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工，我是唐寧。”
唐寧在林柏文新聞出來的當天下午，便給項安打了電話。
電話裡，項安的語氣並不算太好，好在也沒有拒絕唐寧的見面邀約。
*
兩人在項安現在工作的辦公樓樓下簡餐廳見面。
對於這次的約見，項安是意外、唐寧是認真。
“唐總找我是……”項安看着變化不小的唐寧，沉靜問道。
“Berlin爲什麼會突然提起那件事？”唐寧將專訪的片段截圖遞到項安面前。
“你爲什麼想知道？”項安眯着眼睛看着唐寧，眼底帶着疑惑。
“我推測應該與carlyle中國公司有關、也和夏小姐有關。”唐寧看着項安沉聲說道。
“卻與你無關。”項安直接說道。
“我關心夏小姐。”唐寧的態度也很直接，對於他與夏千語的關係並不明說，也並不隱瞞。
“關心？”項安似乎有些明白。
“有些事情大家也不必說很清楚，必竟在行業裡仍有許多忌諱。我之所以願意說給你聽，因爲你雖然曾經站在夏小姐的對立面，這次卻拒絕了林柏文。無論是什麼原因拒絕他，我想對於carlyle中國公司、對於夏千語，你還有不能出手的原因。所以……你說呢？”唐寧微微笑着，態度認真卻也篤定。
項安不由得曬然而笑，側眸想了想後說道：“現在的唐寧，果然和初見時候大不同了。”
“所以我想知道，Berlin找你的目的是什麼？”唐寧沉聲問道。
“瞭解中國公司和夏小姐私人的所有業務往來細節，以期在業務上能製造阻礙、在流程上找到漏洞。”項安斟酌了一下語句，慢慢說道。
“也就是於公於私，全面打擊？”唐寧再次確認。
“可以這麼說。”項安點頭。
“我知道了，謝謝項工。”唐寧點頭，看着項安說道：“這則報道對你現在的工作有影響嗎？”
說到這件事，項安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低頭喝了一口咖啡後，無奈的說道：“當然有，只是還沒到爆發的時候。”
“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你知道，當初我是想留你的。”唐寧微笑着說道。
“你？”項安詫異的看着他－－這不是夏千語的風格，而他是夏千語一手帶出來的徒弟。聽他的語氣，兩人還有更親密的關係。
他怎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我對自己初入行的師傅都有一種特殊的感情，夏小姐她能理解。”唐寧輕輕的說道。
“算不上，不過我還是感謝，如果有需要我會去找你，今天先謝過了。”項安挑了挑眉梢，雖然覺得唐寧的話有些孩子氣，但看着他溫潤淳和的面容，倒並不懷疑他的誠意。
而更讓他感到唐寧值得信賴的地方在於，他並不避諱夏千語強勢過他的事實，只說夏千語理解，所以他可以決定；而不是自大到認爲自己可以左右夏千語的意見了。
雖然他還小，商業經驗也不多，但已經身居高位、有了獨立營運項目的能力，還能處處將夏千語的意見放在前面，實在是難得。
所以他願意信他。
也所以終有一天，他還是去找了他。
“寧達的大門，永遠爲你敞開。”唐寧微微笑了笑，起身與項安握手，然後買單離開。
*
唐寧當然沒有項安想的那麼好。
任何時候以夏千語爲主這一點，是他的習慣、也是他對夏千語的尊重。
但願意收留項安，自然並不是因爲他是曾經帶過他的人－－而是因爲他和成傑安一樣的想法：對手的對手，就是朋友。
既然林柏文要將項安逼到無路可走，他就給項安一條路；既然項安拒絕了林柏文，那他就讓項安沒有機會再接受林柏文。
對於出賣過朋友的人，他不會天真到再去信任。他相信項安的拒絕是出於實際利益得失的判斷。但這沒有關係，反正在寧達做項目指導，也不會接觸核心信息、更不會給夏千語帶去威脅。
這就行了。
*
唐寧在處理完這件事後，纔去傅陵公司所在的辦公樓，下午約了新公司的員工見面，現在已經比原計劃推遲了兩小時了。
夏千語現在是不管他，若是盯着他做項目，怕是會斥責他的計劃性太差。
“好吧，下次一定改進。”
唐寧笑着對自己說道。
是的，在細節上她已經不管他，可他卻還是以她的標準來要求自己。
*
唐寧在與新員工做完入職談話後，便去了傅陵的辦公室。
“千語情況怎麼樣？”傅陵看着唐寧問道。
“昨天晚上說是要去你那裡，結果早上7點纔回來。”唐寧沉眸看着他。
“沒去我那裡。”傅陵連忙說道。
“我知道。”唐寧不禁笑了。
“以爲你吃醋呢。”傅陵也笑了。
“最近太緊張了，開個玩笑放鬆一下。”唐寧輕輕吐了口氣，有些無奈的說道。
“是去山上了嗎？”傅陵點頭，理解的看着唐寧。
“恩，看着她往那條路上去，應該是上去了。”唐寧點頭。
“沒跟着？”傅陵問。
“那種情況……怕她的情緒崩潰。”唐寧搖頭。
傅陵聽了，沉默下來。
唐寧伸手向傅陵要了一支菸，兩人相對點燃，沉默無語。
*
“你們現在怎麼樣？”良久之後，傅陵問道。
“還好，我暫時晚上不過去了，讓她平靜一段時間。”唐寧輕聲說道。
“唐寧。”傅陵用力的吐了口菸圈後，沉眸看着唐寧。
“你說。”唐寧點頭。
“任何情況，不要放棄，行嗎？”傅陵看着他，認真而嚴肅的說道。
“沒想過放棄。”唐寧點頭。
“你和蘇蔓……最後還不是放棄了。”傅陵低低的嘆了口氣，又覺得自己的要求提得有些無理。
“你說得有道理。”唐寧搖頭，用力的吸了口煙後，想了想才說道：“我和蔓蔓……在一起的時候也沒想到過會放棄。”
“而放棄的時候……愛情沒有我們想象的堅固和長久。我現在也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
說到這裡，唐寧沉沉的吐了口菸圈，沉默良久後，才又重新出聲：“不過也還是會有些不同，我和蔓蔓之間的問題，是我努力也解決不了的，而她又有其它更好的選擇。”
“我和千語之間的問題，雖然我努力大約也還是不能完全解決，但至少在形式上，我還是可以陪着她，我們之間不存在物理距離，這讓所有問題的解決都變得容易幾分。”
傅陵點頭，利落的說道：“不錯，這最重要，在一起、沒誤會，就不會有天大的事。”
唐寧微微笑了笑，看着傅陵說道：“今天我找項安了，林柏文應該已經下定決心要對付千語。”
“千語已經有安排。這個人早晚也得動動纔好。”傅陵皺着眉頭說道。
“主要是合資公司那邊，以前carlyle不是大股東、千語又沒有過多涉入管理，除了正常財報外，也不清楚他們的營運情況；後來爲了安閣的項目又強迫兩個公司合併經營，所以那邊對千語並沒有好感。”
“現在空降一個林柏文去管他們，雖然他們也不見得高興，但總部直管，在資源上也更多了，聽起來級別也象更高，所以接受程度也還是比以前要好。”
“更何況，看着林柏文鬥千語，他們不過是隔岸觀火、樂見其成的事，所以不管幫不幫林柏文，至少是不會幫千語的。”
唐寧吐了口菸圈後，邊思索邊說道：“所以我們基本沒有辦法通過那邊拿到林柏文的信息。在與林柏文的博弈中，我們算是被動的一方。”
傅陵點頭，卻並不太放在心上：“事實如此，但也無妨。做項目誰還沒有幾個對手？我們拿不到他們的確實信息、同樣他們也拿不到我們的確實信息。”
“能爭的，是千語和他在拿項目時候，能爭取到的總部資源、以及談判能力，這些我們都不用擔心。反而他現在離開中國公司辦公室，不能再名正言順的查中國公司的項目流程和帳目，千語因此反而還少了危險，我倒認爲是好事。”
“沒錯，所謂危機，都是危險與機會並存。千語在中國市場運作這麼多年，遇到的事也不算太少，她自然能處理得了這件事。”唐寧點頭，將手中的菸蒂按熄在菸灰缸裡後，站了起來：“我先走了，接千語下班。”
“要過去？”傅陵起身從辦公桌內繞身出來，與他一起邊往外走邊說道：“別說在我這裡抽的煙，她可不愛見你抽菸。”
“和你說過？”唐寧不禁無奈笑道－－在他們的眼裡，自己還是個孩子嗎？
“她只說過，希望你永遠是那個踏着陽光而來的溫潤少年，不被現實所腐蝕。”傅陵與他站定在電梯門口，沉眸看着他－－現在的唐寧，其實早已沒了初見時候的天真與純澈。
這樣的成長不知道算不算好，但已不是夏千語當時想護着的那個樣子。
“沒有人可以永遠停留在過去。千語自己也應該走出來。現在她的樣子、未來我的樣子，她應該接受而不是逃避。”唐寧微微笑了笑，按下電梯後，轉身走了進去：“我先過去了。”
“去吧。”傅陵朝着他擺了擺手，看着電梯門關上後，斂眸輕輕笑了笑－－真的長大了，除了成熟之外，身上已有股隱隱的氣勢，讓人無法忽略。
“千語，你們兩個的未來，誰纔是被動的那一個，還真不好說。”傅陵搖了搖頭，回身往辦公室走去。
*
“傅總，我們唐總走了嗎？”
剛走到門口，傅陵便看見安安氣喘噓噓的跑過來。
“剛走，你們可能電梯錯過了。”傅陵點頭。
“唉呀，剛走呀？我下去碰碰看。”安安說完，邊拿出電話給唐寧打過去邊往外走。
“重要的事情，爲什麼不提前預約呢？”傅陵見她毛糙的樣子，不禁搖頭。
“唐總，我是安安，我剛到傅總辦公室，有兩份文件帶過來需要您籤一下。”安安沒理會傅陵，只是邊講電話邊往外跑。
“恩恩，好的好的，我正往下走，您稍等我兩分鐘就好。”安安連連點頭，掛了電話後，轉身對傅陵喊道：“傅總，我馬上上來，麻煩您等我一下，拜託了。”
說完也不等傅陵答話，電梯一到，便快速衝了進去。
“好象我活該等她的。”傅陵不禁搖頭，卻也沒有拒絕。
不覺間安安在他這裡辦公已經快一個月了，他已經習慣了這個不夠精明的女秘書不時的出現在身邊的狀態。
回國後，因爲唐寧的工作也多了起來，安安過來的次數也少了，偶爾傅陵還會覺得有那麼些不習慣。
對於這些變化，傅陵並沒有去深究，對於安安，他也不過當是個單純一些的小女孩來對待而已。
大約是見慣了職場中人的算計、還有與林桐相處時處處小心的疲憊，突然來這麼個讓人不設防的女孩子，讓他自然的少了焦慮算計、多了喜歡自在。
*
十五分鐘後，安安又氣喘噓噓的跑了回來。
“有人追你呢？”傅陵笑着問道。
“啊？什麼人？”安安下意識的往後看去。
“這麼笨，和你開玩笑呢。”傅陵不禁失笑。
“傅總，你是老總呢，和我們小秘書開什麼玩笑。”安安回過頭來瞪了他一眼，嘟噥着說道。
“不高興了？”傅陵伸手接過她遞過來的文件，邊翻看邊問道。
“不敢。”安安翻了翻白眼，彎腰指着文件對他說道：“這是我們項目組做的專業分析報告，唐總的意思是讓您看一下再發出去。”
“針對傑安地產的那塊地皮和財務狀況的？”傅陵邊看邊問道。
“是的。”安安解釋說道：“我們從別墅用地的開發價值，來推算承建規格，然後做出較爲誇大一些的資金預算。”
“然後根據傑安公司公佈的財報，進行開發能力的評估，指出他們資金流轉的困局，然後從專業角度提出兩個方案：一個是固定資產抵押繼續貸款、一個是定向增發籌集資金。”
“否則這塊地拍下來後沒有資金開發的話，傑安公司就白白損失了競拍資金的週轉利率，這塊地也因爲閒置而導致價值低估，再拍的話，直接損失至少在30%。”
安安隨着傅陵翻動的進度，一一解釋每一頁的分析項目。看來對文件已經相當熟悉。
傅陵聽了不禁暗暗讚許。
“ok，這份報告沒問題，按原計劃發出去。告訴你們唐總，這份新聞出了後，我這邊的新聞會在兩天後跟着出來。”傅陵將文件遞迴給安安。
“好的，我知道了。”安安收好稿子後，對傅陵說道：“謝謝傅總，我先去項目組那邊了。”
“幾點結束？晚上一起吃飯，我請你。”傅陵邊點燃一支菸邊問她。
“我啊……？”安安的心不由得飛快的漏掉了半拍，就這麼瞬間的時間，在答應與拒絕之間，她已經想了三個來回。
“反正我都在辦公室，你辦完事就過來，去吧。”傅陵拿起日曆看了看自己的行程後，對她說道。
“哦，傅總再見。”安安扯了扯嘴角，做出自然微笑的樣子，轉身後，卻緊緊皺起了鼻子－－叫你猶豫，最後主動權又讓別人拿去了。
不過……
傅總爲什麼要請我吃飯呢？
是順便呢還是，還是別的原因？
或者是唐總交待他要照顧自己的嗎？
安安抱着文件夾，心裡一直忐忑着，卻又有股莫明的興奮，連耳根紅了自己也沒察覺到。
*
唐寧因爲要去接夏千語，所以就沒讓花店將花送到辦公室，而是直接去花店取了後，放在車的後排座。
所以一慣不八卦的carlyle職員，看見持續了近一個月的鮮花沒有了，也忍不住嘀咕起來－－“這是什麼人天天給Miss夏送花兒呢？”
“這才一個月不到就不送了，這耐心也太差了點兒吧？”
“你說這追我們Miss夏，沒有一年兩年的持久準備，能追上嗎？”
“得，這種人不出局，纔是天理不容了。”
“……”
*
薛濤看了夏千語一眼，心裡也有些疑惑。但他當然不會象外面大辦公室的人那麼八卦，所以只是心裡想着，多的一句話也沒說。
只是夏千語今天一大早的沒來公司，來的時候精神狀態也不怎麼好。
薛濤在心裡猜測着，兩個人或許是吵架了。
而且以他們夏小姐的脾氣來看，肯定是嫌唐寧煩了，不許他再送。估摸着那小夥子被嗆得不行。
薛濤在心裡，爲唐寧默哀了一分鐘。
而唐寧就在他默哀的時候，出現在他和夏千語的面前。
“你－－”薛濤看着神色如常的唐寧，不禁微微愣了愣。
“薛助。”唐寧疑惑的看着他，用眼神問他有什麼事。
“沒事，來找Miss夏嗎？”薛濤問道。
“恩。”唐寧點頭，擡頭看向夏千語：“可以下班了嗎？”
夏千語擡腕看了看時間後，對薛濤說道：“我回去等你郵件，剛纔說的這幾點，你盯着項目組做調整。”
“好的。”薛濤點了點頭，便合上筆記本站了起來。
夏千語收了桌上的資料與筆記本後，起身邊從辦公桌裡走出來邊對唐寧說道：“走吧。”
唐寧回頭向薛濤點頭以示再見後，與夏千語並肩往外走去。
看着兩人和諧平靜的背影，這一次，連薛濤也有些弄不清楚狀況了。
他搖了搖頭，回到自己辦公室繼續工作－－他甚至覺得自己是被安安那個丫頭影響了，以前可沒在辦公室想過工作以外的事情。
不過……
辦公室今年的變化確實很大。
Miss夏開始收花兒、辦公室開始有八卦，這工作節奏……好象也沒有被拖下麻。
薛濤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的敲動着，工作的情緒不在似以前那麼單一，腦神經也感覺放鬆許多。
*
花兒一直放在後排座，夏千語坐副駕駛，上車就看資料也沒注意。
直到唐寧將車停好後，繞身從後排座將花兒抱下來，夏千語纔看到。
“以後別送了吧。”夏千語輕瞥了他一眼，淡淡說道。
“好不容易養成的習慣，還不算是壞習慣，沒必要就改了。”唐寧看着夏千語笑笑說道。
“隨你。”夏千語輕瞥了他一眼，拎着公文包徑自往前走去。
唐寧微微笑了笑，鎖了車門後，抱着花兒從容走在她的身邊。遠遠看去，一個高大一個嬌小、一個溫潤一個利落、一個漂亮中帶着英氣、一個冷冽中帶着嫵媚，兩人同樣的身着幹練的職業裝，看起來當真是非常養眼。
只是這年頭演員和明星都靠參加選秀來入行，星探這個職業也早已消失，否則他們兩人絕對是星探瞄準的目標。
*
“進來嗎？”夏千語開了門後，轉身看着唐寧問道。
“恩。”唐寧點頭。
夏千語也沒有拒絕，直接將門開得大一些後，換了鞋先進去了。
唐寧也不惱，抱着花兒直接去了臥室，將以前的花換下後，又耐心的修了枝葉，才抱着原來的扔到門口的垃圾桶。
夏千語則拿了家居服去了衛生間，唐寧換好花瓶裡的花兒時，夏千語正好換了衣服出來。
“你不耐做這些，就不用管它。我每天過來換水修枝。咖啡你需要的話我去煮一點兒，不需要的話，我就不弄了。”唐寧看着夏千語說道。
“不用了。”夏千語搖頭，與他一起走出房間後，看着他說道：“我先去書房了，你自便。”
“我也走了，那邊常時間沒住，過去還要重新打理。”唐寧微微笑了笑，低頭在她脣間輕吻了一下，輕輕說了聲‘晚安’後，便彎腰拿了自己的公文包離開，還順手帶走了家裡的垃圾。
夏千語沒等他出門便去了書房，打開電腦後，迅速的便進入了工作狀態。
新的收購項目已經進入盡職調查階段，順利的話，一個月後便可進入收購談判階段。
從去年到今年，她在安閣和寧達上耗的時間太多了。她必須有新的項目來撐起中國公司的業績，給顧止安在總部的行動增加疇碼。
今天上午因爲私事而沒有去開項目會議，她在辦公室自責了許久－－這麼多年，不管遇到什麼事情，她從來沒有影響過工作、影響過項目。
這一次……
夏千語有些不能原諒自己。
除了工作，還有什麼能讓她安心自信的？如果連工作也做不好，她的生活大約也沒什麼意義了。
但她並不怪唐寧，唐寧只是外因。是她自己心不靜了、受影響了。
唐寧那麼聰明，在她最需要安靜的時候，選擇離開。
“唐、寧、”夏千語低低的嘆了口氣，對他的聰明和知進退、包容與理解，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嘆息。
其實……
其實還是有些爲難吧。
如果他真不再強求一段長久的關係，願意與自己這樣分合自在、聚散由心的相處，自己就真的由着他去嗎？
夏千語在處理完兩份報告後，起身去到餐廳，習慣性的打開咖啡壺，裡面卻是空的。
夏千語無奈的笑了笑，也懶得去現磨現煮，便拿了速溶的掛耳杯，直接泡了一杯後，回到書房繼續工作。
與唐寧的關係，也只會在空閒的時間偶爾想一想，她不允許自己再因爲私事來影響工作。
*
傅陵約安安吃飯，其實還真沒想太多。
不過是她正好一個人，加班晚了沒有吃飯；自己也是一個人，加班晚也了沒有吃飯。
而與她相處，又覺得輕鬆和舒服，所以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
吃飯而已。
所以傅陵在看到安安有些緊張的樣子時，這纔想起－－自己的無意之舉，可能會讓這個丫頭誤會什麼。
必竟，她曾經在酒醉後，說過對自己有好感覺……
“Sorry，我忘了晚上還要和英國那邊通個電話，這飯可真吃不成了。”兩人剛走到停畫場，傅陵恍然大悟似的說道。
“啊……那……需要我幫你訂盒飯嗎？”安安臉上的笑容顯得有些勉強。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我讓小蘭訂就可以了。”傅陵溫和的笑了笑，擡手向她隨意的揮了揮後，轉身大步離開－－一如從前的從容淡然，好象真的有工作一樣。
反正安安，是什麼也沒看出來的。
除了心裡有一絲隱隱的失望……
*
傅陵在走到電梯間時，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安安站在原地許久，然後舉起雙臂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然後輕快的向她自己的車邊走去。
似乎心情是受到影響了，又似乎就那麼幾分鐘的時間便又恢復了。
安安輕快的步伐，極強的自我調節能力，讓傅陵的心，莫明的動了一下，回到辦公室後，眼前還不自覺的閃過她失望後又重新恢復的笑臉……
*
夏千語結束工作的時候已經12點半。
洗了澡後回到牀上，習慣性的拿了書慢慢的翻着。在半小時後，她卻依然沒有睡意。
夏千語微微皺了皺眉頭，合上書本放回到牀頭，然後伸手去關燈。
只是在手剛觸着開關時，便停了下來－－一個人的她，應該是不關燈的，因爲她會怕……
夏千語緩緩擡起頭，出神的看着屋頂明亮如白晝的燈光，終於還是收回了關燈的手，慢慢的將身體縮進了被子裡。
在沒有他在身邊的時候，她不想改變。
兩個人有兩個人的生活方式、一個人有一個人的生活方式，她要求自己可以自由的切換。
*
唐寧並沒有住在自己的公寓，而是回去拿了兩套換洗衣物後，直接返回了公司。
這段時間他會給夏千語一些空間，讓她沒有機會在自己的過去和兩人的未來之間猶疑動搖。而他自己則要趁這段時間趕一趕工作進度。
他和夏千語不一樣，夏千語有一個成熟的團隊，任何時候，只要她需要，她的團隊就可以迅速頂上。
而寧達沒有。
他現在只有安安一個人可以完全信任，而安安的專業度和項目敏感度，也還達不到業務發展的速度，所以他必須自己用時間來頂上。
“張總，不好意思，約到這麼晚。”
唐寧回到辦公室後，換了一身舒服的休閒服，然後與留駐京城的張之南接通了視頻。
兩人對着電腦上的圖紙，花了近兩小時的時間，將未來城的內部裝修方案最後確定了下來。
最後，在張之南說，圖紙交付給施工單位和監理後，他會馬上啓動招商方案的策劃以及營運分析，一週的時間需要將之前聯絡的品牌，跟據營運分析的結果，最後確定下來，然後可能需要良寧與他一起，一一去做拜訪。
而張之南知道，唐寧現在還有安閣這個大項目在手中，所以擔心他到時候分身乏術。
他顯然並不知道唐寧還有一個新啓動的投資公司，其收購的規劃，也已經排滿了，而且還都是難啃的骨頭。
否則他真是提也不敢提，要唐寧一起去拜訪客戶的事了。
“你按原有的進度推進，不用管我的時間。只要項目需要，我隨時都可以。”唐寧沉聲說道。
“好的，我會盡量提前做好計劃，保證您的時間都能夠規劃出來。”張之南連聲說道。
“ok。辛苦了，今天先到這裡。”唐寧點了點頭，與張之南說了再見後，便關了視頻。
*
唐寧將未來城的規劃需求在日曆上標註後，雙手撐着腦袋，閉起眼睛，將整個項目在腦袋裡從頭到尾過了一遍後，確認每個環節都在掌握之中，這纔將這件事情放下。
起身在冰箱裡拿了罐冰咖啡，一口氣灌了半罐下去，然後回到辦公桌前，繼續處理安閣項目的簽約文件。
這一忙，就又到了臨晨三點。
唐寧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起身在辦公室走了兩圈，感覺到整個人舒服一些後，這纔拿了洗漱用品，去衛生間做了簡單的梳洗打理。
回到休息室後，習慣性的拿起一本書翻看起來。
其實夏千語在兩個月前就已經沒有給他開書單了，但在之前的訓練中，他已經養成了睡前至少看半小時書的習慣，習慣養成後倒不想刻意去改了。
何況看書對他來說，也算是另一種休息。
更重要的是，他與夏千語會交換彼此看的書，會在書中到對方的筆記、想法，而常常相互與筆記的形式進行爭論和探討。
他喜歡這樣與她交流，雖然僅限於專業，但也能輕易的觸及到她的思想深處－－感情只佔人思維的一小部分，而大部分是對於專業、社會以及其它事件的思考。
他與夏千語除了感情的交流不太通暢外，通過書本，他們都讀懂了彼此，所以平時相處起來，都會有種從對方身上看到自己的感覺。
所以，他又怎麼捨得不看書、不寫筆記呢！
*
這段時間的每天早上，唐寧都會在6點30分去到夏千語的公寓，到了後便直接去廚房做早點，也不打擾她。
她的生物鐘他是清楚的，加班太晚，會在6點30起牀；加班不晚的話，6點就起來了。
然後兩個人一起吃完早點，唐寧再送她去公司，然後自己去寧達。
到了晚上，唐寧會在7點，帶一束花去接她下班。在家裡看到垃圾桶裡被扔掉的速溶咖啡包裝後，後面幾天唐寧便會在離開前幫她準備半壺咖啡。
本來以爲她不耐做這些，會將就過去，至少可以早睡一些，看來是沒用了，所以還不如幫她準備好。
*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有一段時間，兩人慢慢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沒有之前的濃烈火熱，卻又感覺到他的無處不在。
沒有刻意的甜言蜜語溫柔繾綣，卻周到細緻、安靜包容，有時候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卻又無法忽略他的存在。
感覺好象……
空氣。
卻又比空氣多了些暖意。
*
“Charlene，傑安公司那邊有新的動向。”潘亮推開夏千語辦公室的門，匆匆走進來。
“恩，你說。”夏千語將電腦推開，看着潘亮說道。
“前兩天本地一家新的投資公司在專業雜誌上發表了一篇文章，是對傑安公司競拍那塊地的分析。”
“新聞之後，聽說成傑安找了兩家企業準備談合資，也就是定向增發的形式，只是這股份不賣給我們而已。”
“接着又出來一個新聞，是成傑安曾經行賄的調查文件影印件，並不清晰，但已經讓合作公司開始警惕，擔心資金放在傑安公司並不安全，所以談判就停止了。”
潘亮快速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成傑安重新找你了嗎？”夏千語的眸光微微閃動了一下，繼續問道。
“他秘書有給我電話，約我再去談。不過因爲是秘書打的，所以我拒絕了－－這麼看來，他應該還有籌資的後路，但又不想把我這條路給斷了，所以纔會這樣。”潘亮沉聲說道。
“做得漂亮。”夏千語帥氣的打了個響指，對潘亮說道：“保持這樣的節奏，不要拒絕、也不要同意。我這邊會安排人過去接觸。”
“所以專家分析和行賄的文件，應該都是夏小姐安排的吧？”潘亮一下子也興奮了起來。
“恩？”夏千語眉頭輕挑，但笑不語。
“Sorry，我是太激動了。我先走了，後面有信息我再與你聯絡。”潘亮立即意識到自己越矩了，當即站了起來，道歉後，便迅速離開了夏千語的辦公室。
夏千語只是微微笑了笑，拿起電話給唐寧打了過去：
“唐寧，項目組可以開始接觸成傑安了。”
*
“好，我這就安排。”唐寧立即說道。
“讓他們不要透露任何有關你、我、傅陵的消息。”夏千語沉聲說道。
“我明白。”唐寧點頭：“另外，我晚上晚上要過去市政項目組一趟，確認明天簽約的細節，不能準時過來接你，你看讓安安過來如何？”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夏千語淡淡說道。
“也行，我辦完事給你電話。”唐寧也並不堅持。
“文件都確認好了？”夏千語問道。
“是的，來回討論了三輪；英國那邊建築設計公司的方案傅陵也做了模擬，所以整體方案與簽約細節都已經確認。”唐寧收拾好資料，拎着公文包，邊講電話邊往外走。
“ok，我知道了。”夏千語說完後，便掛了電話。
*
唐寧上車後，便插上了耳機，邊開車邊給項目組打電話，安排與傑安公司接觸的細節後，專門交待不要提公司法人和投資人任何有關的信息。
“我們第一次亮相，保持強勢而專業、同時保持神秘而強大的姿態，明白嗎？”
“ok，期待順利，保持聯絡。”
唐寧放下電話後，加快速度往舊的市政辦公大樓開去……
－－－－－－題外話－－－－－－
都有發展哦，收購和安閣項目，也是齊頭並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