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癱了?你說他癱了?治不好了?”
安煥成扭頭白了她一眼,“要能治好那叫癱了嗎?”
“怎麼會!”安落喃喃自語,“他好不容易纔好起來的腿,怎麼又…”
夜色朦朧,楊柏從後視鏡中看不真切她的臉,卻能清晰地看到她泛起水光的星眸。
楊柏擰起眉重新把視線投向前邊的道路上,後邊安煥成的嘆息聲就又響了起來。
“唉,妹子。依我看,你也別軸了,明明你們倆都在乎對方,你還跑什麼?再說,我都給你問清楚了,離婚協議的事情就不是我妹夫找人弄的,是那個古狼爲了滿足老爺子的遺願才找了律師那麼做的。我妹夫說了,他根本就不知情,所以離婚協議不作數。”
“可你也說了,爺爺的遺願就是讓我們分開,現在他屍骨未寒,我要是待在他的身邊,爺爺豈不是走不安穩?”
安煥成愣了一秒,又把頭轉向了窗外,看着窗外連成一片的街燈,頓了幾秒才說,“剛出來的時候我可是聽醫生說了,我妹夫這腿是別想好了,他本來就脾氣臭,腿殘了脾氣更臭了,一個臭脾氣的癱子,你要是離開了他,估計他這輩子就註定打光棍嘍...誒落落,你說老爺子是想看到你能在他身邊照顧他,還是希望倪昊東一人孤獨終老?嗯?”
安落低下了頭不說話,整齊的牙齒咬住了下脣,雙眉擰在一處。安煥成知道她離婚的堅定決心已經開始動搖了。人都有見面之情,待會她親眼看到他坐在輪椅上的樣子就會心軟了。
楊柏聽了脣角勾了勾,雖然...把倪少說的慘了點兒,但好歹安小姐的決心被撼動了。
靈堂裡的人見安落去而復返,全都一臉驚訝的樣子,驚訝過後,就是斜着眼睛勾起脣角一臉的幸災樂禍的嘴臉。安落的視線從人羣中淡淡的撇過,她懶得去猜爲什麼他們見了她會是這種表情,她的眼睛焦急的掃過層層人羣,腳步不停的去尋找那個令她牽腸掛肚的人。
越往裡面走,人羣越稀疏,她從人羣中穿梭而過,一眼就看到了水晶棺旁邊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他靠在椅背上,面色淡漠的側頭向旁邊看去,他旁邊站着一個身穿西裝的男人,那男人正低着頭和他商量着什麼,兩人說着時而還視線轉向旁邊的水晶棺。看上去好像在商議老爺子的後事安排。
順着他剛毅的側臉向下看去,他腿上搭着的格子毛毯下,他的雙腿靜靜的垂放着,紋絲不動。她的心瞬間漏跳了半拍,她正要朝他走去,就看見一個身影從另一個方向走到了他的身邊,安落的瞳孔猛縮,邱瑞兒竟然還沒走!?
她見倪昊東從她的手中接過了水杯低頭喝了一口,邱瑞兒彎着腰在他的耳邊笑着說了句什麼,倪昊東眼神平和的聽着,女人活潑漂亮,男人沉穩冷峻...呵...安落的嘴角揚起一絲譏諷的笑容,怪不得她進來的時候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有幸災樂禍的意思了。
誰說倪昊東變成癱子就會孤獨終老了?這不照樣有人樂意往上貼?
“呦,昨兒是想要給倪少來個下馬威,以爲耍一耍性子倪少就會哄,沒想到她前腳走後腳就有小姑娘貼過去,這下坐不住了吧?”
“呵,可不是,敢和倪少耍性子?倪少還能慣着她?現在回來也晚了,她自己要是要點兒臉就趕緊走人就完了,別一會兒被倪少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給轟出去。”
...
議論聲此起彼伏。不是她耳力太好,而是這些人以爲她已經是倪昊東丟掉的破衣服,所以絲毫不用避諱她。她站在原地躊躇不前,不知道是該衝過去,還是該轉身出去。
這個時候,倪昊東擡眸朝她這邊看了一眼,她被這一眼看的身體微僵,他的眼神幽深幽深的一眼望不到底,他就那麼坐在那裡,眼角微擡,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這一眼很輕,輕到安落恍惚的以爲他或許只是朝着這個方向瞥了一眼,而根本就沒有看到她。但是,她就是被這輕飄飄的一眼看的更加茫然無措。
他把她叫來究竟是要幹嘛?她不相信他那一眼沒有看到他,那麼既然看到了,爲什麼又裝作沒看到一樣低下頭去?
邱瑞兒絲毫沒感覺出倪昊東的異樣來,她的雙手撐在她的雙膝上,彎着腰笑眯眯的對倪昊東說,“倪大哥,我爺爺聽說倪爺爺去世了特別傷心,我打電話告訴他的時候他聲音都哽咽了,他說他們年輕的時候一起當過兵,還是一個連的,後來就都分開了,轉業的、經商的,慢慢的就都失去了聯繫。好不容易這幾年才又和倪爺爺聯繫上了,沒想到倪爺爺這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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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邱瑞兒絮絮叨叨的真能說,可倪昊東卻都沒聽進去,他的餘光瞥見安落好像定在那兒一樣,他就伸手從口袋中拿了手機出來低頭擺弄着。
安落感覺手中的手機震了一下,低頭一看,竟然是倪昊東發來的微信,他說,“你以爲站那兒耗着時間就不會走麼?是不是真想試試超過三個半小時我會不會掐死你哥?”
看到他這樣的話語安落輕輕皺了下眉,他這話的意思是讓她過去?
她抿了抿脣,長出了口氣在人們那看戲般精亮的目光下朝着他走去。她站在倪昊東伸身側的時候,邱瑞兒才感覺有異,她擡頭看到安落時露出了一臉的驚訝。她愣了愣,慢吞吞的站直了身體之後,一雙大眼睛上上下下在安落的身上打量了一番,最後嘴巴一撅,哼了一聲,“倪大哥這麼需要人的時候,你一走就走兩天,你現在還好意思回來?哦對了,別對我說你是那什麼安安啊!我查過了,你根本就沒有什麼雙胞胎妹妹,你總在外面招蜂引蝶的,倪大哥他知道嗎?”
倪昊東的眉狠狠的皺起,似乎,還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安落直視着邱瑞兒的眼睛沉聲說,“邱小姐還是去喝點兒水吧,如果有時間還可以去看看醫生,我發現你脖子總是歪的,是不是有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