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多年後,每當想到她,尉遲嘉總覺得自己像個被人掐住脖頸的老兵,讓他呼吸窒悶,傷口疼痛不已。更有個聲音漫不經心得彈在心上,罵他當初既然沒勇氣那麼此刻也沒後悔的權利。

其實,他能做的真的很簡單,僅僅是跟上她。

那爲什麼……所以,只能嘆氣。

……

東野弋一連消失了許多天,左嘉寧每每路過樓梯,都提心吊膽的走的小心翼翼。

這件事,除了一知半解的尉遲嘉,她沒有告訴任何人,甚至是隔天跑來問她的黎昕,她也支吾了半天,一字未提。

這樣顯然不對,可是在所有問題還沒被發覺之前,她覺得自己的確需要時間緩衝亂糟糟的心情。

東野弋在肩上隨意搭着書包,架着柺棍出現在班門外的時候,整個班正在利用班會的時間熱烈討論校運動會的項目人選。

那周的班會剛好嘉寧主持,汪添英抱着一疊卷子放心地退居一邊,難得的輕鬆時間,所有人都在忙着回顧體育課上到底誰的表現更好。

東野弋的那一聲報告,底氣十足。

嘉寧站在講臺上猛得一驚,扭頭看見他嘴角一貫帶着的不耐煩,和拄着柺棍的手臂,心底彷彿一根緊緊被拉拽到極限的彈簧,突然叮得一聲繃開來,既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全班人都無比默契地集體禁聲,他們被東野走路時笨拙奇怪的姿勢所吸引。“咣咣”是拐急促得撞在地上的聲音,連續的幾聲過後,所有人都目睹了他明顯帶着隱疾的右腿。已經有人開始議論,東野的腿怎麼被打上了石膏,看起來大概是骨折了。

而答案除了當事人,就只有左嘉寧知道。

東野弋面無表情地繞過她,沒有看她一眼。她把他走路時的艱難看在眼底,木然地站在講臺上,直到底下有人說,“太可惜了,兩千米我們班跑得最快的就是東野。”

一片唏噓,惋惜者有,譏哨者也大有人在,誰讓他在大部分人眼底的形象仍然是挑唆壞事的大反動派。

他把書包“哐”得一聲砸在桌上,被汪添英叫到了外面的走廊上談話。

底下的討論又開始恢復熱烈,前後不過是被打斷了僅僅一分鐘。

而嘉寧的心思全然被勾去了門外,她用眼角狀似不經意的向門外掃去,任憑耳朵再集中精力,也聽不到隻字半語,因爲下面實在太吵。

她一着急,打斷了討論,說,“如果有人自願報名,下課到我這裡來登記,如果沒有報,就等明天體育課上再繼續決定。”

說完,又補上一句,“下面開始自習。”

這下,班上果然安靜了下來,卻輪到她怎麼也靜不下來。

沒錯,她心虛了,心裡像揣了一隻上竄下跳活生生的兔子,她坐下來,拿出了一張紙,開始整理剛剛被記上的名字,凝神聽着,說不定下一個被叫出去的人就是她左嘉寧。

下課鈴聲急促響起,她的眼神終於忍不住飄向窗外。

她看見汪添英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又對低着頭的東野說了幾句什麼,既而抱起卷子舉步朝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嘉寧不知道她問了他什麼,而他又向她說了什麼。

這些天來,她一直都不塌實,她擔心他從樓梯滾下去傷得太嚴重,否則怎麼這麼多天沒來學校?不過,雖然現在她心虛,但是她已經充分做好隨時主動承認錯誤的心理準備。

還有,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要向他道個歉。

她看見東野有些費力地挪動腳步,朝他的座位走。她連忙站起來,跑到他的身邊,剛伸出了手要扶他一把,卻被他的手肘一把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