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心有悸

原本屋子頗爲寬敞, 可如今四個人往裡一站,倍覺擁擠,總覺壓抑得不行。

“原來是言大老闆, 快請坐!”蕭塵揚熱情的打着招呼, 眯着眼一臉盎然, 完全沒有一個病號的氣虛蒼白模樣。

言際睿瞬間掃掉方纔的陰霾, 又是那百花綻放的燦爛模樣, 把手中禮品往桌上一擱,手中紙扇一展笑若春風,

“偶聞蕭公子意外受重傷, 特前來探望,如今看來實乃外界言過於實。”

蕭塵揚拱手道謝, 同樣的毫不吝嗇自己的笑容, “多謝言大老闆關心, 言大老闆果然是做大事之人,消息可真是靈通, 連我這無名之輩的一舉一動也能進你耳。”

言際睿搖着扇子,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瞟了一眼楚慈,語氣上揚頗爲所指道,“蕭公子若是無名, 這天下就沒有聞名之人了, 再言之星借月光耀, 擡頭見明月不得不識星。”

蕭塵揚望向楚慈, 淡淡而應, “星月太遙遠,不如低頭看花草, 省得白白失了年華。”

言際睿不以爲然,面上溫和,可語氣裡卻透着挑釁,“若是這般輕易可取,那便是沒了追逐的樂趣。”

“月爲星空獨有,水中撈月終是空,言大老闆乃透事之人,這般簡單的道理不會不明瞭吧?”

“月因繁星圍繞而美,我豈會在意?”

“言大老闆言下之意是不肯收手了?”蕭塵揚眯着眼威脅暗藏。

言際睿依然不畏而應,笑容依然燦爛卻透着邪肆,“遊戲纔剛剛開始,我乃生意人,不賺回分釐豈肯回頭?”

蕭塵揚依然帶笑,語氣卻是冷冰冰,“既然言大老闆鐵了心要做這血本無歸之事,那我也只得奉陪了!”

“這樣一來,可是更有意思了!”

屋內氣氛頓時壓抑悶熱,電光暗閃。

楚慈被這星星月亮繞得頭暈眼花,可也總算明白了些大概,以前曾幻想着若有兩大美男爲自己而爭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別的不說虛榮心便是得到了大大的滿足,這無疑是向世人述說自己的魅力有多大!可如今才知並非如此,身處其中說不盡的彆扭,完全不是那回事!只感覺一切跟那風花雪月毫不挨邊,盡是陰謀算計令人心驚。

楚慈無奈的望向常壽,常壽也是一臉迷茫,目光在那兩人之間來回遊蕩,發覺了楚慈的目光眨巴眼已示混沌不知是何狀況,楚慈見此心情頗爲明朗起來,原來不止她一人納悶。

“我去看看你的藥好了沒有。”楚慈起身道,這屋子裡氣氛詭異令她還是趕緊逃離的好。

“這事讓小壽去辦便成了,這言大老闆來一趟不容易,我們應好生招待。”蕭塵揚把楚慈硬生生攔了下來,又對常壽使了個眼色,楚慈只好作罷,羨慕的望向可以暫時逃離的常壽。

“哦,我這就去!”常壽接到命令立刻閃了出去,出門回頭同情的望了楚慈一眼。

楚慈無奈,這躲不掉只得迎面而應,“言老闆難得過來,我讓葉姨準備些酒菜,今晚便在此用膳,粗茶淡飯還請言老闆莫笑寒酸。”

“你叫我言老闆?”言際睿眼底黯淡下來,聲音沒了以往的清亮,如同玻璃般易碎,表情頗爲不自然。

楚慈心底一悸,雖說對言際睿行事不敢恭維,但不可否認他對自己一直照顧有佳,若是心存目的她倒是心安理得,若是簡單而爲,她如今冷淡而對,甚爲無情,如今她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另有所圖,見此表情心底頗爲不舒爽。

言際睿又是一笑,春色一掃從前暗,宛若方纔乃虛無,“能吃上楚楚親手種的菜,養的魚,喂的雞,只覺榮幸之至哪會笑寒酸。”

楚慈見此心中更爲不忍,笑盈盈頗爲真誠道,“你若是想吃過來便是,我傢什麼都沒有,就是菜多。”

“有我給你犁地那些菜能不好好長嗎!”蕭塵揚挑着眉哼道,一副不把我誇誇跟你沒完的模樣。

楚慈嗤道,“你怎麼不說你長得太俊這些菜都被你給吸引而飛速成長?”

“我就知道你一直覺得我好看,不過這種私房話怎麼能給外人聽去。”蕭塵揚聽此,樂了,眼睛眨巴着若有所指。

“你這臉皮不拿來種蘑菇真是可惜了!”楚慈欲作嘔,撫順氣斜着眼搖頭嘆息。

兩人嬉鬧,宛若一幅畫,旁人插之不進,言際睿輕搖紙扇,嘴角勾起並不語,靜靜的望着兩人,氣度依然,心底卻是另一番模樣。

月高懸,燈籠高懸,已入夜霧氣打。

楚慈小心翼翼撫着蕭塵揚,語氣不佳,“讓你不要入席,你偏是要去,好容易傷口才結了疤,如今差點又裂開了。”

“那場面我能不出席嗎。”蕭塵揚不以爲然道,皺着眉忍着痛躺了下去。

你出席那場面更尷尬好吧!楚慈心底翻了個白眼,方纔幾人一桌吃放甭說多彆扭了,蕭塵揚因傷不方便伸手夾食,楚慈一直在一旁幫忙,對面言際睿的眼神差點沒把她灼出個洞來,這便是罷了,之後言際睿也給她夾起菜來,蕭塵揚此時不依了,愣是忍着傷也給她夾了起來,兩人跟小孩子慪氣似的不停給她夾,她吃了這塊又不好意思拉下那塊,着實沒把自己給撐死。

好在常壽也懂眼色出面制止住,否則她該吃到吐了。

方纔蕭塵揚頗爲不舒服,楚慈便把蕭塵揚扶回屋子,也顧不得還在場的言際睿,只是吩咐常壽把人送出門,那眼神簡直幽怨壞了,現在想起來那心底都瘮得慌。

直到如今她仍不明白這言際睿看上她什麼了,若說是男女之情,她打死都不信的,能拐個蕭塵揚她已經很驚詫了,她可不認爲她這不男不女模樣粗魯行爲有何可吸引人的地方。

“得了吧,你不出面也不會有人掉一塊肉,反倒是你弄得一身傷。”楚慈不懷好氣道,可語氣裡卻透着對傷勢的擔心。

蕭塵揚搖頭嘆道,“你這男人模樣便是惹來這般多的麻煩,真不知你女人樣子會如何。”

“我倒不覺得有何區別。”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女人了吧?楚慈無力嘆道,這個世界怎麼一點隱私都沒有,不過話說回來,她頂着個男人的名頭混官場至今未出事,不得不佩服蕭塵揚頗有一手,上頭有人就是好辦事。

“你莫要掉以輕心,這身衣服掛着你就得這番行事。”蕭塵揚意有所指道,雖說楚慈身份許多人已知曉,但那些人皆有不揭露的原因,如若張揚開來,那便是難保了。

“我知道了。”楚慈抿着嘴喃喃而應。

蕭塵揚望着楚慈久久才嘆道,“有時候倒希望你是個男人。”

“原來你喜歡男人啊!”楚慈驚道,頓時腦門一個響頭,“咚”的一聲,仿若敲鼓似的,楚慈的嘴翹得更高了,開個玩笑都不行,小氣!

蕭塵揚收回手指,一臉忿忿,“不讓人省心的傢伙!”

“剛剛吃醋了啊?”楚慈討好的抱着蕭塵揚的脖子笑眯眯道。

“是!”蕭塵揚毫不躲閃,一語而下。

楚慈鬆開手,乜斜着眼,“切——我就這麼讓你不放心,還怕我被人拐了去啊?”

“你這人迷糊得緊不把人看嚴實了,就怕一轉眼你就給不見了。”蕭塵揚微蹙眉嘆道,心底總是有莫名之氣掠過,似乎在提醒着什麼,令人煩亂。

“我有這麼沒用嗎!”楚慈一臉忿忿,隨即又放軟聲音諂媚道,“再說了,你當我萬人迷啊,是個人就對我傾慕不已,欲囚於身邊方爲罷休。”

“你若是我倒還不擔心了,至少對方會待你好,最多我費些心思把你尋回來。就怕有異心之人,到時候你的處境難以道明。”蕭塵揚劍眉皺得更緊,目光投向燭火,卻依然深幽暗淡。

“你是說……”

楚慈食了那傳說中的奇異果實,若是被人知曉那些有心之人絕不會輕言放過,若是被抓了去不知會有何所舉,一想到此心底便是發寒。

“人心隔肚皮,誰又知對方是何目的,我信你不會棄我而去,可你心善不知人心險,就怕糊塗中被人矇騙了去。”

“那言際睿不會也存這心思吧?”但楚慈真心希望言際睿不會如此,她感受對方的好並銘記於心,無法想象到時如何應對那一面的殘酷。

“此時我倒希望他是對你動了情。”蕭塵揚嘆道,對方那陣勢必不會是輕易可退縮之輩,爲人甚爲狡猾,若是強取豪奪他倒是不怕,就怕使了什麼計策讓心思頗爲單純的楚慈被人牽着鼻子走。

楚慈認識蕭塵揚這般久還第一次看到他這般長吁感嘆,一直是自信滿滿模樣,如今這番模樣讓人心悸,這一切都因她而起。她誤食那果實不僅有性命之憂,還擔心被賊人窺視,蕭塵揚原本便身負重任,如今又加上她這個大麻煩,更是重擔壓身,楚慈心底一片煩亂。

指尖撫過蕭塵揚皺緊的眉頭,欲以磨平那憂愁,“讓你費心了。”

蕭塵揚抓住楚慈的手,淡淡笑道,“我說這些可不是爲了聽你說抱歉或者是謝謝。”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蕭塵揚把楚慈的指尖放置脣邊,親吻摩挲,緩緩道“你並不是麻煩,患難與共乃他人求而不得,誰都不希望陷漩渦無可脫身,雖命運使然無可奈何,但一切皆會迎刃而解,所以任何時候都不要輕言放棄,哪怕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

“我知道的。”楚慈輕輕靠在蕭塵揚懷中,閉上眼貪圖懷抱所帶來的溫暖和安全感。

Wωω●ttκá n●C O 在兩人相處中,她總是處於接受的一方,被動的接受蕭塵揚的好,付出的比得到的更多,於此她是幸福的,但心底總是頗不安穩。她以一個看客的身份漂浮着看世間紛擾,腳下輕浮,無根無牽絆,若是遇到苦難她甚至沒有堅持下去的理由,也許會以再穿回去爲藉口而放棄,她的隨性是一種優點也是硬傷,是不在意身外物,也是不負責任的藉口,對於此蕭塵揚一直比她更看得更爲清楚。

但,若是心意相通,又何必在意多少,那些又豈是可以計算的。

煙火絢爛卻只是一瞬間的綻放,只是一瞬間的驚豔,細水長流卻容易被人忽視,平靜湖面不乏漣漪撫過,驚濤駭浪也有安靜的時候,於此無人可拒。楚慈便是陷入其中,灼眼的吸引,心底一點一點的被吞噬,不知不覺中根已經漸漸扎進這塊不再陌生的地方,有了在意的人,是牽絆也是幸福。

燭火搖曳,兩人相擁,相依相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