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全身一顫,臉色頓時蒼白,哆嗦道:“殿下”
“別動!”穆凌之冷冷一笑,刀尖輕輕的在她的胸口劃了個圈圈,一雙鳳眸如同惡狼的眼睛殘酷的瞪着她,彷彿下一秒,就要用手中的匕首挑出她鮮活的心臟----
“告訴我,齊國的玉女到底是誰?”
玉女?又是玉女!
他一次兩次的要殺她,都是爲了齊國的玉女,他爲何這麼急切的想要知道?
玉如顏看着停留在自己胸口的匕首,它散發出的寒氣凍得她嘴脣一陣哆嗦,全身不受控制的戰慄起來,雙脣如瀕臨死亡的魚兒張張合合,卻發不出一個聲音。
“殿下,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第一次慌亂害怕到極致,一雙水眸再也不復平靜,裡面藏着深深的恐懼害怕。她可以對任何人任何事都雲淡風清,唯獨在他面前,她永遠猜不透他的心思,也相像不到他到底有多可怕----
“殿下,玉女是齊國的秘聞,連皇室的公主都不知道,何況我一個小小的婢女”見穆凌之臉上的寒意更重,她又慌忙解釋着。
風吹過庭院,彷彿折斷了屋外的某株花枝,發出‘啪嗒’一聲輕響。玉如顏的心一陣陣的往下沉,彷彿溺水的人,永遠踩不到邊際
穆凌之一瞬不瞬的審視着她,似乎想在她面上看出真實,最終,他長嘆一口氣,手腕一轉,收起了匕首。
“睡覺!”
燈火熄滅,穆凌之轉過身去睡着了。漆黑的夜裡,玉如顏如同受驚的小貓蜷縮在牀頭,眼睛酸漲無比,卻掉不出一滴淚來
玉如顏侍寢的消息不到片刻就全府皆知。細簾在告訴安麗容這個消息時,心裡不由打了個顫顫。
她到底眼拙,輕看了那個賤人,原以爲她這樣的身份給殿下提鞋都不配,沒想到殿下回府竟然第一個就招了她侍寢。
想到玉如顏膽大狠辣的性格,細簾握扇子的手一抖,手中的團扇掉到了地上。
安麗容正在燈下專心的描着花樣子,回頭看到細簾滿臉不安的神情,秀眉微微一皺:“怎麼,惹事了?”
細簾既怕側妃知道自己在外面惹事會惱怒自己,又怕玉如顏得勢後會找自己尋今日的羞辱之仇。思來想去,她還是想得到安麗容的庇護,只得頂着捱罵受罰的風險將庫房裡發生的事告訴了安麗容。
安麗容聽完,果然臉色冷了下來,她爲人溫和大度,也要求自己院子裡的人低調處事,卻想不到自己天天耳提面命。自己身邊最得臉的丫頭還在外面狐假虎威,心裡頓時難得冒了火氣。
“看着你倒是聰明,沒想到你是個這樣子眼皮淺的。你以爲她出身低就沒有出頭之日了?你也不想想,她怎麼說也是殿下帶回來的人,那裡論得到你去欺負教訓?虧得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有些事你怎麼就看不明白?”
比起生氣,安麗容更是恨鐵不成鋼,她房裡的丫頭,怎麼也得比其他人懂事知禮纔是。
“娘娘,奴婢錯了,奴婢也是心裡不忿,她一個軍妓出身的奴婢,怎麼能成了殿下身邊的人。這不是連帶着把您和其他姨娘的身份也拉下來了麼?”細簾到底利害,懂得討好安麗容,明明是她自己狐假虎威睚眥必報,卻故意說成她是爲安麗容在抱不平。
果然,聽她這麼一說,安麗容臉上的怒氣不由降了幾份。嘆息一聲道:“算了,此事也有我的不對,是我沒有好好管教你們,你自去院子跪上兩個時辰,等明天我再親自領着你晴姑娘面前認錯。”
細簾眼底閃過一絲恨意,但面上卻恭敬的應下,她不甘願的跪在院子中間,看着大家對她指指點點,感覺到莫大的恥辱。
從來她都是最得臉的丫頭,在下人面前都是說一不二的,府裡的下人都對她奉承討好,經此一事,只怕她以後在府裡的威信會大打折扣。
她心裡憤恨難平,這一筆帳,自然記到了玉如顏身上。
安嵐帶着元兒進門時,就看到了跪在院子中間的細簾,她眼眸一轉,腳步輕快的上前。故做驚訝道:“呀,這不是細簾麼?你不在屋裡伺候娘娘,怎麼跪在這裡?”
細簾見是她,也不見禮,只是低垂着頭悶聲道:“我做錯了事惹娘娘不高興受罰是應該的。”說完,再也不去搭理安嵐。
安嵐知道她心底是瞧不起自己的,因爲之前兩人都是安麗容身邊的丫頭,她一朝飛上枝頭做了主子,而細簾卻還是個丫頭,她心裡當然會憤憤不平,平日裡她來側妃院子裡,細簾對她面上假裝恭敬,實際暗地裡時常陰陽怪氣的諷刺她,這些,她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安嵐假裝難過的要拉她起身,道:“別跪了,你是娘娘身邊最得臉的丫頭,這樣跪着,以後怎麼在府裡立威?”
這話簡直說到細簾的心坎裡了,她也不想跪在院子裡讓人笑話,可娘娘說了讓她跪足兩個時辰,她怎麼敢違抗?
她心裡難受,說出的話也就尖利帶刺:“安姨娘,謝謝你的好意。可是娘娘的話你敢違抗麼?你硬要拉我起來,不是要讓我違抗娘娘命令,讓娘娘更惱我麼?”說罷,甩開安嵐的手,懶得再搭理她。
安嵐帶笑的面容一僵,細簾的話擺明就是在說她是在假好心。看着地上的人,她恨得不上前狠狠踩她兩腳,但表面上,她卻恢復往常溫和的樣子,細聲道:“還是細簾懂規矩,我也是一時心痛你,竟忘記了這茬。你放心。我這就進屋爲你說情去。”
元兒跟在她身邊進屋,低聲道:“主子真的要爲這不知好歹的人說情麼?”
安嵐微微一笑,脣角帶着絲絲冰涼,道:“當然,她可是威風凜凜的細簾,怎麼能讓她受了罰從而改了囂張的脾性,那以後這府裡可不就沒戲看了。”
元兒心裡明白了她的意思,還是不甘願道:“這樣豈不便宜她了!”
“呵,傻丫頭,跪一個時辰也是罰,跪兩個時辰也是罰,這個醜她是出定了,在大家面前的威氣也掃了,何需去在意這點點時間。”
果然,安嵐說到做到,不一會兒,安麗容就在她的勸說下軟了心,免了細簾的跪罰,讓她進屋了。
安麗容重重嘆息一聲,對安嵐道:“說到底還是我疏忽了。今日早晨花廳的事還不知道殿下會怎麼想?說不定會認爲我們眼裡容不下人,把他帶回來的人丟到了花園去了”
安嵐連忙細聲勸道:“小姐,這那能怪你。那小晴自己張口閉口說自己是奴婢,劉媽問她她也是這樣回答。再說,殿下沒有親自開口擡她做主子,你怎麼好擅自做主?畢竟,她是那樣的出身。”
安麗容愁眉不展,過了好久才無力說道:“算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殿下面前認錯,讓殿下擡她做了姨娘吧。”
凌晨時分,玉如顏才得已從雲鬆院出來。她一晚上都籠罩在無盡的恐懼中,半刻都沒有睡着,直到踏出穆凌之的房間,她才感覺重新活過來,一路上呼吸着花園裡沁心的草木花香,睡意重重襲來,一進屋子就倒頭睡下了。
睡得正香,她被人叫醒,睜眼一看,不由呆住了。
不知何時,簡陋不堪的平房裡站滿了錦衣華服的女人,她們身上奢華的綾羅綢緞加上滿身的珠光寶氣,真正讓小小的平房蓬蓽生輝!
領頭的正是王府的當家女主人安麗容,她神情和藹,可眼神裡還是不經意的流露出絲絲不適,讓她這樣一個身份高貴的人出現在如此簡陋低下的地方,她只覺得呼吸都快窒息了。
見玉如顏醒來,安麗容清清嗓子,儘量聲音柔和的說道:“小晴姑娘,快換上衣裳隨我們去前廳吧。”
她很是詫異,不明白一大早這府裡的女人爲何會出現在她的房子裡。流光的水眸一轉,知道這一切定是昨晚她‘侍寢’造成的,所以也不多說什麼,翻身起牀就去牀頭摸自己的衣裳。
一旁的青衣小婢捧了一套華麗的淡紫色紗裙上前,親自服侍她穿了。玉如顏知道她們心裡怎麼想,也不推辭,任由她們把自己從頭到腳打扮一新。
見她穿戴好,安麗容一刻也不願意在此多呆,立刻帶着衆人浩浩蕩蕩的向前院走。其實,以她側妃的身份,根本無需紆尊降貴的親自來迎玉如顏,但她生怕昨天花廳的事讓穆凌之介懷,所以纔會一大早親自趕到下人房來接玉如顏。
偌大的大廳裡,擺放了一整桌精美的早點,安麗容帶着四個侍妾入席,玉如顏隨着細簾一衆婢女站在四周,安麗容看看她,猶豫片刻道:“小晴姑娘,你也坐吧!”
此言一出,其他四人都瞪大眼看着她,古清兒連忙撇開頭,明擺着不想與她同席。
玉如顏緩緩一笑道:“謝謝娘娘擡愛,奴婢只是下人。不敢造次。”
安麗容轉念一想,她現在還沒有身份,確實不適合跟她們同坐,也就不再勉強,只是請婢女去門口守着,看殿下有沒有過來?
細簾就挨着玉如顏站着,她如坐鍼氈,渾身難受,不知道要怎麼辦?直到看到安麗容示意的眼神,才梗着脖子尷尬的向玉如顏彎下腰:“小晴姑娘,昨天庫房的事是我不對,還請你大人大量不要記在心裡。”
其實昨天在庫房,她並沒有在玉如顏面前討到好,反而還吃了一把啞巴虧。如果換作其他人,多少會看在側妃的面子上,回兩句客氣話給細簾,可玉如顏彷彿很是理所應當的輕輕頷首應下,算是接受了她的道歉。
她輕漫的態度讓細簾頓時無地自容。一張小臉漲得通紅,當着衆人的面卻敢怒不敢言。
衆人等了大半個時辰,才見穆凌之負手大踏步走了進來,滿屋子的連忙跪下嗑頭請安,他沉聲讓大家起身,在安麗容的恭迎下坐到了首位。
桌子上的五人除了安麗容都是穆凌之回府後第一次看見他,不由都有些激動不已。古清兒更是一雙嫵媚的大眼浮現一片盈盈的水氣,眼神七分深情三分幽怨的看着他,楚楚可人的樣子讓人不由心生憐憫。
穆凌之果然被她的樣子感染到,坐下後輕輕在她一雙嬌柔的小手上拍了拍,以示慰藉。古清兒全身一顫,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下一秒已雙手就勢纏上穆凌之的雙手,再也不願放開。盈盈的雙目再無幽怨只有歡喜,竟滴下淚來,聲音哽咽道:“殿下,您瘦了。”
桌子上的其他人見此情景,面上都不覺暗了暗,唯獨鄺勤勤目不斜視的看着面前的碗筷,一點感覺都沒有。
從穆凌之進來,玉如顏就渾身難安。想起昨晚胸口那柄寒光閃閃的鋒利匕首,她的心臟就止不住的顫抖。
幸好,他從進來眼光一直沒在她身上落下過,讓她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安穩下來。
安麗容見着桌子上公然握在一起的雙手,心裡涌上絲絲晦澀,古清兒可以在殿下面撒嬌邀寵,她卻不能,她的身份讓她不能在人前做出這樣失體統身份的事
微微斂下眉眼,她隱下心裡的不舒服,柔聲道:“殿下,你看要不要再添副碗筷,昨晚”
她委婉的提醒穆凌之,要不要給玉如顏一個位份。
此話一出,幾雙眼睛都切切的看着當中的男人,古清兒禁不住嚥了一下喉嚨。
穆凌之深邃的鳳眸淡淡在桌子上衆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後停在安麗容面上。笑道:“側妃,難道還有客人要來?”
此言一出,衆人都舒了一口氣,穆凌之的回答,明顯是不想給玉如顏一個名份了。
不光古清兒一衆心裡歡喜,玉如顏提在嗓子口的心也安穩的回到心腔裡,她從來不覺得當殺人魔的女人有多好,經過昨晚的事,他的冷血恐懼更加讓她心寒,如今,她只想離他越遠越好。
安麗容重重舒了口氣,親自站起身給穆凌之舀了一碗珍珠羹,放在嘴邊輕輕吹涼才遞到他面前,柔聲道:“殿下請用膳。”
古清兒一直霸佔穆凌之的兩隻手不捨得放開,見此,竟親自舀了羹湯一口一口喂到他嘴裡,一雙水光盈盈的大眼睛深情款款的看着面前俊美無疇的男人,巴不得世上的女人都死光了。就留她一個呆在他身邊。
穆凌之平日裡都是一副冷靜自恃的模樣,今日竟難得配合她,乖乖張着嘴讓她喂,看她的眼神也全是寵溺。他這樣公然恩寵古清兒,看得其他人面色越發灰暗。
一頓早膳下來,幾家歡喜幾家愁。玉如顏見沒她什麼事,默默的轉身向花園走去,那裡還有一堆活等着自己幹。
細簾從後面追上來,一雙眼睛狠毒的看着她,心裡忿忿不平,早知道殿下並不在意她,自己何必昨晚在院子被娘娘罰跪,今天早上還當着衆人的面給她道歉,真是丟盡顏面,掃了威風!
她伸出尖尖的食指指着玉如顏身上的紗裙,冷冷道:“脫了!”
玉如顏一雙清冷的眸子漠然的看着眼前反覆無常的人,不由覺得可笑。由不得她同意硬要給她穿上這身衣裳,現如今知道穆凌之根本瞧不上自己。又一個個跑在她面前來呼呼喝喝,真當她是泥巴捏的了。
她雙手抱胸,悠閒的靠在假山石上,好整以暇的說道:“怎麼?這麼急巴巴的讓我脫了,你想穿我的舊衣裳了?”
細簾萬萬沒想到她公然被殿下嫌棄後竟然還這麼猖狂,心裡恨得想上去撕了她的嘴。她怒極而笑道:“人不知自醜,我見過不要臉的,還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你知道你身上的衣裳是什麼身份的人穿的嗎?”
“知道啊,像你這種丫頭就不能穿啊。”玉如顏挑起腰間的流蘇把玩着,嘴裡漫不經心的回了她一句。
“你”細簾都快氣瘋了,卻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她咬牙讓自己冷靜下來,冷笑道:“本姑娘不跟你貧嘴,告訴你,是側妃娘娘讓你把衣裳歸還的,你敢不聽?”
“豈敢!”玉如顏冷冷一笑,手放在腰帶上:“側妃娘娘是要我在這裡脫下衣裳還給她嗎?”她把‘這裡’兩個字說得很重,說罷。就開始動手解身上的腰帶----
她們所在的位置雖然在花園裡,但並不隱蔽,四周不時有僕人小廝經過,如果讓她在這裡脫衣裳,壞了王府的名聲,只怕娘娘又得怪她辦事魯莽了。
最主要,這一切都是她擅做主張,安麗容並沒有讓她來向玉如顏要回衣裳。
“住手!”細簾臉憋得通紅,指着她的手氣得直髮抖,她自恃伶牙利嘴,但在與玉如顏交戰中,從沒站過上峰,次次被她逼得不得不妥協,這讓一向好強喜勝的她如何忍得?
“你不要臉王府上下還要臉呢!你去房間裡脫了,再送到我手裡來。”
玉如顏冷冷的睥了細簾一眼道:“還請細簾姐姐隨我走一趟吧,花園的事太多,我沒時間來回跑。”
撂下這句話,她不再理會瞠目結舌的細簾,徑直朝自己的小平房走去。細簾在她身後吼道:“下賤胚子,佔着好東西不肯放。被你穿過的東西沒人稀罕要,你留着慢慢穿吧。”說罷氣呼呼的回去了。
她本只是想借衣裳的事羞辱玉如顏,沒想到人家根本不吃這一套,軟硬不吃,臉皮也厚,她又敗下陣來。
穆凌之果然最喜歡古清兒,一連在她院子裡歇了三晚纔到其他人院子去轉了一圈,只是再沒有提起過玉如顏,彷彿不記得有過這個人,任由她在南花園裡自生自滅。
府裡的人對她的態度一直在改觀,先是進府時的巴結討好,到後來知道身份的嫌惡,再到後來侍寢後的擡舉,一直到最後見她被殿下當面嫌棄,數日冷落,又藐視她起來。所幸她所處的地方偏僻,不用天天看到那些人。每日除了按時打掃花園,其他倒沒什麼,日子過得也算自在。
陳燕飛倒是粘上了她,天天跟在她身後,不管她如何冷淡也不惱,一臉天真浪漫的同她說東道西。玉如顏本來不愛搭理她,可看在陳伯陳媽的份上也不好趕她走,只得像帶條尾巴似的由她跟着。
秋高氣爽的豔陽天,王府花園中的湖面上荷花悉數綻放。一大早安嵐就陪安麗容到湖邊賞荷。
安麗容的神情一直鬱郁的,不論安嵐與細簾如何逗她開心,始終提不起多大的精神。
安嵐當然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從殿下回府,也有大半個月了,可殿下就頭夜歇在芙蓉院,從那以後再也沒踏進芙蓉院半步,雖然安麗容性情大度和善,但只要是個女人,都會希望得到丈夫多一點的寵愛。何況,她還是真心實意的愛慕着穆凌之。
其實安嵐的心裡更不好受。殿下回府,大半的時間都留在古清兒的紫羅院,好不容晚望穿秋水盼到他來自己的秋葵院,可他也只是坐坐就走了,飯都沒陪她吃一頓,讓她心裡如何心安?
雖然如此,她還是掩了心裡的失落陪着安麗容散心,面上裝出毫不在意的樣子,一個勁的逗笑安麗容,可心裡的苦澀卻如面前的湖面一樣,茫茫的沒個盡頭
正在此時,前面的湖堤上施施然走來一位容光煥發的麗人,身上穿着穆凌之新賞給她的秋香色煙紗散花裙,款款走來,有似楊柳迎風,妖嬈多姿。頭上梳着好看的桃心髻,上面
佩戴的乳白珍珠瓔珞斜斜垂在耳畔,隨着走動一閃一閃,襯得她更是明眸秋水,姿色萬千!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盛寵無邊的古清兒。
古清兒一進花園就見到了亭子中的安氏二人,她遠遠看着安麗容長吁短嘆,知道這段時間殿下對她的寵愛讓她心裡難受了。她越是這樣,古清兒心裡越是高興,平時在府裡,其他侍妾都不敢招惹她,只有安麗容仗着身份總是說她這兒不守規矩,那兒不成體統,其實就是看低她只是個商戶出身的身份。她雖然心裡不服,但礙着身份也是敢怒不敢言,如今見到她在這裡失落難過,她豈肯放過踩落她的機會!
看着古清兒光彩耀人的走進涼亭,安嵐的臉色變了變,同是侍妾,她的一身行頭與之相比。未免太寒磣了。
古清兒滿臉帶笑的上前給安麗容見了禮,不待安麗容開口,她自己就坐下了,身邊跟着的小丫頭上前半蹲在她身側,拿出一把精緻的小玉錘輕輕的幫她敲打着腰身。
安麗容不由關切問道:“妹妹怎麼了?身上不舒服?”
古清兒“噗嗤”一笑,擡起袖子掩着嘴嬌笑道:“娘娘是真不知還是故意奚落我?”說完,臉上飛起兩團紅雲,低下頭害羞道:“殿下行軍時間長,這一回來呀,真是比虎狼還可憐了我的腰肢,都快折了!”
古清兒一邊嬌羞無限的說着,一邊偷偷睨着對面側妃娘娘的面色,一雙嫵媚的眸子裡得意之色一覽無遺。
果然,她此言一出安麗容臉色大變,不光是她,安嵐與一衆服侍的婢女皆是神情羞澀,滿面通紅。
安麗容知道她一向說話大膽沒分寸,但萬萬沒想到她竟然在大庭廣衆之把殿下與她的閨房之事都說了出來,怎麼不讓人瞠目結舌?
感覺到一團火苗在心膛裡雄雄燃燒,安麗容分不清那是憤怒還是妒忌,只覺得恨不得把這等不要臉的娼婦好好打一頓纔出能出口氣。然而讓她更慌亂的是,聽着古清兒的話,她突然腦海裡顯現出那一晚穆凌之對自己表現出的迫切,不由就聯想到他在古清兒牀榻上的樣子,腦子轟得一聲炸了
一旁的安嵐見安麗容形色奇怪,對古清兒這麼放肆的言論也不出言喝責,連忙端起桌上的香茶遞到她手裡。安麗容慌忙的喝着茶掩飾着自己的憤怒,喝斥道:“古姨娘,還望你自重,說話做事不光要考慮自己,還要考慮殿下的顏面,別辜負了殿下對你的寵愛才是!”
這一次,古清兒難得沒有回嘴,只是悠閒的笑着,語氣輕涼道:“娘娘教訓得是,可是殿下說了,他就喜歡我這個德性,說那些個賢良淑德的女子看着就像個木頭樁子,一點趣味也沒有!”
安麗容身子一顫,被她的話氣得快要倒地,安嵐連忙在一旁扶住她,眼光看到對面湖岸邊一個嬌小的身影,突然笑道:“要說古姐姐是殿下最寵愛的,換做以前,我是百分百贊同,但如今呵呵!”
她話裡的意思古清兒怎麼會聽不出來,頓時俏臉一滯,冷聲道:“難道你認爲還有人更得殿下喜歡?難道是你嗎?”話裡譏諷的意思毫不遮掩。
安嵐卻不惱,不慌不忙道:“怎麼可能是我,姐姐取笑我了。只是殿下回府第二天卻沒招姐姐侍寢,卻招了”說罷,她嚥下下面的話,只拿一雙眼睛看着對岸的身影,含笑不語。
衆人不由自主的隨她的目光向對岸看去,只見那裡一個嬌小的身影正在忙着打掃花園,一頭青絲綰成普通的雙螺髻,一身青衣也是再普通不過,但是,這一切也沒能掩蓋住她的天生麗質,只見她輕輕一回頭,絕美的容顏讓整池的荷花都失色了。
玉如顏早她一步侍寢的事一直像根針一樣紮在古清兒的心裡,雖然這些日子以來,殿下沒有再招玉如顏侍寢,時常留在她院子裡,但此事一直讓她耿耿於懷,就像那晚雲鬆院門口高高掛着的燈籠一樣刺着她的心。此時再聽到安嵐話語裡的嘲諷,一張得意非凡的臉頓時暗了下來,纖纖玉指也不覺在袖子下扎進了肉裡。
安麗容也回過神來,臉上再也沒有剛纔的驚慌失落,換上慣有的溫和笑容,張口緩聲道:“其實我心裡一直有個疑問,覺得殿下對小晴姑娘的感情非同一般。你們想想,殿下身份何等尊貴,怎麼會把一個軍妓出身的女子帶回來?只怕心裡有意,只是礙着她的身份不好擡舉她。古姨娘你說,要不要我幫殿下解了這個憂愁?”
安麗容的話一出口,古清兒立馬像只炸毛的雞一樣立起來,她是個明白人,側妃話裡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擡舉玉如顏和她一爭高下。而且最主要的,安玉容的話並不是空穴來風,古清兒同樣意識到殿下的心裡對這個帶進府的軍妓感覺非同一般。
她俏臉漲得通紅,眼睛凌厲的看着一臉淺笑的安氏二人,強忍心中的不安冷笑道:“娘娘還真是會沒事找事。你這樣胡亂猜度殿下的心意,以爲殿下真的會喜歡嗎?別忘了,她是那樣的出身,剛從殿下的牀上爬下來都沒得到殿下的擡舉,何況這麼久都被晾在一旁,估計呀,殿下早就把這等下賤之人忘得一早二淨。”
她越說越自信。心裡也明白安氏二人不過是妒忌她得寵心裡不舒服擠兌她,不由又冷笑道:“我勸娘娘還是顧好自己的事,莫去掃他人門前雪。”
安嵐見她氣急敗壞的樣子心裡冷冷一笑,也不戳穿她,只是緩緩道:“是啊,這感情都是靠培養的。如今小晴姑娘遠在南花園,殿下難得見到她,若是把她提攜到院子裡當差,多與殿下打幾個照面,估計殿下對她的心又會熱乎起來。畢竟她的相貌可是這府裡無人能及的,那個男人不愛新鮮不愛美色!你說對嗎,姐姐。”
她這一聲姐姐卻是對着安麗容叫的,後者似乎真的把她的話聽進去了,認真的凝眉思索,片刻道:“還是你看得仔細。其實殿下子嗣不興,每次進宮貴妃娘娘都向我提起過此事,有意讓殿下多納幾門妾好爲王府開枝散葉。也是我糊塗,一直顧忌着小晴姑娘的身份。其實,只要殿下喜歡,身份不身份都是殿下給的。”
此言一出,古清兒慌了神了,連面上僞裝的不在意都裝不下去了,面色陰鬱的呆坐着,徹底變了臉色。
雖有恩寵卻一直沒能懷上孩子是她心裡最大的痛。她想不明白自己年紀輕輕身體康健,卻在子嗣方面半點動靜也沒有。私下裡她求過醫,問過藥,可都於事無補。她爲人雖然張狂,但腦子卻一點也不糊塗,深知子嗣對一個女人的重要性,花無百日紅,等到色衰愛馳的那一天,沒有一子半女做依傍,只怕晚景會無比淒涼。
看着古清兒神氣的臉灰敗下來,安麗容心裡終於吐了一口惡氣。看着日漸大起來的日頭,她不再去搭理對面的人。起身挽了安嵐的手笑道:“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腳步堪堪邁出涼亭,身後傳來古清兒涼涼的笑聲:“娘娘請留步,妾身有話要說!”
古清兒從來不曾在安麗容面前規矩的自稱妾身,如今見她難得這般鄭重,安麗容心裡不由驚疑,停下腳步緩緩回過身來。
三步開外,古清兒款款站着,臉上笑得得意,一字一句道:“昨日殿下新得了剛進貢的太平猴魁,全賞給了紫羅院。我今日本欲開個茶話會,請娘娘和其他姐妹一起嚐嚐這千金難得的茶中精品,奈何今年的猴魁太過稀少珍貴,就連殿下也才得了兩小罐。娘娘是知道的,殿下慣愛喝這茶,所以我也就不能把殿下喜歡的東西拿出來做人情了,還請娘娘見諒。”
她說得娓娓動聽,安麗容神色頓時尷尬起來。按理說,她纔是這府上的女主子,可殿下一有什麼好東西,第一個就會拿到紫羅院去,這實在是讓她心裡悲涼。
古清兒面上極其恭敬,好似對她虧欠不住的樣子,實際還是在變着法子踩落她,而且一想到剛纔她與安嵐一唱一合的擠兌她,她就控制不住要好好回敬回去。臉上笑意晏晏,但心裡卻恨不得往安麗容與安嵐身上扎刀子。
安麗容怎麼會聽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淡然道:“妹妹客氣,這茶既然殿下喜歡喝,妹妹就好好留着吧。”
她實在不想再想看到古清兒不可一世的醜惡嘴臉,說完這句話就拉着安嵐離去,沒想到古清兒再次叫住她,下面的話更是氣勢洶洶。
“好茶配好盞!奈何我院子裡找不出一套好的茶具來匹配這上好的茶葉。聽殿下說,府上有一套珍貴的漢白玉芙蓉花盞,還是貴妃娘娘親自賞下來的。可我今早去庫房一問才知道這套餐具被娘娘拿出了。娘娘,這麼好的花盞你又不能用來泡茶,佔着不用多可惜啊,所以妹妹壯膽向娘娘借了花盞用上幾日,盡心盡力的爲殿下泡幾壺好茶,娘娘可否願意?”
她說得輕描淡寫,字裡行間都毫不遮掩的打安麗容的臉,任側妃多好的性子也被激怒了,但古清兒口口聲聲是爲了殿下着想,又讓安麗容一肚子的怒氣沒地方撒。
細簾在一旁聽了終於忍不住開聲了:“古姨娘,這套餐具是娘娘用來招待太子側妃的,娘娘已命奴婢用泉水泡過,拿百花汁浸着,就等太子側妃來府上做客時拿出來可以色澤亮麗,杯口留香。娘娘花了那麼多心思,怎麼你一句話不說就來搶了去?你”
“呵,原來我不知道,在娘娘心裡。自己的夫君比不得姐妹情深。好吧是我奢望了,就不勞煩姐姐了,我回去自會向殿下請罪。”古清兒冷冷睥着面前的人,嫵媚的雙眸裡凌厲之色一閃而過。穆凌之素來不喜歡與太子府上的人打交道,如果讓古清兒到他面前唆使一頓,只怕殿下今後更加沒好臉色給側妃了。
安麗容一向平和的面容終於按捺不住了,臉色陰沉的瞪着面前趾高氣揚的古清兒,小小一個商女竟然這樣爬到她頭上撒野,讓她如何不氣不惱?
許久,她重重吐出胸口一口濁氣,不動聲色道:“古姨娘誤會了,姐妹再好怎麼抵得過夫妻之情。呵,不就是一套餐具麼,姨娘何苦要小題大做給殿下徒添煩惱。花盞就在我院子裡,姨娘得空過來拿吧。”
見安麗容不甘願的樣子,古清兒心裡一陣揚眉吐氣,她得了便宜還不忘賣乖,恬笑道:“我這麼做一切都是爲了殿下,娘娘可千萬別惱我纔是。您放心,到太子側妃做客之時,我一定會將花盞原樣奉還,絕不讓娘娘少了待客的禮數。”
說完,不等安麗容一行先走,她搶在前面施施然離開了。
安麗容身形一顫,幸好一旁的安嵐手快扶住了她,她靠在安嵐的肩頭咬牙道:“看到了吧,女人這一生的榮辱全靠男人給,有恩寵那怕只是一個小小的侍妾都可以到我頭上撒野可是,我卻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誰讓,誰讓自己不爭氣。”她出身名門,書香世家,從小受教都是女子的三從四德,謙和禮讓大度寬容,可這些卻沒能讓她贏到夫君的心,她的心裡第一次感到無比的挫敗和失望。面上再也維持不下往日強裝出來的堅強平淡,一張清秀的小臉痛苦的扭曲在一起
安嵐看了一眼古清兒漸行漸遠的背景恨聲道:“妖人自有天來收,娘娘不要去在意她,由着她去吧,看她能狂多久!”
午後時分,古姨娘去花園散步時被未掃乾的積水滑倒摔了一跤,嗑傷了胳膊不說,還把殿下剛剛賞給她的一串碧綠瑪瑙珠子給勾斷落到了草叢裡,一百零八顆只尋到六十顆不到
穆凌之聽到這件事時,剛剛走進紫羅院,腳下步子一滯,眉頭幾不可聞的皺起,沉聲道:“又是她惹的事?”
銅錢撇撇嘴角,無奈道:“可不就是她麼。哎,被古姨娘罰了家法,如今還跪在花園裡呢!”(http://)《奴本如玉》僅代表作者米糰子的觀點,如發現其內容有違國家法律相牴觸的內容,請作刪除處理,http://的立場僅致力於提供健康綠色的閱讀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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