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秦淮河畔,柳條街。
若說天下有誰不知道柳條街,那麼他一定知道司馬家,江南司馬家的名聲在江湖中還有人不知道嗎?
春天還沒有到,柳條還未發芽,有些風吹過,消瘦的柳條飄蕩着,就像是那飄蕩在外的浪子,隨風盪來盪去,蕩得人的心都有些碎裂了。
蕭浪來到這裡的時候距離大年三十隻有一天,明天就是年三十,而他卻獨自在外,獨自飄蕩着。柳條還有無數的同伴,他卻只有自己一個人。不過,蕭浪一點也不沮喪,因爲他將要見到司馬了,司馬就在前面的這條街道里面。
蕭浪找了一個老人家問路:“老人家,司馬家怎麼走?”
“這裡所有人都是司馬家,你要去哪一家啊?”老人答到。
蕭浪一愣,沒有想到司馬家居然如此的大,整條街道都是司馬家的人,所有人都行司馬或者是司馬家的媳婦。
蕭浪一愣之後道:“我去南刀司馬家。”
老人略有所思的道:“在這裡的人都叫南刀司馬,我也叫南刀司馬,所有人都姓司馬,不姓司馬的都是司馬家的媳婦,司馬家的媳婦是不會刀法的,所以,你要去的地方就是這裡,你要去的是哪一家我就不知道了。”
蕭浪又一愣,他看着眼前的老人,普通,誠實,絕對看不出一點點市儈,也看不出一點狡詐,手上的老繭也是鋤頭把磨的,絕對不是刀劍之類的,腳下穿的是農家最常見的布鞋,灰白色的麻布衣服。
蕭浪實在是看不出他有一點點武功的底子,可是,這樣的一個人居然說他就是南刀司馬。
蕭浪問道:“老人家會使刀嗎?您的刀法如何啊?”
老人家微微一笑,用手掠一掠鬍子道:“刀?什麼是刀?會如何?不會如何?”
蕭浪越來越覺得這個老人家越來越有意思了,他笑着道:“您既然是南刀司馬,那麼你的刀法應該不錯吧,在下也是個刀客,也是一個愛刀的人,所以想看看前輩的刀法,領略一下前輩的南刀。”
老人慢慢的轉過身,雙手揹着,背對着蕭浪道:“你的刀在哪裡?”
蕭浪背上背的是送人的刀,手裡拿着的是自己的刀,他把手裡的刀微微擡起來道:“在手裡。”
“那不是刀,那是殺人的利器,或者它只是你的刀,你拿起刀就是拿起了利器。爲什麼要拿起利器?因爲你心有殺機,心有暴力。”老人的話就像是山外傳來一般悠久,悠遠。
蕭浪呆呆的站着,老人什麼時候走了他都不知道,直到一陣風吹來,掠起他的頭髮,像一把刀扎進了他的心裡。他猛然間驚醒,看看身邊,什麼也沒有,老人呢?或許在?或許根本就沒有來,根本就不存在。
柳條街除了街道就剩下柳條,飄飛的柳條,深深的街道,深得就連街道兩旁的人家都很難看見。街道上沒有一個人,沒有一條狗,甚至沒有一隻雞。只有蕭浪他自己站在這裡,面對着這深深的柳條街道,面對着深深的深深的人生。
蕭浪一陣恍惚,不知道剛纔是自己的幻覺還是真有其事,若是真有其事,那麼,那個老人家是誰?他真是南刀司馬?如此高深莫測,如此難以揣測。
晃晃腦袋,蕭浪一直向前走,走在深深的柳條上,走在柳條街道上。街道的兩旁深處隱隱露出些建築,隱隱聽見些聲音,像是笑又像是哭,像是小孩的打鬧又像是夫妻間的爭吵。蕭浪向着有建築的方向走去,一個人在街道上是孤獨的,動物都知道合羣,何況是人?
向前走了十來丈之後,蕭浪發現一個酒家,這裡居然有一個酒家。小小的酒館,一張陳舊的佈滿了灰塵的白色招牌,上面寫着‘酒館’兩個字,連一個名字都懶得起,只寫了酒館兩個字。酒館的門開着,裡面看不見其他的人,只有一個懶洋洋的躺在一張太師椅上的人,正拿着一把蒲扇不停的扇。如此冷的天氣他居然扇着蒲扇。
蕭浪走進酒館,他坐了下來,但是,酒館的老闆居然還躺着,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連問也沒有問一聲。蕭浪無奈只好道:“老闆,我要酒。”
“自己拿,想吃什麼?想喝什麼都這自己拿,吃多少拿多少,不能剩下,不能浪費。”人是懶洋洋的,聲音也是懶洋洋的,就像是那緩緩吹來的風,柔弱無力。
蕭浪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古怪的人,他笑着問道:“你這樣怎麼做生意?怪不得你的店裡沒有生意?”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現在還有生意才奇怪,我就有點奇怪你了,現在不在家裡,卻來我這裡喝酒,嗎說怪不怪?”
蕭浪想想,突然覺得怪的真是自己,人人在家人人歡喜在着準備過年,可是,自己卻在這裡喝着孤獨的冷清的酒。酒雖然是烈酒,酒雖然喝了能熱身,但是,心卻是冷的。
“老闆你呢?你爲何還不會家?”蕭浪一邊走去拿酒,一邊說道。
“這裡就是我家,你還要讓我回到那裡去?”老闆還是那樣沒有起身,沒有擡頭看看,甚至連看都沒有看蕭浪一眼。
蕭浪問:“你的家人呢?家人都不在嗎?”
一個人,一人的個家,只有一個人的家,還能叫家嗎?
蕭浪的話問了好半天,可是半點會的也沒有,老闆懶洋洋的聲音沒有響起,他懶洋洋的身體也沒有動,蒲扇也沒有動,彷彿凝結了一般。
蕭浪見他沒有回答,拿着一壺酒走到了他的身邊道:“老闆?你怎麼了?”
老闆突然間站了起來,嚇了蕭浪一跳,然後跑到後廚放酒的地方一陣翻找,一陣折騰。片刻之後,他拿着一個酒罈走了出來。
“喝,我請你喝。”
他的聲音再也沒有懶洋洋的感覺,反而還帶着一種衝勁,和之前簡直是判若兩人,蕭浪彷彿不認識他一般。
“你請我喝酒?我們之前認識?還是你見過我?亦或者是你聽過我的名字?”
“我們從前不認識,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更沒有聽過你,不過,我們現在不是見過面了嗎?或許喝了兩杯酒之後就認識了,說不定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
蕭浪道:“說不定是敵人呢?”
老闆哈哈大笑道:“不管是敵人還是朋友,現在能喝一杯那就拿起酒杯,以後若是朋友那就更加的好了,若是敵人也沒有關係,和敵人喝一杯酒也沒什麼打不了的。”
蕭浪端起酒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