓視野看起來有股清晨裡獨有的清爽與乾淨。

唐寧簡單洗漱,換了衣服後,便去了隔壁福利院看望父親。

照顧父親用餐、吃藥、做康復之後,和父親聊了聊公司現在的情況,說了說昨天見校長夫妻的情況,當然又惹來父親的一陣嘆息。

對於蘇蔓和唐寧的分開,當真是所有人都覺得遺憾。

唐寧只是笑笑,順着父親的話聊着,到10點後,父親做完康復準備早歇,他便又見了一回主治醫生,確認了父親後續的治療週期與方案,又叮囑了護工一些照料細節後,便與告別了父親,稍後去看望蘇蔓後,會直接去機場,然後回國。

*

“替爸爸向蔓蔓道謝。”

“和千語好好兒相處。”

“工作重要,身體也重要,你和千語都不要太拼了。”

“去吧去吧,爸的恢復能力比你想象中的好,以後回國,還能做你的顧問。”

“……”

在父親的叮囑聲中,唐寧又匆匆離去。

在越見明亮的陽光中,唐寧突然感覺到父親的好來--無論自己選擇什麼,他都會支持;無論自己看不看他,他都不怪;無論自己多久纔打一次電話,他的想念與關懷從不減少。

所以?

所以除了去年在見到父親病弱的模樣後會傷心外,現在看着慢慢恢復健康的父親,他也有一種新的愧疚漫上心頭--任何時候都是父親在替他操心,他卻只顧着一路往前奔跑,無論父親好時病時,都掛念及少。

“爸,我們還是回國吧,等你再恢復三個月,等我安排好安閣的初次競標,我們就回去。”

唐寧伸手拉了出租,在車子駛離福利院時,唐寧又回頭看了一眼,心裡暗暗做了決定。

*

當計程車在蘇蔓治療的醫院停下,唐寧拉開車門,便看見住院部花園裡的蘇蔓與evan……

------題外話------

記憶再美好,終究已經過去,跨不過的現實,終究還是各自的無奈。

但他們都是遇到了各自新的戀情,又有誰能說,有時候我們的未來,是靠那些無奈和現實來成全的呢?

唐寧決定接父親回國,在他越來越成熟的現在,也越來越懂得了父愛的無私與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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