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那次預備隊員挑選賽過去已經一週時間了，在這些時日的磨合中，風韌等人基本上和二隊的正選隊員相處得很是融洽，彼此之間的配合也在訓練中逐漸變得默契。
看着眼前這十幾個人團結成一塊的樣子，風韌心中卻是莫名涌起了陣酸意。這樣好的團隊，結果和他之間到時終究還是無法走到一條道上。心意已決的他早已有所打算，在利用學員參賽的身份進入北庭之後，他便趁機孤身悄然離去。
至於由此爲整隻隊伍帶來的損失，風韌也只能心中暗感歉意。從一開始，他本身就是爲了利用這個機會才參加的。這次的錯誤，他願意以後再來彌補。而霍曉璇的情況卻是不容他拖太久，必須趁早解決。
而且，赤葉幽魂花雖然在北庭有所生長，但是想找到年份足夠的，恐怕絕非易事。就連蒼宇教滲透在北庭境內的地下勢力，花了這些時間也沒有任何收穫。想到此處，風韌心中盡是一片略帶悲涼的無奈。
“來信了。”一個輕微地如同蚊蟲振翅般的聲音突然響起。
朱旭建走到了風韌身邊，看似不經意間的一個小動作中，一張紙條極爲隱蔽地塞入了風韌袖中。前後過程，僅是一眨眼的瞬間，根本無人注意。
做完這些，朱旭建裝作若無其事地從風韌身邊穿過，重新回到了訓練場的中間和另一位隊員比劃起來。就好像，他之前完全是很正常地行走，並沒有刻意去尋找風韌一樣。
縮在袖中的手指拂過凹凸不平的紙條表面，風韌迅速閱讀着上面的訊息。蒼宇教的傳信都用暗碼，直接刻在紙上，就算不看直接摸也能夠讀取訊息，爲傳遞的隱密性得到了很好的掩護。
這些暗碼，總共被蒼宇教使用着的足有數十種，風韌嫌其麻煩，只去記住最簡單最有規則的一種。反正只是他自己溝通一下所用，風韌並不認爲用最簡單的暗碼會出現什麼差錯，微微隱蔽一下真意就足夠了。
讀取完訊息後，風韌眉頭一蹙，似乎在思索着些什麼，臉色也有點不好。而那張紙條在他夾住的兩根手指微微一擦下，燃燒殆盡爲數點灰塵。
“出什麼事了？”正巧走來，察覺到風韌有些異樣的皇甫閒問道。
風韌擠出一絲標誌性的微笑說道：“沒什麼，想到了點不愉快的事罷了。”
皇甫閒就在風韌身側坐下，然後說道：“你來這裡也快一週了，應該彼此間有些熟悉了。不過，我總覺得你有些刻意在迴避我們，能告訴我是爲什麼嗎？我知道，你絕非恃才傲物之人，肯定不是由於看不起那些實力不如你之人所造成的。”
“有嗎？大概是我生性孤僻，只和很熟悉的人才靠的近些。其餘的，多少有些不習慣。更何況，一下子多了這麼多人。”風韌恢復了一臉平淡。
皇甫閒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拍了拍風韌的肩膀說道：“記住，既然我們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那麼就是要同生共死的兄弟姐妹。彼此之間，還是別太生分了。可能說過頭了，不過是去比個賽，怎麼能說生死呢？”
搖頭中，皇甫閒也走入了訓練場中。作爲隊長，他要時刻督促着隊員們的訓練。至於風韌，他這是選擇了放之不管的政策。潛意識裡，皇甫閒還是覺得風韌心中隱藏了些什麼，那種隔閡是他有意爲之的。
皇甫閒離開後，風韌招手要蘭瑾和朱旭建過來。而在看了夏鶇和洛亥濤幾眼後，最終風韌還是放棄了一起將他們叫來的念頭。
“什麼事？”朱旭建在風韌面前，總是有一股說不出的拘謹感。也許，是風韌在蒼宇教中的特殊身份和作爲他的上級所造成的。
而蘭瑾只是靜靜地站着一旁，沒有發話。她知道，既然風韌叫他們兩個過來，肯定是有要緊的事情，根本不用問。一股無形的默契，早在他們兩人間漸漸成型。
風韌示意讓蘭瑾和朱旭建再靠過來點，然後環視一圈確認沒人留意這邊後，喉嚨動了幾下，輕微的聲音傳入了兩人耳中。
“這？太匪夷所思了吧？”蘭瑾用手虛捂着自己的小嘴，臉上盡是震驚。
朱旭建有些變色，不過比起蘭瑾，卻是明顯鎮定很多。
蒼宇教傳來的紙條上的內容很是簡潔，沒頭沒尾，但是卻足以讓他們心中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學院賽這次允許殺戮。
短短不足十個字中，一股腥風血雨的氣息已經瀰漫。風韌不曾想到，這回看似正常比試的一次競賽，竟然還會擁有着如此血腥的一面。
比武切磋，確實難免會有損傷，這很正常。但是爲了能夠讓參賽者全力發揮，就允許比賽懷中擊殺對手的話，無論如何都有些殘酷了。畢竟，參賽者絕大部分都只是從未見到真正死斗的學員，手上不曾沾染過罪惡的鮮血。
況且，學員們在正常交手較量中，都是知道分寸，下手時如果目標是對方要害，基本上都是會緩上幾分力度的。久而久之，這種刻意的手下留情隱隱成爲了學員們切磋時的習慣……
“要不要告訴他們？”蘭瑾小聲詢問風韌。
風韌搖頭說道：“他們遲早也會知道的，只是我們這裡的信息來得早了幾天而已。如果現在說出來的話，你覺得該怎麼向他們隱瞞這個信息的來源？到時候，見機行事吧。恐怕不忍心下手的，並不會只有我們。其餘的參賽者，恐怕多半也是如此。”
蘭瑾點頭道：“也對。畢竟，大家大部分都是不忍心下殺手的。”
“不過，北庭尚武，他們的學員就說不準了。而且，這次舉辦地點就是在北庭，恐怕這一次的規則變更，和他們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朱旭建終究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風韌說道：“不錯，我也是這麼想的。到時候，你們多保重自己便是了。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儘量點到爲止吧。對於北庭的學員，看情況加重些手段也是未嘗不可的。”
從中聽出些什麼別的意味的蘭瑾點了點頭，轉身離去，臉上似乎有着一縷莫名的失落感。朱旭建也抱拳告辭，他們逗留的時間也確實長了點，其餘隊員多少開始往這邊張望了。
終於站起身來的風韌活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隨後走向在一旁打沙包的洛亥濤，說道：“來比劃一下吧。”
洛亥濤虎拳一抱，應聲出招。
……
晉軒帝國學院，開學第九周，距離大陸學院爭霸賽還剩等等一個月。
不過，參賽的隊員們，已經開始準備出發。路程上要走將近半個月，到那裡再稍微調整一下，熟悉熟悉環境。提前一個月出發，也差不多正好夠用。
有些冷清的學院大門口，兩輛各自由一條地行龍牽引的八輪車廂看似樸實，卻無法遮蓋着那股不凡之氣。在車廂前，兩隊人馬分開聳立着。
院長獨孤諄從他們身前緩步走過，打量着這些年輕的面孔沉聲說道：“今天，你們就要踏上征途了。記住了，出去後，你們代表的就不是自己，而是學院。所做的一切，都是關於學院的名譽與榮耀的，要時刻謹記！我在這裡，預先恭祝各位能夠大顯身手，取得一個好成績，爲自己，爲學院爭光！”
“是！”衆人異口同聲，聲勢如虹。
“這一次參賽，你們由大長老諸葛天策帶隊，一路上所有事務全權有他負責，切不可違背。另外，同行的還有六名老師，每隊三人。記住了，嚴格按照他們的指令去行事，切不可妄自菲薄！”
說到這裡，獨孤諄刻意就愛那個目光在羅雲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這是他此次最不放心的學員。作爲貨真價實的界級修爲武者的羅雲，確實有可能不把這些實力不如自己的帶隊老師放在眼裡。
羅雲也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微微低頭。
“出發！”
獨孤諄大手一揮，兩節八輪車廂的車門被帶隊老師打開。學員們有序上車，還不時回望學院大門幾眼。
這一去，恐怕沒有三個月是回不來的，任誰都多少有些離鄉的不捨與哀愁。
前來恭送的除了獨孤諄外，只有幾位長老。至於其餘學員們，被嚴令禁止前來送行，這也是爲了防止過分地拖延出發的時間。
坐上車後，風韌透過琉璃窗戶望向學院大門，心中五味雜陳，暗道，終於要走了。
待兩隊學員都分別登上車廂之後，獨孤諄揮手告別，而他身後的數位長老也是如此。已經得知到了此次競賽允許擊殺對手情況存在的他們，心中多少有些悲傷之感。
古來征戰幾人回。
只是沒想到，這種上戰場前纔會有的悲嘆，竟然會在這些資深的長老心中浮現。
地行龍高聲鳴叫，車廂動，正式起航。
車廂中，諸葛天策坐在椅子上看着身前的幾位帶隊老師，沉聲說道：“路上的一切，都辦妥當了嗎？”
“萬無一失。”一位老師應道。
“那便好。在這些孩子去面臨真正的殺戮前，增加點開胃菜不失爲一個好方法。等過了這幾關，再告訴他們這次的新規則也不晚。”諸葛天策撫了撫自己的鬍鬚。
待那幾位老師走後，諸葛天策嘆了口氣說道：“到時候有沒有成效，我可是真的沒底啊。在他們這個年齡，能夠正視死亡之人，又有多少？北庭啊北庭，你猙獰的爪牙終究還是現出了一絲寒光，這難道便是開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