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黃莊
周娥催馬往前，眯眼看着疾衝而來的兩匹馬。
李苒勒停了馬，落在周娥後面，看着兩匹馬很快就衝到了能看清楚人的距離。
馬上兩個男子都是二十歲左右的樣子，看長相象是兄弟兩個，都是一件熟羅長衫。
兩人轉眼間衝到離周娥幾丈外，勒停了馬。
看起來年青些的男子不怎麼友善的從周娥看到李苒，年長些的男子帶着笑，一隻手倒提着馬鞭，拱了拱手，“諸位是走錯路了吧？”
“是走錯了路，看到有莊子，就找過來了，喝口水，歇一歇，再問個路。
這是兩位的莊子？”周娥也拱了拱手，大大咧咧道。
“算是吧。”年長的男子挨個打量着衆人。
“我們從曹縣過來的，要往金縣去，本來想抄個近道，沒想到迷了路，這兒離金縣還遠不遠？”
李苒微笑着，聽着周娥的胡扯。
你想想王妃這個人，隻身一人，空着手進到京城，不過一年，現在是什麼情形？這是個簡單人物？
“咦，我剛纔不是說了，從曹縣往金縣去，抄近道抄到你們這兒來了。”
王妃請，王妃來得正好，糧食剛剛從地裡收成回來，託王爺和王妃的福，今年風調雨順，收成不錯，正好給王妃看看收成。”
“京城王府。”周娥答的極其爽快。
一杯茶喝完，李苒又翻來覆去交待了一陣子趕緊走，只顧人別顧東西的話，在周娥一句緊過一句的催促中，上馬出來，勒着馬慢慢往莊子外走。
黃莊頭一臉冷色吩咐道。
“我以爲是周將軍掩飾的話。”黃泊元一臉笑。
黃泊君一聲沒響，轉身上馬，往來的方向疾馳而去。
“就到前面吧，歇歇腳，喝杯茶，趕緊就得走。”
“快下馬！”
周娥伸馬鞭點住紫茄，示意一直跟在粗使婆子中間的桃濃。
周娥轉着馬鞭，一幅渾不在意、大而化之的模樣，看着李苒說話。
周娥手裡的馬鞭東一劃拉西一劃拉。
“很應該。”李苒微笑。
李苒等人下了馬，周娥的催促抱怨不斷，挑着所有人的刺兒，催着趕緊走。
桃濃一邊笑一邊催馬上前，將身上那件灰撲撲的粗使婆子衣服遞給李苒，“不用脫了，你穿在外面，我就穿裡面這件就行，這麼熱的天兒，正好涼快涼快。”
周娥一邊慢慢走着，一邊警惕的環顧着四周。
“苗管事也來了，我先給王妃見禮，咱們再說話。”黃莊頭腳步不停，和苗忠交待了句，接着往前，迎着李苒往地上撲跪。
“你也該知道了，朝廷要對蜀地用兵了，這一仗打起來，也許一兩個月，也許要一兩年，咱們這莊子，在兩地之間，戰場之上。
你聽人說話，要用心！
一直商量到茶端上來，李苒也沒能有個決斷，只好猶豫難爲的把這個難題交給了黃莊頭。
這裡可不比京城，象曹縣金縣這些地方，晚上到了點，城門一關，我跟你說啊，就是王爺到了，也叫不開門！
“密密麻麻，都是朝廷的大軍，李侯爺是先鋒，王爺是主帥，王妃這身份，在朝廷地界，自家莊子，還要掩飾？
“我們經過這裡，正好過來看看。這會兒正是農忙，實在是打擾了。”
“掩飾？掩飾什麼？你這話說的，被散兵遊勇嚇傻了吧？
你這孩子，不是長大的，是嚇大的吧？”
“在這裡，大家是怎麼稱呼您父親的？”李苒沒看疾馳而去的黃泊君，只看着黃泊元笑問道。
“加之，領的又是王府的差使，鄉下人多數會尊稱一句。”
“王妃是從曹縣過來的？”黃泊元牽着馬走在李苒側前，仰頭笑問道。
“快扶起來，不必多禮。”李苒忙示意苗忠。
“在下是黃莊頭次子，名泊元，這是在下幼弟，泊君，不知是王妃到了，剛纔失禮。
周娥說着話兒，彷彿剛想起來，隨口問了句。
年長男子用馬鞭點了下年青男子，兩人一前一後下了馬，年青男子長揖下去，直起身，看向李苒，迎上李苒的目光，立刻避開，往後兩步，站到了年長男子身後。
王妃有一句話說得對，人活着最要緊。
黃泊元走到黃莊頭身邊，低低道。
“是！”黃莊頭連連點頭，“這是王妃的恩典，都說王妃慈悲……小的多謝王妃，也替莊子裡這些苦哈哈多謝王妃。”
在朝廷的地界兒，王妃這身份，要掩飾什麼？顯擺還來不及呢！
頓了頓，黃泊元補了句。
紫茄忙催馬上前些，一邊脫着最外面的衣服，一邊示意李苒，“我跟王妃換換衣服。”
“阿爹，她既然說讓把錢糧分一分，讓大家避開，不如就照她的話，走前再放一把火……從前豈不就徹底清結了？”
莊子裡，黃莊頭等人送走李苒，黃泊君先長長鬆了口氣，又往地上啐了一口。
“這一仗打起來，到底打成什麼樣兒，誰知道呢，一把火燒了，咱們就是進也可，退也可，朝廷真要是打下了蜀地，咱們靠着王府這棵大樹……”
這一帶，再往西……得有幾十裡吧？纔是那邊能巡邏到的界線呢，這兒正正經經是朝廷的地界兒。
紫茄等人和黃莊頭老伴和幾個婆子低低說着王妃的挑剔，要了爐子，銅壺茶碗，王翠親自從井裡提了水出來，倒掉一桶，再倒掉一桶，打起第三桶水，才提過去給紫茄。
周娥沒看黃莊頭，只斜瞥着黃泊元。
老三，快去請阿爹出來，迎接王妃！”
照王妃說的，散盡錢糧，只要人命，其餘都不必理會，這種一把火燒盡從前的好事兒，好得很，就是太好了！
走出去不過半里地，黃莊頭就帶着幾個長工打扮的漢子，連走帶跑迎上來。
出了莊子，周娥環顧着一望無掩的四周，和李苒道：“讓王翠她們幾個護着你趕緊回金縣，紫茄她們跟着我，在後頭慢慢走，得看看有什麼妖蛾子沒有。”
周娥一邊再次拱手，一邊說個不停。
“趕緊收拾東西，你和阿君帶着你阿孃，還有你媳婦她們，趕緊走，今晚就走！”
李苒接過衣服穿上，夾雜在王翠等人中間，縱馬往前。
“好。”李苒應的極快。
年長男子看着李苒。
“我們王妃。”周娥緊接着李苒的李字，笑道。
“再有一百來里路就到了。”年長男子揮着鞭子，往金縣方向指了指。
……………………
再猶豫來猶豫去的和黃莊頭商量，是把糧食分給佃戶好，還是把糧食拉到曹縣或金縣，賣了錢把錢分給他們好。
苗忠跳下馬，迎着黃莊頭上前。“老黃。”
“那就好！歇一歇，喝上兩杯茶，一氣兒就能到了。
這幾天趕一趕，把糧食收拾出來，分給大家，讓大家撤到金縣曹縣以東，避一避吧。
跟這樣的人打交道，能讓你便宜佔盡？
黃泊元牽着馬在最前引路，一邊走一邊說着話，走的很慢，衆人跟着他，也就很慢。
黃泊元長揖起來，笑着陪着禮，吩咐了黃泊君一句。
黃莊頭欠身往前讓了讓，走在李苒馬前，一邊走，一邊陪笑道。
“唉，你呀，這心太貪，就是這一條不如你大哥。
“阿爹上了年紀，又有幾分人望。”
“黃莊頭是你什麼人？”周娥喔了一聲，突然問道。
“你那衣服跟王妃的有什麼分別？象我這種粗人根本分不出來，桃濃呢，你換換。”
周娥瞪着黃泊元，一臉的你怎麼還問。
一行人進到莊子時，黃莊頭老伴帶着一羣婆子，已經等在村口。
“王妃這話太客氣了，擔不起打擾兩個字。
“免貴姓黃。”年長男子還是迎着周娥勒馬而立，並沒有轉身帶她們進莊子的意思。
李苒在馬上欠身，極其客氣。
跟大家說，非常之時，能顧住命最要緊，身外之物不要多帶，您也是，莊子裡的農具什麼的，甚至耕牛，都不必多顧及，戰事之後，再添置就是了。”
照紫茄的宣傳，這是王妃的講究，頭兩桶水不乾淨，到第三桶水才行。
周娥警惕緊張，她也覺得，這個莊子，至少黃泊元兄弟兩個，不同尋常，她的到來，他們極其不歡迎，甚至是仇視。
“你騎術不行，跑不了馬，到金縣還有一百多裡呢，再不趕緊，天黑前進不了城就麻煩了，咱們可連頂帳蓬都沒帶。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年青男子一聲呵問。
李苒看着黃莊頭笑道。
等沏茶的功夫，李苒細細問着莊子裡有多少佃戶，窮富如何，都在哪兒有親戚，各家好不好走。
再說了，這會兒，從曹縣到金縣，再往那兒，往那兒。”
你這兩匹馬養的不錯！我們的馬也餓了，要是有大麥、黑豆，最好再加幾個雞子兒，兩位貴姓？”
“我姓李。”李苒微笑答道。
年長男子擡手示意年青男子，再次打量着周娥和李苒，“是家父。幾位是從京城來的？”
“確實是受多了驚嚇。”黃泊元笑着，爽快的承認他確實是嚇大的。
黃泊元將繮繩丟給一個長工，在苗忠之前，撈起了黃莊頭。
“本來是要讓苗管事過來和你交待一句，這會兒錯過來，倒也好，正好和你當面交待。”
年青男子臉色微變，年長男子臉色微僵，一瞬間後，拱手欠身笑道：“是周將軍？還請見諒，這一帶散兵遊勇極多，就是婦人，也不容大意，這位是？”
不過王爺肯定比咱們早到金縣，王爺要是在城裡，這城門，倒是你一叫就得開了。”
再說，這十幾年，銀子也差不多了。
趕緊收拾收拾，你和你弟弟，帶着你阿孃她們，趕緊走！我隨後就到。”
黃莊頭緊擰着眉頭。
黃泊元不敢多話了，連聲答應，帶着黃泊君，趕緊收拾東西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