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寧宮內。太后正與紀夕妍對弈。
“皇后那裡有什麼動靜了?”太后落了一子,擡眼問道。
夕妍隨意下了一字,接口道:“皇后娘娘擔憂司將軍回不來了,所以找臣妾刨根問底。”
“是問凝芙公主的事吧,你怎麼回答的?”太后把玩着手裡的棋子,看着夕妍道。
“太后英明,臣妾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所以就只好實話實說了,凝芙公主確實對司將軍青眼有加,至於能否開花結果,那就沒人能預測得了了,如果真的成了,也是成就了百越和我朝的一段佳話,皇后娘娘必然也無從反對。”夕妍說完,篤定地下了一子。
“叫吃,看來紀丫頭的棋藝還需要好好精進呢。”太后樂呵呵地取走了一片棋子。
“太后娘娘說的是,臣妾本資質不足,難得您不嫌棄,給臣妾學習的機會,能學會一點皮毛臣妾就謝天謝地了,您若是把我當成對手那就太擡舉臣妾了,不消片刻,臣妾的棋子就得片甲不留了。”夕妍誠惶誠恐地說道。
“下棋或許你不在行,可是‘沉機終日靜不語,一子落手四座驚。’這兩句話你卻深得要意,連哀家都一直小看了你呢,輕敵也是成功的大忌,希望宮裡其他人不會和哀家一樣也犯這樣的錯。”太后吃光了夕妍棋盤上剩下的棋子後道。
夕妍謙虛地低頭微笑着,將手裡緊握着的一枚白子輕輕地滑入了棋盒之中。
托克托行宮,深夜。
凝芙換上了夜行衣,走到了司涵遠的房間。
“將軍,醒醒。”凝芙輕推了推司涵遠。
“公主,你怎麼來了?”司涵遠憑着聲音認出了凝芙。
“將軍別說話,你跟我走就是了。”凝芙說完開啓了牀底的機關,一同滑入了地道之中。
兩人順着長長的坡道一直往下行,直到腳落了地,凝芙才從腰間拿出了夜明珠,照亮了地道下方的道路,拉着司涵遠向前走着:“將軍事不宜遲,我就長話短說了,這個密道可以直通宮外,我現在連夜送你出去,因爲明天一早就會有人發現你不見了,勢必會全城追捕你,到時候你就插翅難飛了,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你趕緊走吧。”
“爲什麼這麼匆忙,是出了什麼事嗎?我說過我即使要走也不能連累到你啊。”司涵遠預感到了什麼。
“將軍你就別問了,總之是爲你好,我不會害你的,如果你不和我走,那就永遠也出不去了,難道你不想回去見尚仙嗎?”凝芙一不小心說漏了嘴。
“你,都知道了?那你爲什麼還要幫我?”司涵遠大感出乎意料。
“原本我以爲把你引到這裡,留住你的人,終有一天會有希望讓你愛上我,可是現在的局面已經完全不受控制了,是我讓你騎虎難下的,那麼如今我就要拼盡全力保護你的安全,或許自由對你來說更重要,總之我想讓你回到以前的快樂的樣子,不想看着你在這裡鬱郁寡款的,所以你現在趕緊跟我走吧,別再耽誤下去了。”凝芙激動地有些語無倫次。
“不,我不能一走了之,我欠你那麼多也無法償還,如果命運要帶給我什麼,我無從抵抗,只能欣然接受,當然公主我很感謝你的出手相助,真的謝謝你。”司涵遠停下了腳步,堅定道。
凝芙公主聽完,頓時淚流滿面:“我不要你的感謝,我只想你好好的。”說完,趁司涵遠不備之際,將他打暈了,扛着他繼續前行。
好容易走到了地道的盡頭,外面就是宮外的領地了,凝芙輕輕撬開頭頂的石磚,一道亮光射了進來:“凝芙,夠了。”
“額吉。”凝芙嚇得驚慌失措,轉身欲走。
巴雅爾的聲音從身後滲了進來,“凝芙,你讓父汗和額吉太失望了,你們是逃不掉的,跟額吉回去吧。”
“額吉,我既然走到這一步,就不會輕易放棄的,如果您能心疼我,就爲我讓開一條路,如果不能我只有闖過去了。”凝芙倔強地說道。
“孩子,你別犯傻了,即便我這一關你過去了,還有你父汗、大哥他們呢,你們根本離不開百越的境內。”
凝芙沒有理會巴雅爾的話,帶着司涵遠走向另一個出口去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凝芙和司涵遠終於從地道出口爬了上來,她輕拍着司涵遠的臉道:“將軍,我們出來了。快醒醒。”
司涵遠醒了過來,看了看凝芙,又看了看四周,“這是哪裡,我們出來了嗎?”
“對啊,我們已經離開行宮了,翻過那片山壁,就是出百越的城門大路了。”凝芙興奮地說道。
司涵遠見事已至此,便也跟着凝芙接着上路了。
走到山壁腳下,果不其然,斯欽都日帶着一隊人馬早已在那裡恭候多時了。
“大哥,你怎麼在這裡?快讓開,我要過去。”凝芙顧不上吃驚,開宗明義地向着斯欽都日宣戰。
“凝芙,看來額吉的勸告對你不起作用,我可不會那麼好說話,你放下那個人回行宮去,之前的事情就此既往不咎。”斯欽都日開出了談判的條件。
“你們以爲能擋得住我嗎?我倒要看看誰敢動我一下?”凝芙拿出了綴有麟符的項鍊。
斯欽都日身後等人嚇得直後退,只有都日本人毫不畏懼,擋在了凝芙的面前,氣勢洶洶地說道:“一羣廢物,怕她做什麼?來啊,我看你們往哪裡逃?”
凝芙逼近了斯欽都日道:“大哥,得罪了。”說完將一包迷粉潑在了他的臉上,斯欽都日連連咳嗽起來,疼得睜不開眼睛。
趁此間隙,凝芙便帶着司涵遠登上了山壁,兩人艱難地攀爬起來,好不容易爬到了頂端,遠遠地眺望着城門的情況。
“城門口平時人來人往,今天怎麼風平浪靜,一個人也沒有,城門的士兵也沒有增加,還是那幾個人,莫非有埋伏在附近?”凝芙蹙眉道。
“公主,你回去吧,我連累你的太多了,如今城門近在眼前,只要我把握好機會,出了城門就能回朝了,你不必再爲了我冒險了。”司涵遠一路上對着凝芙充滿了愧疚,想到她之後可能面臨的責罰,實在是於心不忍。
“看到你平安出城,我才能放心,只差這一步了,我要陪着你一起面對。”凝芙堅定不移地說道。
“白天雖然易中埋伏,畢竟我們在明,他們在暗,但是到了晚上,他們駐守的兵力會更多,更難以控制,這會兒纔剛天亮,進出的人員自然不多,我們再觀察一會兒,看看會有什麼動靜。”司涵遠分析者局勢道。
又過了一會兒,城門口還是未見有人出入,凝芙沉不住氣了:“你在這裡等我,我一個人先去探探情況再說。”
“公主,要去也是我去。”司涵遠阻攔道。
說罷,司涵遠就躍下了山壁,大步流星地向城門口走去。凝芙在山壁上凝神靜氣地遠遠地看着。
只見司涵遠行至城門還有一半的路程時,他的四周出現了萬箭齊發的景象,無數支利箭從四面八方追來,齊齊對準了司涵遠而去,司涵遠不斷空翻着身子,一一避開了箭支的襲擊。凝芙公主大驚失色,從山壁上衝了下去,撲到了司涵遠的身前,大聲叫道:“都給我住手。”
弓箭瞬間停止了發射,卓力格可汗帶着身後的錫吉忽裡三人,騎着馬和凝芙他們面對面地看着對方。
“額吉告訴我,你偷偷拿走了麟符的時候,父汗很痛心疾首,凝芙你爲什麼要這樣?”卓力格難過地說道。
“凝芙只想保護心愛的人,凝芙沒有錯。”凝芙言之鑿鑿地說道。
“司將軍,我原本以爲你是個英雄,想不到今天爲了能落荒而逃,不惜利用一個女人的真心,你們的皇上就是靠得太后登上了寶座,如今你一個堂堂的將軍用的也是這一套,卑鄙無恥纔是你們取勝的關鍵嗎?”卓力格鄙夷地嘲笑着司涵遠。
“一人做事一人當,凝芙公主是被我脅迫的,如今東窗事發,請可汗帶回公主,至於我,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司涵遠大義凜然地說道。
“凝芙,你聽到了麼,該醒醒了,他根本就是想利用你。到父汗身邊來,我們回去吧。”卓力格伸出了手對着凝芙苦口婆心說道。
“今天要麼讓他走,要麼我和他一起死。麟符在此,誰敢造次。”凝芙果決地叫嚷着,手裡不斷揮舞着那三件禮物。
錫吉忽裡三人面露難色,對着卓力格建議道:“可汗,再這麼鬧下去也不是個事情,總不能我們自己人自相殘殺、兵戎相見吧。凝芙那孩子看來也是鐵了心了,好漢不吃眼前虧,要不就先放過那個小子吧,回頭暗地裡我再派人追殺他去。”
卓力格想了一會,才道:“司將軍,凝芙如此對你,我也大感意外,如果我輕易放過你,那就是對不起我的族人,如果我殺了你,那麼我的傻女兒就會對我恨之入骨,讓我們來個公平的交易吧。你不閃不避受我三支箭,如果三箭之後,你安然無恙的話,我就放你走,並且以後都不會再追殺你。”
“好,我答應你。”司涵遠迅捷地轉過身,含下了一枚匯珍散。
司涵遠騎上卓力格派人送來的馬,站在人羣中央,等待着卓力格發箭。
卓力格用黑布蒙上了雙眼,從背後抽出了三支箭,開始發出第一支箭。
四周的衆人紛紛靜默,害怕得沒人敢發出聲音,突然一聲嘶吼劃破長空,司涵遠所騎的馬左前蹄中了一箭,失去了重心向前跪了下去。
卓力格接着發出了第二支箭,箭穿過風嗖嗖地向司涵遠飛去,眼看着要落到司涵遠的身上,卻被他眼疾手快地握在了手裡,再一次化險爲夷了。
凝芙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害怕得不敢睜眼,等待着第三支箭的發射。
這一次卓力格瞄準了很久卻遲遲不發箭,正當衆人都將心提到了嗓子眼的時刻,他扯下了綁着的黑布,將箭射了出去,千鈞一髮之際,凝芙想也沒想便用身體整個兒地擋住了司涵遠,箭最終在凝芙的臉頰上輕擦了一下後穩穩地插入了凝芙的胸口,殷紅的鮮血當即噴濺到了司涵遠的臉上。
卓力格驚呆了,懊惱地捶胸頓足,跑到了凝芙的面前。
司涵遠將她輕輕地放平在地上,又取了一枚匯珍散給凝芙服下。
“你給她吃了什麼?你別碰她。”卓力格一把推開了司涵遠,勃然大怒道。
凝芙因爲失血過多,不一會兒就面色發白,她用盡了最後的力氣拉住了司涵遠的衣角,幾乎奄奄一息地輕道:“將軍,快走,快走。”
卓力格傷心地抱起凝芙,坐進了羅羅車裡,離開前對着司涵遠扔下一句:“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