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到醫院的時候,關之琳已經被轉入重症監護室。我和老曾來到重症監護室外,隔着玻璃窗看着裡面渾身上下插滿管子,躺在病牀上面部蓋着呼吸罩的關之琳,老曾的眼眶又溼潤了。醫生過來告訴我們,關之琳全身上下骨折處多達十幾處。但好在送來的比較及時,再加上她的身體十分強壯,所以經過緊張的搶救之後,已經無生命危險,在重症監護室觀察二十四小時後,就可以轉入普通病房。醫生的話讓我提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老曾卻埋着頭不說話。
夜幕降臨,我去外面買了點吃的東西拿回來遞給老曾,老曾拿着東西,卻沒胃口去吃。他轉頭問我:“老三。你說這事兒,是我做錯了嗎?”
“這件事裡沒有誰對誰錯,但你終歸是對不住她的。我不知道你到底經歷了什麼,但你那麼對她,不算個男人。”我淡淡的說。
老曾聽過之後沉默了半天,我繼續對他說:“男人就應該拿得起放得下,這句話聽上去容易。但捫心自問,就連我自己都做不到,所以你也沒必要強求自己,你按照自己心裡的想法做事就行,但有一點,別等到有一天想起來的時候,後悔就成。”
說出這番話後,我用雙手墊在腦後枕在牆上,長吁出一口氣,語氣有些無奈的說:“我現在就後悔了,因爲白露的事情。”
聽我提起白露。老曾原本耷拉着的腦袋,一下轉向我這邊。我無奈的苦笑一聲,老曾又將頭轉回去。我摸了摸身上的兜,對老曾說,你吃點東西,我出去買包煙。在醫院門口的小商店裡買了包紅雙喜,但我沒立即回去,而是鬼使神差的順着醫院的消防通道走到了樓頂,站在樓頂上將煙點上。指尖夾着煙,擡起頭凝視着今晚的皎月。
自從人事娘們生了五姑娘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凝視過天上的月亮了。葉玲瓏曾經在公司裡罵過我,說我就是人渣畜生,她姐姐剛死,我就娶了小三,將她姐姐給忘了。其實,只有我知道,白露一直在我心裡,我一直沒忘。
在樓頂抽了三支菸,將衣服整理了一下,再看一眼月亮,才轉身回到樓下找老曾。結果我剛到重症監護室外,就看到老曾喘着氣坐在那裡,身上全都是血,他旁邊地上還蹲着個男人,一米九高,蹲那兒想做肉山一樣,不是大漢老虎是誰呢。轉頭一看,老虎身上也沒少受傷,同樣也鼻青臉腫的,也正在怒氣衝衝的瞪着老曾。
我走上前仔細將他倆給看了一遍,一下笑了,說,關之琳現在可在裡面躺着呢,你倆就在外面打的鼻青臉腫,合適嗎?老虎被我的話給激的站了起來,看着我的目光虎視眈眈的,老曾到將頭低了下去。我走到老虎面前說,知道你心疼你家大小姐,但她住院這事,真不怨老曾。況且,下午的時候,我們還幫她報了仇。
哼!老虎鼻孔出氣冷哼一聲,老曾扶着椅子站了起來,走到老虎面前,低着頭說,虎叔,知道你現在看不上我,但我想說,這次不管小關撞成啥樣,我都接着。聽老曾這麼說,老虎當即就想發飆,說他不配,可就在這時候,老虎身上的手機卻響了,他到旁邊聽了一會兒電話,等他回來的時候,板着臉詢問陳昇那事,是你做的?老曾點了點頭,老虎就不再說話。
晚上十點多的時候,人事娘們給我打電話,問情況怎麼樣了,我說在重症監護室裡,等明天早上的消息呢。掛斷電話之後,老曾過來跟我說,讓我先回去,這兒有他就行,我猶豫了一下,也就順從的回去了。
第二天上午的時候,關之琳就從重症監護室轉到特護病房,撤掉了身上的大部分生命體徵監測設備,老曾進去看她的時候,眼睛裡的淚水,骨碌一下就流了出來。因爲,關之琳的大半張臉,都用紗布包着,只露出了一個眼睛,和半張嘴脣。此時她早已經醒了,見到老曾進來,眼睛裡竟然帶着微笑,老曾卻忍不住的泣不成聲,堂堂七尺男兒,竟然一下子跪倒在病牀旁邊,抱着關之琳的手痛哭。
他哭着對關之琳說,我再也不離開你了。
關之琳卻只是虛弱的用手,拭掉他眼角的淚水。
因爲關之琳出車禍,所以他們兩個又重歸於好了。至於李天慧跟我說過的隱疾,我根本沒找老曾問過。我想,只要他別再自暴自棄,這應該就不算事兒。關之琳在醫院住院這段時間,老曾天天守在這裡,半個多月後,關之琳就出院了,老曾將她接回家裡,老曾也住進了她家,日夜照顧她。一個月後,關之琳就基本痊癒了,老曾打電話說請我吃個飯,謝謝我這段時間對他的照顧,我當即將人事娘們叫上,我們幾個聚一塊兒吃飯。餘吉討巴。
在餐廳見面的時候,關之琳挽着老曾的胳膊,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除了她左臉頰上出現了一道五公分長的傷疤,其他完全和車禍之前,一模一樣。席間關之琳也難得的收起了自己的冷漠,對人事娘們和我也蠻熱情的,中間我和老曾去上廁所,我交給老曾一包我特地買的非洲紅樹根,老曾笑了笑,沒說話,其意不言而喻。
關之琳出車禍這件事在道上的傳播很廣,但傳播更廣泛的是陳昇全家被滅門案,再加上關之琳消失一個多月後重新回到公衆的視野裡時,人們驚訝的發現她臉上多了一道傷疤,於是有關黃浦江十三姨的傳聞,越來越多。可以說,陳昇的表弟做這件事,儘管給關之琳帶來了傷害,但也帶來了利益。不單單讓她的名聲大增,威望大增,更重要的是,老曾也回到了她身邊。
兩個多月後,有一天晚上老曾突然約我喝酒,他親自開着車趕到公司,將我拉到他以前住的那個廢棄工廠,開了幾瓶酒之後,我倆喝着吹着牛逼,老曾的興致很高昂,和上一次我們兩個在這喝酒時,簡直判若兩人。喝到最後,這孫子纔跟我交了底。
原來,真正導致他‘變異’的是,早在那個實習生沒去我們公司之前,老曾就和關之琳有過一次擦槍走火的經歷。當時,兩個人喝了點酒,迷迷糊糊的說以前的事情,然後關之琳主動投懷送抱,然後倆人就要那什麼,結果衣服脫光了,老曾卻發現自己不行,後來連續幾天,老曾試驗了好幾次,都是不行。老曾從小和關之琳就在一塊兒,再加上他也不是個飢色的人,再加上關之琳長的漂亮,最後再加上他心有所屬。所以,這傢伙幾乎沒接觸過除了關之琳之外的任何女人,而關之琳也是如此。
苦苦守候了二十多年,到頭來卻發現自己不行,老曾怎麼能忍,各種心灰意冷,其間也懷疑過是不是自己太緊張,換個女人試試?於是就找了那個實習生,兩個人談了一段時間戀愛,在三亞的時候,老曾是徹底心灰意冷了,回來之後就自暴自棄,而且因爲那方面不行,也想着擺脫關之琳,所以纔有了後來和李天慧有關的事情。
車禍發生後老曾日夜守在關之琳身邊,兩個多月後,關之琳病徹底好了,有天晚上老曾正要睡覺,關之琳就推門走了進來,什麼也不說就過來跟老曾躺一塊兒。當天晚上,老曾驚異的發現,自己似乎,又行了。
兩個人在家裡呆了三天三夜,幾乎就沒停過。
聽老曾說這麼私密的事情,我也有些瞠目結舌,詫異的問他,到底怎麼行了,是不是吃什麼藥了?老曾搖了搖頭,說我給他的紅樹根之類的,他壓根就沒吃,他剛得下這個病症,看過許多西醫中醫,吃過很多藥,根本治不好,那天晚上就是突然之間,就行了。我聽的也有些詫異,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老曾卻笑着說,可能,是心病吧!
我不明白,老曾就跟我解釋,說當年他們兩個被綁架,他拼盡全力去救關之琳,這麼多年來,他們兩個都沒發生關係,都是因爲這件事留下的陰影,經過車禍這件事前前後後的折騰,估計兩個人都放下了心病,所以這種事情自然水到渠成,陰陽合歡。
聽老曾這麼說,我真是哭笑不得無話可說,不過老曾卻給我傳遞過來一個消息,他,要和關之琳結婚。
聽到這個消息時,我正端着一杯酒,當時酒杯差點沒掉下來。這消息來的太突然,讓我都有些始料未及,老曾卻說的十分誠懇,他說,他和關之琳在一起這麼多年,此生除了彼此,估計都不會再愛上別的人,現在兩人之間也沒了矛盾,自然要結婚了。
我點點頭說,這倒是。然後問他什麼時候舉行婚禮,老曾說婚禮想交給我來辦,我聽了之後十分興奮,當即說成啊,我一準給你辦的風風光光的。老曾卻又笑了,我看着他詭異的笑容,問他什麼意思,老曾喝了口酒,說,三兒,你也該給人家一個未來了吧。
我一怔,纔想起,老曾口中的人家,指的是人事娘們。
我這才意識到,我和人事娘們之間,到現在都還沒個像樣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