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一陣嘩啦啦的鎖鏈響動,一個乾枯消瘦的人形從屋角的陰影裡爬了出來。
曾經何等威武的武林盟主如今竟怎的變成了一個乾癟的小老頭!?
“爹!老閹人沒說謊,你真的還活着!可是你不是在和巴拉拼內力時力竭而亡了嗎?”
“說實話,就差那麼一點我就真的要死了。誰知,約三五天之後,我竟回過一口氣,活了過來。萬幸你給我蓋的墳頭不怎麼結實,不然我這次新生又要轉瞬即逝了。”
“既然你沒死,爲什麼遲遲不現身?!又怎的被單公公抓起來,還污衊你要行刺皇帝?”
“你怎麼分不清輕重緩急?那時胡迦即將兵臨城下。我想到他們已非尋常蠻族,只靠大昊軍隊必擋不住。所以,我等到稍微恢復一些,便立即去給各個門派送信,邀衆高手一起去阻截胡迦人。爲了保險起見,我還想親自入宮去見平宗,讓他外派大內高手。誰知,我剛一進宮就被單公公偷襲擒住……”
“怎麼爹爹你也不及他?我聽鎮邊王說過:老閹人出身市井又天生身體羸弱,文不成武不就,全憑諂媚取得先帝和平宗寵信,纔有今天的權傾朝野。他又從哪裡偷學來的上乘武功?”
武天海反問:“你還記得單公公身邊常跟着的那兩個童兒嗎?”
武蟠點點頭,說:“不過他們的事,老閹人對外閉口不提。鎮邊王也只知道他們跟在老閹人有快十年了。”
“正是他們做的好事!他們不知從哪裡學來的邪門歪道,能吸取並轉註武者的內功!”
武蟠震驚,不由身子一震,帶得束縛他的鐵鏈嘩嘩作響,怒道:“世上還有這等邪功!?”
武天海說:“據我所知,這應該不是大昊的武功,只能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但不知爲何,單公公自己不學,非要靠兩個童兒傳功。那天我夜入皇宮,意外撞見單公公正指揮兩個童兒抓來幾個大內侍衛,吸收他們的內功。我親眼所見,那幾個精壯的年輕侍衛被兩童兒一左一右的吸完內功後,竟憔悴的像是幾天幾夜沒有睡覺……”
武蟠插嘴說:“怪不得上次我與那些侍衛動手,覺得他們實力不濟,多半是老閹人將全體侍衛當做他武功精進的補劑。”
武天海繼續說:“這還不算什麼。他們分別將手貼在單公公的前後心上,轉註完內功,單公公對他們說:‘將那小子的武功再演練給我看!’,接着兩個童兒竟就地使起大天魔手來,功夫的火候甚至在你之上。單公公照着學了一遍後,又說:‘再將那白袍人的掌法也練一遍!’。這一次,兩個童兒只學出來了三四成的精髓。單公公見他們練的不對,上去連打帶罵。很快,二人頭破血流、奄奄一息。當時我想,他二人雖然走上邪路,但終究年紀幼小,又是練武奇才,竟起了惻隱之心,當即現身呵止單公公。”
武蟠心想:“看來那兩個小鬼偷學武功的日子不短了,我們竟沒有發現!?也許真正的威脅不是老閹人而是他們!?可惜爹爹太過仁慈,沒讓老閹人直接打死他們。”
“跟着,單公公居然直接向我發起攻擊,我倆就打了起來。一動手,我才發現他竟有丙等功力,乙等的我雖然不懼他,但也沒法再數招之內將他制服。兩個童兒便趁機,扣住我的手腕太淵穴和腰間的命門穴,頃刻間便將我的內力吸去了八九成。單公公見我掌力驟減,急忙命令他們:‘夠了!要是一下把他吸乾,就成殺雞取卵了。帶回去讓他好好養幾天,再接着吸。’所以,我就這麼到這裡了,單公公的府邸內。”
武天海對武蟠晃了晃手上的鎖鏈,又說道:“兩個童兒每隔七天,就在將午之時來吸一次內功。我雖然不至於變成廢人,但內力反覆大量消耗、填補,實在勞神傷身,折騰的我憔悴不堪,如生了一場大病。對了,還是你先說說,你又是怎麼詐死,又怎麼被抓來的?”
武蟠將鎮邊王和樸御醫暗中下藥,如何邊關退敵,直到聞訊來劫法場的事說了。
武天海說:“原來如此!當時我聽說你在天牢裡自盡,就知道其中有蹊蹺。難怪後來鎮邊王收了你的‘屍體’,竟不下葬反而裝入一駕馬車連夜駛出薊陽。”
武蟠見他毫不感到意外,狀態實在平靜,全然不像一個剛剛復得親子的父親,有些不甘的問道:“爹爹,若是我真的被平宗殺了,你會替我報仇嗎?”
武天海低頭認真想了想,說:“平宗的判決有失公允,但他的安康還是關乎着大昊的穩定。爲了黎民,我最多隻能揍他一頓。”
武蟠聽了這番話,心中稍感欣慰。
武天海說着,又仰起頭,望了望頭頂僅有的一方星空,感慨道:“我年輕時,廣交天下豪傑。可如今處斬我的消息傳遍大昊,除我兒外竟無一個友人前來。哪怕只是來看我最後一眼也好。看來,還是患難見真情啊!”
正在這時,屋門傳來開鎖的聲響,兩個童兒走了進來,各託一隻大托盤,盤中放着一大碗牛肉和一大碗蓋了青菜的米飯。
他們將托盤放在武家父子面前,便一言不發的直挺挺站着,兩眼無神的盯着父子倆。
武蟠怒瞪了他們一眼,正欲將飯菜打翻,武天海卻說:“蟠兒,咱們跟單老賊過去,又何必浪費食物來撒氣?吃飽了纔有力氣再做打算。”
武天海說完,左一口肉、右一口飯的大嚼起來。武蟠聽父親說的有理,也大吃起來,並邊吃邊說:“老閹人雖缺德,對囚犯的待遇倒是捨得下本。牛是留着耕地的,嚴禁宰殺,也長得慢。只怕皇帝老兒自己一年也吃不了幾回。咱爺倆真是好口福啊!”
父子倆相視大笑,竟引得其中一個童兒忍不住說道:“我家公公吩咐的,給你們吃些牛肉,補補氣血,免得被吸內功吸死了。”
武蟠聽他說話聲音輕柔、甜美,不像男性,可又不像太監那樣尖銳、高亢,頓時驚呼:“你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