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誰?

“生病了?”

“我鄰居生病了,家裡有沒有什麼人,我就送她來了。你呢?”

“沒什麼。”

冬陽還是這樣,話很少。

“那……我先走了。工作還沒有完成呢。”好像無論別人說什麼,夏暖都可以笑着回答他們,絲毫不被影響。

冬陽很想問問夏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每一天都過得很開心,不被那些俗事所影響。可惜他問不出口。

他十分清楚現在的他是個什麼狀態,冷漠,無情,彷彿塵世間都沒有能夠讓他爲之動容的東西了。

他盡力扯了扯嘴角,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與夏暖揮手告別。

呼——

他還是做不到對她不聞不問。

收拾好情緒,他走進了心理科。

冬陽絕對沒有想到,夏暖偷偷跟着他過來了。

陳久醫生是著名的心理醫生,她來到安陽市的時候也想在陳醫生這裡掛個病歷,奈何她沒本事預約不到,人家的檔期都排滿了。

冬陽有心理疾病?

按照這幾天看到他時的狀態,她不得不承認,他確實不一樣了。

還記得年少的他臉上無時無刻不掛着笑容,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的英俊瀟灑,這纔是青春的模樣。而且因爲他的笑,他有了無數的迷妹,當然,她也是其中一個。

這五年,他到底經歷了什麼?

是什麼導致一個開朗的少年變成了一個滿面愁苦的男人呢。

她想知道,很想知道他出了什麼事。不僅僅是因爲他們曾經是同學,也出於自己的私心。

在這幾年來,她從未聽說過關於他的事情,沒有人跟她說過。就連朋友圈和空間也未見到他發佈過,以至於,她一點消息都沒有。

冬陽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夏暖坐在長椅上。

“你跟着我過來的?”語氣夾雜着憤怒。

“你生什麼病了?”夏暖沒有心虛,而是走過去握住他的手臂,關心地問道。

“關你什麼事?我們什麼關係?連我爸媽都不管我,你憑什麼管我?“冬陽說這話的時候,沒戴帽子,沒有頭髮地遮擋,能清楚地看見額間因爲暴起的青筋。

他用力的甩開夏暖的手。

——關你什麼事?

——我們什麼關係?

——你憑什麼管我?

對啊,她有資格管他啊,她不是他的誰啊。

她又犯蠢了。

“對不起啊,是我唐突了。”帽子擋着了她盈滿淚水的雙眼,只見她垂下的雙手微微有點顫抖,語氣帶着哭腔。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背影,冬陽坐在她剛纔坐過的長椅上,將她剛纔握着他的那隻手擡起,捂住了猩紅的雙眼。

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這是怎麼了?”出來看到這一幕的陳久有點吃驚,“你生氣了?太好了。”雖然相比於開心的笑容,這點憤怒的情緒根本算不了什麼,甚至可能還會誘發一些不良病症,比如狂躁症什麼的。但是也比一點情緒都沒有的好啊,證明現在病情已經有點起色了。

陳久不只是冬陽的主治醫師,而且還是他的好友,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你父母來了?”

他的這個病就因爲他父母而引起的,兩年前從他父母離婚起,他就一直鬱鬱寡歡,彷彿失去了生的希望,具體原因他始終不肯開口,所以治療進程很緩慢。後來過了一年,冬陽忽然跑過來和他說,他病好了,在經過各項檢查之後,確實證明了他的話,他的病情確實有所好轉。但半年前,他的病情又加重了,甚至比之前更甚。

情感缺失症又稱情感冷漠症,患此病症者多見於腦部初步全然發育成熟的十六至二十歲左右的青少年。發病者會在其樂融融的環境中突然感到不適應,缺少合作意識,對話時反應遲鈍或者是反應極快,但一言冷全場。

其實他還伴有輕微的疑心病。

“今天還約了其他患者嗎?要是沒有就再給我治療會吧。”他需要治療。

“今天早上已經接了一個了,沒有了,下午纔有。”

接着冬陽起身進去躺在心理師專用的躺椅上,凝視着天花板,緩緩地說:“剛纔我又遇見她了,戴着圍巾和帽子,把整個人都裹起來,小小隻的,感覺她又瘦了。其實她跟着我來到門口,我都知道自己明明不能說出那種話的,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說出口了。結果把她氣跑了。”他凝視面前身着白衣的陳久,“你知道嗎是?我看到她哭了,是我把她氣哭了。”

這是陳久第二次從冬陽口中聽到關於“她”。

“那你爲什麼不跟她道歉?”

“我怕我說出更重的話,我自己都無法忍受,更何況是她呢?”

其實他就是不敢,受他的病症影響,他無時無刻都會有患得患失的感覺,彷彿下一秒給他帶來光明的人要消失了一般。

“你不跟她說的話,說不定她就因爲這件事生氣,不理你了,你也能接受嗎。”

是啊,他又反應遲鈍了。

“那,那我現在去給她道歉。”冬陽急匆匆的想起身,又被陳久摁住了。

陳久嚴肅地坐在他旁邊,問道,“現在還不肯說嗎?關於她的事情。也許這對你的病情會有所幫助,我希望你下次可以帶着她一起來。”

冬陽眼神有點躲閃,眼睛看着某個角落,“她不會願意的。”

有誰會願意幫助一個陌生人呢,人性都是冷漠的,他們只會關心與自己切身利益相關的事。

“沒問過,怎麼就能肯定她不會來呢?”

雖然在冬陽口中得到關於她的信息很少,但足以證實,她是一個善良,熱心的人,而且可能還與冬陽有着某種不可言說的關係。

在今天以前,陳久都以爲這是冬陽自己幻想出來的,但如今他敢肯定這就是真實存在的,剛纔他在裡面隱隱聽到了他們兩個的對話,她是個女生。

冬陽自從病情加重後,他就不再是以前那個自信滿滿的少年了,他會猜測別人的話,去揣摩別人的心境,哪怕是真正關心他的人,他都會從別人的話中尋找漏洞,從中斷章取義來傷害自己。

“世間還是有真情的存在的,你不要因爲某些事情就認爲所有人都是不可信的。”其實陳久向來不願意給冬陽講大道理的,因爲他知道,作爲一個成年人,不可能連這些道理都不懂。

從小到大,冬陽一直是“別人家的孩子”,優越的家庭條件,聰明的頭腦,以及美麗的外表。他一直以來都是別人學習的榜樣,可是有一天,他的家庭破碎了,只剩下冰冷的房子,還有他那孤獨的靈魂。那時的他只是個剛成年的孩子,總以爲他們還會回來,於是他更加努力學習,只想在他們回來後能看到他的好成績,但是,這一等就是一個月,終於在臨近高考之際,他暈倒了,被送到了醫院,最後高考失利了,從此少年跌落神壇,一蹶不起。

陳久試過很多方法,但是還是沒能喚醒他。

“你知道嗎?她是我的光,是我的太陽,是我的希望。”

現在,好像找到了那個能讓他重鑄輝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