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季氏給常雲微束了很漂亮的二個小辮,一左一右的搭在雙肩,又點綴了些小花。“恩,年後啊,就應給你穿個耳朵眼了!”常季氏捏着常雲微厚實的耳垂,笑說道,“我家雲微這耳垂生的肥厚,是個福氣相啊!”
“那是肯定的,雲微小姐長大了定是和夫人一樣的美人,找的也定是老爺那樣做官又疼人的男子啊!”春月在旁笑起來。
常季氏笑着摸常雲微的發,常雲微則紅着臉瞪春月,“娘,春月姐姐定是想嫁人了,若不是,怎麼男子男子的說,也不害羞類!”
“小姐說什麼呢!”春月扭了身體,一臉紅羞色。
常季氏看看春月,“春月也有十三了,按理說也是要給你配……!”
常季氏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門外常青禮的聲音,“啊呦----你-----你回來,你別跑啊!別跑!”然後這聲音漸漸的遠出。常季氏忙的站起來向門口跑,常雲微和春月也跑到門外看,卻正好見着遠處的常青禮急急跑着轉了彎,沒了影子。
常雲微忙的擡頭看母親常季氏,見常季氏也皺着眉頭一臉疑惑。常季氏道,“你和春月進屋去,娘過去看看怎麼會事!”
“不嘛!”常雲微扒住牆,“我在這裡乖乖的!”
“那好,春月,你看着小姐!”常季氏吩咐好,這才撣撣衣裙,向常青禮跑開的方向急走去。距離那個轉彎角才了一小半的時候,卻見常青禮弓着背,手吃力的拉着什麼退出來,臉上還堆着笑,一句一句的在哄“不怕,你是知道了,我是縣長大人,我是帶你回我家去,不怕乖啊!”
等常青禮的手腕越過牆,被他拉着的也就現在人前。
常雲微看的清楚,自己的父親常青禮拉着又和顏悅色在哄的,竟是個孩子。一個頭發蓬亂衣衫襤褸的孩子。因爲頭髮遮蔽的大半張臉,看不清孩子的模樣,但是外露的小胳膊小腿上,無一不是黑瘦黑瘦的,更帶着幾處傷痕。小孩子弓着身,極力的想要掙脫被常青禮抓的牢固的手,但卻是被常青禮硬拉扯着向前。
“老爺!”常季氏見這副光景,也是驚訝不已,她看看那孩子,又看看常青禮,“這孩子?”
那小孩子聽到常季氏的聲音,側頭來看,在看到常季氏的時候,分明的停止了掙扎,有些愕然的怔怔於原地。
“對了,這就是我昨夜說的要帶回來的小客人!”常青禮對常季氏笑笑,趁小孩子楞神的當而,手上一用力,把小孩子整一個的拔近自己,頓了身,一手摁住他的肩膀,一手環抱他的腰。
小孩子想要再掙扎,卻已是徒勞了。
“爹爹----”常雲微膽怯的藏在常季氏身後,探出頭來,喊的是常青禮,看的卻是那個小孩子,卻見他髮絲間隱約露出的目光,兇惡而冰涼,似乎還帶着眼淚。
“進屋說吧!”常青禮固抱住掙扎不休的孩子,看看雲微,對常季氏道。
進到屋,常青禮將牢牢抱着的孩子一放於地,那孩子就嗖的向門的方向竄,好在進門時常青禮就吩咐春月把門上鎖,那孩子纔沒有開得門逃出去。只是見門開不得,那孩子便發急起來,如怒起的小豹子,對着門又是捶又是踢,見還是無果,猛然轉身,頭一低,竟如小牛犢一般對着常青禮就撞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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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對方是小孩子,常青禮沒有躲開去,只是蹲下身,努力的用手去固住那孩子亂抓亂踢亂扭亂顛的小身子,當然,手上難免被那孩子抓出了幾道痕子。常季氏護着常雲微,看着自己丈夫受傷,心裡到底不快,只對方是孩子,卻是不好責罵的,只皺了眉頭。
那孩子漸被常青禮用雙手緊緊錮住雙臂,饒實一雙短腿不甘心的還在亂踢,卻是踢不到常青禮半分,許是認清形式,孩子竟不再掙扎,只是小身子一抽一抽的,細細聽得,是他在壓抑着哭泣。
常青禮怕嚇着孩子,邊低頭去瞧那孩子的臉,邊和善的道,“好好好,我這就放開你,但是你不要如剛纔那般可好,我說了,我是這裡最大的,不是壞人,帶你來,是因爲你病了,衣服也髒破成這樣,我們洗澡,換身衣服,吃點東西后再讓大夫給你瞧上一瞧,病好了,你想去哪裡都成,可是好!”
那孩子梗着脖子,只壓抑的哭泣,卻是不說話。
“那我就當你答應了,我現在就鬆手,你別跑,跑也是跑不掉的!”常青禮邊說着,邊慢慢的鬆卻去錮住孩子雙臂的手。那孩子果然沒似之前那般撒腿就跑,只擡了袖子,抹了把眼淚鼻涕。
“那我們……!”常青禮想說,那我們就先洗個澡好不好,但是話還沒說話,那孩子就擡起頭來,一雙因哭過而眼圈帶紅的眼睛,死死的盯看常青禮,微啞着嗓子,認真無比的問,“你真是這裡最大的官麼?”
常青禮心下高興,這孩子不再倔強亂鬧,到也是這麼些天來第一次開口說話了。他點點頭,“你前幾次是見過的,那些人都喚我大人,我是這裡的縣官,算是這裡最大的!”他又抖抖自己身上的官服,“瞧,這當官的穿的衣服,你總是認識的吧!”
小孩子瞧着常青禮的官服,突然撲通一聲就地跪下,雙頭趴地,腦門咚咚響的對着常青禮連連磕頭,嘴裡道,“求求大人,找找我姑姑,求求大人,找找我姑姑!”
孩子的話音,聽上去,並不似這邊的人。
常青禮心疼的攙起孩子,用大手揉孩子紅起的腦門。一旁的常季氏令春月快快去取消淤的藥水來。
“我幫你找,我幫你找!“常青禮看着孩子,道,“但是,你姑姑叫什麼?長的什麼模樣,又或者,穿得什麼?怎麼的又不見了!”
孩子低垂下眼睫,沉默起來。春月拿藥過來,常季氏忙的接過給孩子塗抹上。那孩子的眼睛一轉不轉的看着常季氏,輕輕道,“姑姑的眼睛,跟你的一樣,很漂亮!”
常季氏和常青禮對視一眼,常季氏彎眉笑笑,“那你姑姑叫什麼呢?”
孩子卻有點答非所問,“姑姑說,讓我在土地廟等她,她去去就回來。後來我一直等一直等……!”孩子的小手緊緊的捏起來,想起來那個昏黃的雨天。
那個雨天,姑姑就那麼把他放進小小的土地廟裡,笑着摸着他的頭說,“玄汐,你在這等姑姑,姑姑去給你找些吃的,就回來,好嗎?”她從骯髒的袍子裡拿出他最愛吃的糖,剝了放進他嘴裡,然後蹣跚的消失在雨簾中。
他一直等。
姑姑,一直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