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妮拿出手機,翻到了那個已經有段時間沒有聯繫過的號碼,沒有絲毫猶豫地撥通。
鈴聲響了很久,那邊一直都沒人接聽,接着,是無人接聽的客服提示音。李雪妮不甘心地一遍又一遍打過去,發泄什麼似的。
北京時間晚上十點左右,即奧地利時間下午四點左右,維也納一棟寬敞的花園別墅內。
連綿不斷的清風吹動淺藍色飄逸的簾布,在兩條白色簾布舞動造成的縫隙中,隱約可見一個頎長而苗條的身影。
那人烏黑的發披散在兩肩,輕輕飄揚,她穿了一條米白色波西米亞風的棉麻長裙,裙邊不甘寂寞地迎風飛舞着。
陽光和暖,昏黃微醺。
那人身側是一條藤椅和一張木製的小桌子,金色外殼的手機跟一堆文件夾躺在一起。此刻,那手機許是因爲沉睡得久了厭倦了安樂,正不聽話地震動着。
而就站在兩步遠之外的人,卻對惱人的震動聲充耳不聞。半分多鐘後,手機好容易停歇下來,可耳根剛清淨了沒到一分鐘的時間,震動聲就又吵嚷起來。
一遍又一遍,手機在木桌上孜孜不倦地鬧騰着,孤獨地狂歡着。
而它的主人,卻依舊望着天空,半垂了眼皮,思考着什麼。神情很是認真和嚴肅,看起來是真的完全沒有聽到手機的震動的樣子。
等她終於收回神思,將注意力放到現實中時,才第一次聽到手機的震動聲音。她往回走了兩步,半彎了腰去看手機上的來電顯示。
“李雪妮”三個字,很快躍入眼簾。她皺着眉,將細瘦細瘦的修長手指放到脣邊,沉吟了片刻,纔將手機拿起來。
“有事嗎?”接通的第一句,她語氣有兩分不耐煩。
那邊的情緒完全沒受她語氣的影響,音調依舊很激昂,“慕容淨,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說。”
“嗯。”慕容淨低低迴了一聲,對李雪妮,她的耐性向來不多。
“羅謖他今天當衆向冉小梨求婚了,他要娶別人了!”李雪妮情緒還停在方纔的酒會上羅謖和冉小梨甜蜜幸福的場景,心裡越發難受。“他還單膝下跪了!慕容淨你聽到了嗎?”
本來漫不經心的慕容淨,忽地睜大了一雙碧綠色的眼睛,眼中一下子浸滿各種複雜的情緒。
向別人求婚了!那個曾說他這輩子都不會對別人動心的男人,竟然向別人求婚了!從不肯低頭的男人,就連被困在那麼惡劣的環境中都高傲地挺直腰板的羅謖,竟然在一個女人面前單膝下跪了!
這一刻,好像有一把無形而且冰冷的利劍,瞬間刺穿了她的心臟,她腳下陡然無力,整個人跌坐進藤椅中。瘦的幾乎只剩下骨頭的右手緊緊抓着左胸心臟的位置,鼻間溢出有些粗重的呼吸聲。
“你說真的?”慕容淨脣色蒼白,聲音壓的很低也很沙啞,像是極力隱忍着什麼一樣。
那邊握着手機的李雪妮,從在酒會上看到羅謖向冉小梨求婚之後,第一次上揚了嘴角,幻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
“我沒騙你。上次你就該讓手下的人做的絕一點,把冉小梨這個賤人毀了就不會有今天的事兒了。”
字裡行間,不無抱怨的意味。
慕容淨眸裡閃着陰鷙的光,臉色一下子陰冷起來。她之前之所以沒讓手下把事情做絕,是因爲她篤定了,那個叫冉小梨的女人不過是羅謖一個人太寂寞,隨意找的一個消遣時間的玩物而已。
其實要不是現在這具身體還沒徹底養好,她一醒來就會親自去A市見羅謖了。
就算羅謖只是恨她而已,她也很滿足,畢竟這麼多年,她是唯一一個讓羅謖記恨的女人不是嗎?
可慕容淨卻萬萬沒想到,羅謖這種冷血無情的男人,會對一個女人動情。
沉默了很久,慕容淨才稍稍平復了複雜的心情。不過是訂婚而已,就算是已經結婚了,她也能讓他們分開。
只是一想到羅謖單膝下跪跟另一個女人求婚的畫面,她心就好像被數百萬只螞蟻同時啃噬。
深呼吸了幾次,她才忍着心痛的感覺,吩咐道:“我知道了,你打聽一下他們的婚期是什麼時候,後面有別的安排我會跟你聯繫。”
“好,我等你消息。”李雪妮毫不猶豫地應了一聲,很快掛了電話。
她知道慕容淨不會任由羅謖對別的女人動心的,更不會容忍娶別的人。就算是一輩子都被羅謖恨着,就算羅謖一輩子都孤身一人,也好過他身邊的不是她吧。
李雪妮早就將慕容淨的心思看得透了,因爲她跟慕容淨的想法不謀而合,她也寧願看到羅謖一輩子一個人過,也不想看他對任何別的女人好。
結束了通話之後,慕容淨坐在藤椅中,恍惚想起十幾年前,她的地下迷宮裡,那個像獅子一樣英勇無畏,像老虎一樣霸氣果決,像蛇一樣冷血無情的男人。
她放進了那麼多阻礙和干擾,他還是走到了她面前,然後用那雙嗜血的桃花眸看她。
無論她怎麼放低姿態,軟語相求,他都不給她好臉色看。不管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他也從不向她服一句軟。
後來,他用計闖了出來,奪了槍之後毫不猶豫地射向她心臟的位置。若不是生下來她的心臟就移位了幾分,與常人不同,這具身體早就埋進土裡,而她也早就去見閻王了。
她這十幾年來一直活在陰暗的角落裡,大多數時間都在沉睡,就在她覺得自己再也不會有機會奪回主動權的時候,她卻毫無徵兆的醒了過來。
她能再一次用自己的眼睛去看這個世界的花草,用耳朵去聽風聲雨聲,用手去觸摸這個世間所有的冰冷或者溫暖。用心去思念那個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不時地從旁人口中聽到他的消息。
她不是不怕他再朝她開槍,不是不怕他會置她於死地,只是她沒辦法放下這個男人。從校園裡初見的那一眼,她就已經陷進去,再也不能逃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