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雙可怕的手,沉着而穩定,指甲修得很整齊很仔細,手指修長虎口上有着厚厚的老繭。
指甲修剪得很整齊仔細是爲了方便握刀,虎口上的老繭證明了他練刀的勤奮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比那一雙手更加可怕的是他的雙眼,空洞深邃,好像能吞噬一切。
蕭浪對他的動作和神情很熟悉,好像是在哪裡見過,可是又一時想不起來。
那人已經站在了蕭浪的面前,他緩緩道:“我叫莊平,曾經用的是劍,現在改練刀。”
劍,說到劍,蕭浪忽然想起了,他記得葛先生是用劍的,他親眼看見過葛先生出劍,他的動作神態和莊平太像了,好似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他們有何關係嗎?一個用的是劍,一個用的是刀,不過莊平原來是用劍的。
蕭浪問:“爲何要改用刀?難道說劍就不如刀嗎?”
莊平道:“無論是刀或者是劍都是殺人的利器,所以本質上他們是相同的,並沒有任何的高與低之分。”
蕭浪沉默,確實如此,刀和劍都是殺人的利器,可笑的是無論是刀或者是劍都是人自己造的,爲什麼人要造此殺人的利器出來呢?沒有人知道。蕭浪在等着莊平繼續說。
莊平道:“既然都是相同的,那麼用什麼還有區別嗎?”
蕭浪一愣,他確實沒有想到,既然都是殺人的利器,那麼用刀和用劍還有區別嗎?
莊平見蕭浪沉默,他又道:“其實,人類自己造了殺自己的利器,他們原本就不該出現在世上的,或許放下才是最好的解決。”
蕭浪疑惑道:“放下?那麼你爲何不放下?”
莊平道:“知道總是很容易,做起來卻是難上百倍不止。”
是的,我們都知道很多的事情,很多的道理,但是,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蕭浪想了好久才道:“或許人類最初造的利器不是用來殺自己的,是保護,這是一種自我保護的器物,只是長久以來人們慢慢地忘記了它最初的動機,自私改變了它的用處。”
莊平低着頭想了好久,然後才道:“或許你說的對,但是我一直想要放下他卻是怎麼也放不下。”
爲什麼要放下呢?因爲覺得錯的就想放下?何不改變它的用途?
蕭浪見莊平還在想,於是忽然問道:“你認識葛先生嗎?”
莊平的臉色忽然一變,他好似在回憶着什麼?然後搖搖頭道:“不認識,爲何要認識呢?”
蕭浪道:“我見過葛先生出劍,他快狠準,他的神情和你很像。”
莊平喃喃道:“他又殺人了?”
蕭浪覺得他們是認識的,或許有什麼難言之隱吧?莊平喃喃自語了很久,很久,彷彿一個世紀那麼的久遠。
莊平接着道:“你出刀吧!若是你能拔出刀來就算你贏。”
蕭浪知道,他這是在引*誘自己,先拔刀的人必定會是吃虧的一個,蕭浪絕對不願意吃虧。
蕭浪道:“你拔刀吧!若是你能拔出刀來也算是你贏。”
莊平笑了,他們都知道彼此的計較,所以他們都不願意先拔刀。
兩個人站着,彼此對立着,相距兩丈左右,兩個人的手裡都有刀,但是誰也不想先拔刀,誰先拔刀誰就輸。
夜慢慢地降臨,燕雀堂的燈火慢慢早已亮起了,單通很焦急,壺裡的茶已經空了,連一滴水都倒不出來,他沒有叫下人重新換一壺來,但是,他卻是不停的在往杯子裡倒,當然什麼都倒不到。
他倒的不是茶,他只是需要這個動作而已,不停地做這個動作他的心裡才能安靜點。
焦急的不是當時的兩個人,反而是一旁的單通,蕭浪和莊平都很平和,兩個人都像是隨意的站在那裡一般,沒有蓄勢待發,沒有劍弩拔張。他們的臉上還帶着笑容,好像是朋友一般地微微笑着。
殺機潛伏於平靜,沉着而冷靜地突然暴起纔是最可怕的絕招。
秋風突起,如刀一般殺進了這大廳,平靜的氣氛被打破,死一般寂靜的廳堂彷彿有了生機。
在這秋風裡,兩人的絲髮胡亂的飛舞,衣袂也隨風而起,在黑夜中在昏暗的燈光下飛舞。
兩人還是沒有動,沒有把握的事他們都不願動,也不能動。
他們不動,別人卻動了,焦急的單通忽然站了起來。
單通看着門外,一個青色的影子就站在門外。蕭浪和莊平也都知道門外有人來,但是他們都沒有往那裡看上一眼。
一切外來的驚擾都不需要理會,即使他是衝你來的,不然你就得敗,有時候敗就是死。
蕭浪不想死,莊平也不想死。
門外的人沒有進來,他就在外面看着,看了很久纔開口道:“讓他們停下。”
話是對單通說的,也只能是對單通說的,因爲另外的兩人都沒有看着他的方向。
在燕雀堂裡能如此對單通說話的只有一個,唯一的一個,燕雀堂的堂主燕北歸。
蕭浪和莊平兩個人都聽見了這句話,但是,他們還是不敢動,誰動誰就會死。
單通也不想阻止兩人的對峙,但是,在燕雀堂裡燕北歸的話沒有一個人敢不執行的,燕北歸就是一切,即使他要你的命也絕對不能拒絕,若是你拒絕那麼你將會發現連死都會成爲一種奢望。
單通不想死,當然也不會有連死都成爲奢望的時候。
所以,單通走到了兩人的中間,他很好的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兩人的視線,也擋住了兩人動作的路線和角度。
蕭浪和莊平兩人只好停下,同時停下。
剛一停下,蕭浪就看向門外,於是他就看見了燕北歸。
那是蕭浪第一次看見燕北歸,看上去很平凡,沒有什麼特別起眼的地方,可又覺得他的身上處處都很特別,這個江湖中神秘的一堂之主此時就在門外,他也正在看着蕭浪。
他的臉上露出微微的笑容,沒有警戒,沒有冷,沒有嘲諷,沒有不屑,更沒有殺氣。他的臉上的是一種非常的親和,彷彿家人的微笑,彷彿朋友的鼓勵,彷彿師長的期盼教誨。
此時,蕭浪忽然明白了,爲何這燕雀堂有如此多的無名高手,蕭浪一來就會了三個。就憑燕北歸的親和微笑就能折服江湖上大多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