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雙拳對碰,沒有任何的花哨可言,最原始也是最爲純粹的力量碰撞,一圈漣漪驟然泛起在硬碰硬的交鋒之處,瞬間激盪的狂風咆哮在天穹之下,撕裂層層白雲,明媚的陽光灑落在大地之上更加溫暖。
只是,那抹剛剛蔓延而至來的絲絲溫暖又是眨眼間再次被咆哮的拳風所震裂,一同顫抖的還有率先出拳的那道身影,西門凜神色一變,低吼着抽身而退,整隻右臂的衣袖盡數裂爲襤褸,裸露的肌膚上經脈突兀,又裂開道道血痕,猩紅大片滑落至顫抖掌間。
大口喘着粗氣,他微微泛紅的臉龐很快就淡爲一抹蒼白色,驚詫之刻,也是還有些忌憚地打量着前方放下拳頭垂手而立的一道身影,漆黑色長袍在風中獵獵鼓動,翹起的劍眉之下,雙眸炯炯有神,還隱有一絲慍色。
“本還以爲你有幾分真本事,誰曾想到,不過一條只會亂吠的喪家之犬,只會虛張聲勢,恃強凌弱。就你們這等人,也好意思以遠古九族自稱?”
風韌冷冷一哼,目光從西門凜後方那幾道被激怒的人影上掃過,又是不屑一笑:“怎麼了,忍不住了嗎?若是真有血性,上來痛快打一架便是,何必待在遠處傻站着,這樣浪費時間可不太好。”
“外來的小子,不要得寸進尺太過分!不過趁我不備贏了一招而已,真以爲自己天下無敵不成?”
西門凜勃然大怒,鮮血淋漓的右臂橫起一攔,示意身後的同族弟子不要妄動,同時左手於虛空中一握,一柱修長烏光幻化而出,隨着他再次竄出的身形順勢一劈,赫然是一杆丈二大槍。
槍尖長柄上鐫刻滿泛着晶瑩之光的符文,迷離絢爛,九族弟子的兵刃,自然不是凡品。
“天下無敵自然不敢自詡,不過要教訓一下你,輕而易舉。”
輕聲一哼,望着劈落的槍尖寒芒,風韌直到那嘯動凌厲近在咫尺之刻纔出手,弓身往後一掠退開半米距離,讓開的位置恰好飛起一腳上挑彈踢,插入一撞,頂着西門凜手中槍桿便是往他胸膛上又是狠狠一磕。
嘭!
流轉之光破碎,西門凜仰頭噴出一柱猩紅鮮血,顫抖的左手五指幾乎握不穩槍桿,一抹鮮血順着指間流下,兩條手臂都已經累累傷痕,胸口更是沉悶堵塞幾乎喘不過氣來。
不敢置信地擡頭一望,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視線都有些模糊。
“你這個外來的,呼呼……外來的龍魂分支之人,究竟是什麼實力?”
其實,西門凜也多少有些猜到,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風韌渾身氣息收斂凝重,就算之前的出手都沒有多少外泄,一時間也令他摸不着深淺。不過,對上天武一脈的精英弟子,堂堂道級帝階初段修爲,竟然贏得輕而易舉,已然可以說明一切。
但是,他依舊不想去相信,不願去承認這個事實,自己身爲九族嫡系,竟不如一個分支的弟子。
“你只需知道,在我眼裡,你不過一跳樑小醜罷了。滾吧,不要再讓我看到你。下一次,就不單單只是教訓你一下這麼簡單了。”
揮手轉身,對於這種級別的對手,風韌可不打算認真對待,況且自己不過剛剛踏足北大陸,對於天武一脈早有不滿,但是多少也還是應該適可而止。縱使,風星極透露給他,在這種事情上龍魂一脈會站在他這邊。
臉上忽白忽紅,那樣冰冷的語言聽在剛纔還傲氣十足的西門凜耳中,就好比是拿着一柄匕首在他心臟上一刀一刀地刻字,還帶着劇痛的血淋淋五指都是不由再次握緊了手中的長槍。
“賭上天武一脈的尊嚴,我勢必叫你小子好看!”
槍出,比之前更加恢弘的氣息澎湃涌動,憤怒與恥辱凝聚出此刻他能夠揮舞的最強一擊,貫穿長空。
然而,風韌依舊背對着西門凜緩步踏着虛空離開,只是垂下的右手指間淡淡空間漣漪泛起,隱有一抹銀虹劍光閃爍。
乒!
剎那之間,一線寒芒斜劈而下,在嘯動的長槍擊至風韌後背之前,一道從空中舞落的身影擋在了他與西門凜之間,輕輕晃動的華麗長髮之下,閃爍的槍尖深寒很是顯眼。
剛剛還洶涌雄渾的攻勢,已裂爲虛無。
“西門凜,適可而止吧。”
叮!
一聲清脆鳴響驚起,西門凜手中長槍都是被截斷一半,他更加憤怒地望向前方憑空而現的那道倩影,但也就在這一瞬間,莫名的寒意升騰在渾身上下,忌憚與驚恐浮現心頭。
“對不起師姐,是我莽撞了。”
如同鬥敗的公雞一樣垂頭喪氣一嘆,他收起了手中被截斷的長槍,也不顧雙臂上的鮮血淋漓,轉身一喝:“都還看什麼,我們走!”
五指下意識一鬆,若隱若現的劍光徹底消失在虛空中,風韌淡淡一笑轉身說道:“這位小姐,多謝了。”
“該向我道謝的應該是他,不是你纔對。若是我剛纔不出手阻止的話,現在的他恐怕已經隕落當場了吧?”
神秘現身的女子輕輕搖頭,也是轉身面對着風韌,梳理整齊的淡棕色秀髮上僅僅插着一支玉簪作爲飾品,略施粉黛的小臉上五官精緻,着實是一個國色天香的美人胚子。比起尋常大家閨秀而言,她又多出了一抹颯爽的威武姿色,一襲月白色勁裝長裙包裹着姣好的身軀,帶着淡淡微笑的臉上似乎有着幾絲好勝之色。
“也許吧。”
風韌也不否認,剛纔自己真的有些動了殺心。
“他叫你師姐,看來你也是天武一脈的弟子了?”
聞言,那女子輕輕搖頭,得意笑道:“不,九族弟子即使不是同族,相互間也是如此師兄弟姐妹稱呼的。因爲他怕我,所以叫我聲師姐。實際上,我怎麼可能年齡比他大?”
對一個妙齡女子而言,最不爽的自然是年齡問題。
而她下一句話,又是令風韌心中一驚。
“其實,我和你纔是同族。龍魂一脈睚眥部,風淺墨。”
“什麼?你是……”
風韌一愣,很快就反應過來自己有些失禮,急忙抱拳一拱,正色道:“狴犴部,風韌。”
“狴犴部?等一下,我可是聽說那個分部早在幾年前就被天譴遺族的混蛋給——再等一下,你剛纔說自己叫什麼?”
風淺墨美目中接連閃過幾絲驚詫,微微一張一合的櫻脣中念着幾個字:“風韌……狴犴……該不會,你原先應該是嘲風部的吧?”
“你怎麼會知道的!”
這一次,風韌可是比風淺墨心中的震驚還要劇烈,他孃親風欣紫便是嘲風部族人,只是因爲自己從小在狴犴部長大,所以也是劃了過去。實際上,目前倖存的真正狴犴部龍魂族人,只有風輕柔。
“什麼,真是你!”
風淺墨失聲一叫,柳眉一翹,下意識往後躍出連退數步,聳立在半空中的嬌軀都有些顫抖不穩,小臉上神情不斷變幻,說不出是驚訝、激動、遲疑,又或者是……嬌羞?
“可惡,如果早知道是你的話,我絕對不會插手這件事情的!先走了,至於龍魂一脈的領地,自己找路過去吧。若是再遇上天武一脈的人搗亂,稍稍教訓一下就是了,別惹出人命來,不然我族可是不好收場的。”
留下一串有些口齒不清的話語,風淺墨迅速離去,飛掠在空中的身影還有些搖晃,似乎不穩,很可能墜落。不過當然,根本不會有那種事情發生。
“真是一個怪人……不過,爲什麼她會知道我的來歷?按理說,連風霆和風星極他們都不曾知曉的,一個素未謀面過的女子卻……”
就在風韌嘀咕着自言自語之時,一個略微不爽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風韌哥哥,那個女人是誰?還有,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竟然直接落荒而逃?”
……
望着窗外的細雨,獨自一人坐在桌前的風欣紫莫名輕嘆一聲,下意識端起茶盞湊到嘴邊,卻是發現早已沒有了多少茶水,伸手一探,卻是望見有一隻手搶先一步抓住了一旁的茶壺,拎起來幫她傾倒出一弧泛着清香的淺綠色茶水。
“謝謝。”風欣紫隨口回道,然而下一瞬間,渾身猛然顫抖,五指一鬆以至於茶盞落下墜落向地面。
然而,想象中的清脆破碎聲並沒有出現,又有一隻手閃電般探出,將那茶盞接住,待到上方傾倒的芬香清茶注滿杯中七分之時,重新遞迴到了對方身前。
“這香味,依舊是你當年最喜歡的清茶。這份冒失,也和當初沒什麼區別。”
來人輕聲一笑,遞出茶盞後也是隨即坐在了桌子旁的另一張座椅上。
端着茶盞,風欣紫掃了一眼四周,整層茶樓除去這桌他們兩人之外,再無其餘之人,似乎在剛纔自己沉思之時早已全部走光。
冷冷一哼,她放下了茶盞,幽幽說道:“你來做什麼?既然自己之前想要逃避和否認,爲何這種時候又主動談起當年之事?”
“想你了,回來看看而已,別無他意。”對面之人淡淡笑道,半副金屬面具之後,眼中罕見地流露出一抹溫柔。
“那麼,這個時候坐在我對面的是誰?姜淵,又或者,姜天成?”風欣紫還是一副冰冷的樣子,微微皺起的眉間不知是不耐煩還是慍色。
心中暗暗一嘆,姜淵回道:“小紫你喜歡哪樣稱呼都行,不過現在既然來了這裡,我就是當年的姜天成,喜歡你可以不顧一切的那個男人。”
擡手一按,他緩緩摘下了自己的那半副金屬面具,後方被遮掩的容顏,二十年來從未給外人看過。
“別的都可能變,但是我的心,從未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