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乞巧
李苒回到翠微居，沒再出去，早飯後，周娥一身素服出去，聽小云閒話，也就比她早一刻來鍾纔回到翠微居。
她這會兒再出去，周娥必定要跟着的，那就太折騰人了。
再說，她也沒什麼事兒。
第二天，剛入了哺時，周娥掀起上房簾子，探頭進去，看着李苒道：“今天外頭熱鬧。”
”嗯？好。“李苒立刻放下手裡的書，起身下榻。
”姑娘換身衣服吧。“付嬤嬤捧着身衣服，從周娥身邊擠進屋。
小云和付嬤嬤一起，侍候李苒換了衣服，付嬤嬤看了看李苒頭上，頭髮梳的很好，不用動了，換支髮簪就好了。
李苒低頭看着自己一身鮮亮，有幾分納悶，她很少穿的這樣嬌豔亮麗，不過，也沒什麼。
出了院門，周娥看了眼李苒，“聽小曲兒？”
是她犯糊塗了，也是因爲最近這位姑娘不大犯傻了，她就把她一無所知這件事給忘了。
“你不用乞巧。”
李苒和周娥聽完小曲兒出來，周娥想起吳嫂子的豬頭肉，李苒一聽也十分嘴饞，也想去看看吳嫂子最近怎麼樣了，和周娥一起，穿過小巷，到吳嫂子腳店時，卻看到腳店大門緊閉，燈火全無。
神像兩邊和前面，擺滿了一對對活靈活現、不知道用什麼做的大雁，鴛鴦，龜魚等等，以及一個個縮小版的農家樂，用瓜果雕刻出來的人物花草等等等等。
李苒聽的想嘆氣，好吧，大約周將軍也是隻知道叫什麼名字，這些到底是什麼，什麼來歷，有什麼說法，什麼作用，她也不知道吧。
“謝家聯姻魯國公府，是謝家費了心思求來的，結親曹家，大約是意外之喜，謝曹這次聯姻，太子覺得很好。”
“是什麼？你剛纔不是說，花樓？”李苒順着周娥的手指看過去，再看回來。
周娥的手從臉上抹下來。
“嗯。”李苒轉過頭，不看周娥那一路往下撇的嘴角了。
剛到萬壽觀大門前，李苒就看到了站在那棵大槐樹前面的謝澤。
“我也不喜歡這個世間，象周將軍，她軍功卓著，可她爲什麼不能開府建衙，象長安侯府那樣，就因爲她是個女的，真不公平，爲什麼人一定要歸到家歸到族裡，一個人活着，爲什麼不行？還有，爲什麼女人就一定要穿裙子，一點兒都不方便。”
唉，這姑娘根本就不知道今天是乞巧節！看樣子，乞巧節的規矩，她也是半分不知。
“嗯，魯國公府，”李苒頓了頓，“當時也是看着你吧？”
“不全是。我真是這麼覺得，不過，沒辦法是不是，所以就不想這些了。”
“唉！”周娥一聲長嘆，擡一隻手按在臉上，“今天是乞巧節，七月七。你竟然不知道。”
謝澤側頭看着李苒，笑意隱隱，片刻，嗯了一聲，“魯國公心機深沉，就是過於算計了。”
京城一共六條甜水巷，全是妓館聚集的地方。
“種生。”李苒伸手拿過，託在手裡仔細看。
“這乞巧節，也跟中秋一樣，都是各家關着門，一家人一起過的？”李苒看着一巴掌按在臉上，滿身懊惱的周娥，笑問道。
擺得一派田園風光，宛如世外桃源。
石南從小飯鋪裡錯了椅子桌子，又沏了壺茶，放到桌子上。
“那些呢？有名字嗎？”李苒再指着那些大雁鴛鴦、農家樂什麼。
綵樓大同小異，都是在正中高高供着位頭戴蛇冠，或是乾脆頭臉就是個蛇模樣的神像，神像是裝飾着珠寶綾羅，華美非常，神像外面，罩着碧籠紅紗。
周娥的提議，甚至她主動邀她出來這件事，都讓李苒頗爲納悶。
周娥說得對，這條街上的乞巧樓，真是各具心思，爭奇鬥豔，好看極了。
“甜水巷平時就這樣嗎？還是就今天這樣？今天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嗎？又過節了？”李苒一連看了四五家，看着周娥笑問道。
小甜水巷是所有甜水巷中，規格最高的那一條。
“綵樓。”周娥的回答簡潔到等於沒說。
她蒙，也是因爲他平時極少說話的。
“沒，是你走得慢。”李苒被謝澤這跟剛纔全不搭界的一句話，說的簡直有點兒蒙。
她剛纔問過她，她說是花樓！
謝澤側頭看着她，“累了？”
桃濃看到了兩人，打發人過來遞了話兒，她今天要去試幾件新衣服，唱完小曲兒就得趕緊過去。
“嗯，六娘子覺得挺好。”李苒仰頭看着謝澤笑道。
“嗯，付嬤嬤……也算正好，讓你見識見識咱們京城的乞巧節，整個京城，最好看的乞巧樓，都在這條街上，看過這條街，你就算見識過京城的乞巧節了。”
周娥用力拍了一會兒門，裡面半絲動靜也沒有，兩人只好掉頭回去，隨便找個地方吃了晚飯，周娥提議去附近的小甜水巷逛逛。
“嗯，這是皇上的意思，也是太子的意思。”謝澤往後靠在竹椅背上，臉色微沉。
李苒擡頭看了他一眼，她都叫出名字了，難道還不知道能不能吃嗎？
謝澤聽的眉梢挑起，片刻，斜睨着李苒，哼了一聲，“你這是勸我呢？”
“你不想回到謝家。”李苒聲音極低，“就象我不想回到李家。”
李苒伸直雙腿，撫着長長的裙子，一邊說一邊嘆氣。
謝澤腳步微頓，側頭看了眼李苒，轉頭回去，嘴角露出絲絲笑意。
李苒和謝澤坐下，謝澤欠身倒了杯茶，推給李苒，自己再倒了一杯，端起來慢慢抿着。
唉，逛這樣的地方，還是應該和六娘子一起，跟周將軍這樣的，就是盲遊啊。
嗯，再看看再說，周娥是個坦蕩慣了的，多看一會兒，大約就能看出端倪了。
“謝家已經交到你手上了？”李苒看着謝澤，有些猶豫的問了句。
小甜水巷的街道很寬，兩邊的花樓間間都極其氣派奢華，每一家門口，都搭着綵樓。
“不能吃。”謝澤嗯了一聲，又補了句。
李苒也抿着茶，看着眼前已經有了幾分蕭瑟之意的荷花荷葉，心情愉快。
“嗯，那些乞巧樓漂亮極了。”李苒看着手裡的種生。
看着李苒三步兩步跑過來，謝澤嘴角帶着絲似有似無的笑意，手裡託着用紅綠絲繩扎着，十分漂亮的一束翠綠，遞給李苒。
“嗯。”李苒被謝澤這再一句，說的有些拿不準他什麼意思，只低低嗯了一聲。
謝澤站住，低頭看着仰頭看着他的李苒，片刻，轉身接着往前。
“應該是吧，不是也差不多。”周娥擺了下手，她對這些從來都是不求甚解，大差不差就行，差了也沒事，又不會死人。
李苒從頭一家起，就伸着頭仔細的看，看的驚訝極了，這一樣樣的東西，太精緻太好看了，那農家樂裡碧綠的禾苗都是真的，那些花草好象是用真的瓜果雕刻出來的，都是些精緻卻不能長久保存的東西。
她跟付嬤嬤，白操心了！
周娥和車伕說了一聲，車子趕着車，不緊不慢往裡瓦過去。
“這是什麼？”李苒指着綵樓，看着周娥問道。
周娥從不對她的出門與否，以及行蹤提半個字的建議，象今天這樣明白提議出來逛逛，以及去逛逛甜水巷這種地方，實在讓她詫異莫名。
在京城這大半年，李苒最大的體會，就是這兒的節日，是真多啊！
“謝沛和曹家的親事議定了。”
“磨喝樂。”周娥瞄了眼蛇冠神像，很不屑的答了句，她對一切神像都是斜眼看。
謝澤側頭垂眼看着李苒，片刻，似有似無的哼了一聲。
兩人納悶的從這邊看到那邊，又問了隔壁香燭店的夥計，香燭店夥計表示昨天還好好兒的，今天從早上起，就沒見開過門，也沒見過吳嫂子，許是有急事兒出門了？
周娥手指點着，一口氣介紹下來，簡單明瞭。
李苒握着那束種生，和謝澤信步往前。
她覺得她手裡這把種生是所有種生中，最好看的那一束。
李苒站在巷子口，看着周娥，沒等她說話，周娥的嘴角就開始往下扯了，“從萬壽觀回去。”
而且這個東西，真的能吃，還十分好吃。
這小丫頭這份小聰明……
從小甜水巷到萬壽觀不算近，李苒上了車，到八仙樓前，才下了車，和周娥一前一後往萬壽觀過去。
李苒換一家再仔細看，看的興致盎然。
“嗯。”好一會兒，謝澤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小甜水巷好玩嗎？”謝澤轉進了那條橫巷子，再問道。
出了橫巷子，謝澤站住吩咐石南搬兩椅子來。
付嬤嬤說今天是乞巧節，說長安侯府那乞巧會，她去了不好，不去，怕她總是會有幾分傷感時，她竟然一直點頭！
“六娘子覺得好還是不好，有什麼要緊。”
“摩睺羅嗎？”李苒立刻就明白了，怪不得有些眼熟。
周娥被李苒這一句話問的，兩根眉毛挑的老高，手指從頭一家花樓劃到她們正在看的這家，再往回劃了一遍，“你不知道這是啥？”
“那個叫水上浮，這是谷板，這些都是花瓜，這是果食將軍，那是種生，那是荷花。”
喝了半杯茶，謝澤再次開口，聲音沉而緩。
一條小甜水巷逛到底，李苒滿足的嘆了口氣。
謝澤側頭看着她，好一會兒，似有似無的嗯了一聲。
“嗯？嗯。”李苒反應過來，笑起來，“我什麼都不會，也不想學，是不用乞巧。”
“王家六娘子定給了霍文燦。”走過那家麪館，謝澤突然說了句。
“好。”李苒也想去看看桃濃，乾脆應好。
“多謝你，還有付嬤嬤。”李苒看着她，低低謝了句，接着往前看。
“這是什麼？”李苒只好指着中間的蛇冠或蛇面神像問道。
“嗯，我也覺得挺好。”李苒想了想，帶着幾分小心，答了句。
李苒也不說話了。
一壺茶喝完，謝澤站起來，“回去吧。”
“嗯。”李苒跟着站起來，過去上了車，看着謝澤擡手衝她揮了下，笑顏綻放。
這一章的乞巧節，取自東京夢華錄和夢樑錄中記載，這個節，書中記得非常詳細清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