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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鳶沒有再鬧,因爲阿聯立即就做出了安排,但這個結果、遠不是她想要的!揚州瘦馬,自小學的就是如何討好伺候男人,要是日後的日子沒了男人,她難道便是久旱等甘霖?

一步三回頭之時,紫鳶看見身後的萬錢和少筠當衆手拉着手,全然不避諱旁人的目光。那一種恩愛,真是羨慕妒忌恨!

而少筠看着紫鳶這般慼慼慘慘切切,心裡原先好容易才穩住的滿滿的醋缸一下子全打翻了!她甩開萬錢,冷笑:“揚州瘦馬五百金!原來人家下定決心以身相許來報答萬大爺!真是其情可憫、其心可憐!只是萬爺這般不解風情?什麼活守寡、男人急色跟餓人急飢不是一般的麼?偏在這兒做了一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樣子,給誰看!”,說着袖子一甩就要走開。

那邊侍菊哼了一聲,一句話也沒說就跟着走了!

萬錢呆了呆,直看着少筠的背影,卻怎麼也邁不動腳去追。等回過神來,他實在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轉而向桑貴:“當着外人還十分溫柔體貼,這一轉頭就!”

桑貴嘿嘿的笑,也不避諱還有別的僕人在場,只說:“爺,您這是當局者迷!竹子是最賢惠的,當着外人的面可真是給足了您面子了!這一轉背、哎喲!好大一股子醋味!只怕那缸醋已經釀了四年五年了,老陳老陳的!”

萬爺心上鬆了兩分:“四年五年?不是這道理!”

“怎麼不是這道理?”,桑貴眼睛一飛,說不出的油滑樣子:“我聽阿聯說,當初爺重金買這姑娘的初夜、竹子就在旁邊?哎呀,爺,您辦什麼事都利索,唯獨這事兒、辦的忒臭!您上青樓,還找了您未來的媳婦兒陪着?哎呀!果然是高人,辦事兒別出心裁!”

說到這兒,桑貴負手大搖大擺的回了外帳房,剩下萬爺在哪兒呲牙裂嘴的!

話說,當初買紫鳶不是爲了他自己,而且、他怎麼知道桑少筠會是她老婆啊!是要知道,便是打死他也不會叫她在旁邊看着的!

哎!可見,就算是三頭六臂,也未必樣樣算得精準啊!

萬錢搖搖頭,深知如今再進去找少筠,沒準少筠又跟他弄小性兒。他便是伏小狀的哄了,只怕一時三刻也哄不好,索性出去把事情搞清楚吧,就算日後自己得養這個意外之子,也得養個清楚明白吧!

那邊廂少筠回到竹園,又覺得胸口犯悶,後又聽靈兒說萬爺沒跟進來,出去辦事情了,心裡又悵然若失的不痛快!臭狗熊!我生氣,你居然也不哄一句就走了,你是鬧哪樣!

偏那小紫想着討少筠高興,巴巴的把今日的安胎藥端了上來,笑道:“小姐、咱別跟外邊的下賤女人一般見識,來先喝了這碗藥是正經的。”

少筠暗自銀牙咬緊,卻是不聲不響的接過了藥碗。

侍菊一旁看着少筠的臉色不善,忙把靈兒和小紫都打發了,方纔笑道:“那藥苦!少喝一天只怕也沒什麼。眼下我看這一胎養得安穩,你夜裡睡得好、也不犯咳嗽,連先前泛酸作嘔的都沒了。”

侍菊說到這兒,少筠卻是如有所動,她定定的看着那碗藥,心中細細過了一道,不由得眼睛一眯,擡頭看着侍菊:“你也覺得這藥苦?”

“啊!”,侍菊一面拿了扇子打扇,一面笑道:“是苦!你的藥,是外頭胡太醫親自煎好叫人送來的,我怕路上有出什麼差池,總是先取一點舔過才叫小紫送進來的。橫豎這藥越發的苦,怕是胡太醫調整了方子亦未可知。”

少筠一言不發、緩緩放下藥碗。她輕輕摸着自己的小腹,最後輕聲說道:“調整過方子……就不知道怎麼調整的。”,說到這兒,少筠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輕輕一聲嘆氣。

萬錢並不知道少筠隱隱起了疑心,這一回他是萬花樓裡左擁右抱的叫了兩姑娘、問消息……

紫鳶有沒有跟樓裡的姑娘們來往、有沒有別的相好、揚州城上除了那所他給的小院子還有沒有別的營生……

問來問去,姑娘的酒喝了不少,話卻沒問到什麼有用的。這紫鳶姑娘自從被包,大約就以與樓裡的姑娘來往爲恥,從來沒有回過萬花樓,更別說會帶些什麼東西來看看昔日的姐妹。寡淡的人情、濃厚的奢靡,風月場裡,原本尋常的事情,姑娘們只爲自己的生計自己的喜怒,又怎麼會知道早已飛上枝頭的一個紫鳶姑娘心裡打得什麼算盤?

萬錢有些心煩,卻也知道只怕一時三刻找不到什麼端倪來,因此卻也不覺得太過失望。不過,沒問到紫鳶的前因後果,卻意外的發現了一些別的事情!

到了華燈初上的時刻,阿聯送了紫鳶回來找萬錢。兩人正要告辭的時刻,萬花樓裡堂皇走進來一個男人……

萬花樓裡到處都是雙雙對對的男人女人,有個男人,有啥好奇怪的。可是,能叫萬錢一眼就看上的男人,恐怕還真不多!

炎夏了,這男人還穿着一身黑色妝花袍子,上頭金線繡福字寶相花,一進門就叫嚷着這天怎麼這麼熱!

萬花樓裡的人都震了三震!卻不僅僅爲了這人的富貴,而是……妝花雖是綾羅綢緞中的極品,卻是較厚的織物,就是極富貴的人家也不會夏天穿、還挑了黑色來穿!

樓裡的姑娘一見來人,蜂擁而出!

那男人來者不拒,真正的左擁右抱,一來一去,揩油不少,可眼睛卻是向上看着的。

萬錢有些奇怪,不免隨着男人的眼光向上看去。二樓上,真正應了那句詩:倚樓紅袖招!姑娘極美,卻是內斂的不張揚的,她穿了一身胭脂紅輕羅衫,襯得那抹雪脯宛如油脂般滑膩白皙。她嘴角含了一縷笑,是一種淡定和自持。她看見男人看她,她一言不發,紅袖一招,一樓的人都醉了!

男人哈哈一笑,頗有些風度的辭了衆姑娘,奔着那姑娘就上了二樓,然後彎腰一舉,直接把人扛上了肩頭。那女子驚呼一聲,隨後嬌笑疊着香風陣陣進了屋!

一樓的人鬨笑,只當看了一出好戲。

萬錢挑眉,轉身找到了樓裡的老鴇晚、娘:“什麼人物?”

晚、娘笑嘻嘻的:“爺說傻話了不是?晚、娘這兒,有銀子就是人物!您瞅見那位爺身上的妝花袍子?樓裡的姑娘就是日日接恩客,一個月下來,只怕買不上半匹呢!偏人家大夏天裡穿着嫌熱,進門就賞了人!”

萬錢眉頭一漾:“是個暴發戶。”

晚、娘一笑:“咱這萬花樓,銀子纔是真爺們。爺要想知道什麼、不妨等等,這位郝爺進去不過兩刻鐘,一定出來叫歌舞伺候着的。”

萬錢也不說什麼,大廳旁隨意尋了張桌子坐下。阿聯見了忙從袖中摸了錠銀子來給晚、娘:“這銀子,留着晚、娘你買兩瓶中意的丹蔻,且在大廳裡給咱們上點兒酒菜,記賬上就行。”

晚、娘接了銀子,一笑,略行禮,然後走了。

萬錢和阿聯坐在桌邊,等了不到兩刻鐘,二樓的一間廂房突然大門洞開,方纔那個男人大敞着胸膛哈哈大笑着闖出來:“來呀!爺今夜請你們喝酒!聞者有份!哈哈!”

樓下一片轟動!

緊接着晚娘領着個丫頭打扮的姑娘上來應酬:“哎喲喲!郝爺!大傢伙就等着您的這一句話呢!不如晚、娘喚了歌舞伺候着?這漫漫長夜呀,這會兒方纔開始呢!”

那郝爺欲醉不醉的眼睛一橫,隱約又瞧見晚、娘身旁的丫頭頗爲細巧,竟然一把扯過姑娘,當衆就胡摸亂摸起來!又大笑着:“好呀!爺就是中意這麼多姑娘伺候着!”說着一面笑一面把那丫頭拖進了門去。

不一會屋內大動,那些呻吟低吼,本該叫人面紅耳熱,但卻被絲竹聲歌聲嚴嚴實實都蓋住了!

這也、太張揚了些!

樓裡許多人看的目瞪口呆,甚至有人原本只是路過萬錢的桌子,看到這景象,竟不自覺的坐下了低喃:“這位爺!莫不是瘋了?晚、娘身邊那丫頭據聞是晚、娘用心栽培的,這一下、哎喲!不知道晚、娘要敲多少竹槓了!”

阿聯也搖頭:“老天爺!見過富貴的、沒見過這般荒淫富貴的!跟那書上寫的古時候酒池肉林的昏君也差不離了……這郝爺究竟是什麼來歷?”

“誰知道是什麼來歷?只知道大名叫郝華!聽聞這還不算驚人的,早兩日堂皇帶了幾個兄弟進來!使銀子是使得山崩海嘯一般。人麼,真正的惡狼進了羊圈!聽聞捉迷藏、樓裡的姑娘逮着誰做誰!哎呀!”

萬錢一句話沒聽進去,唯獨一個名兒:郝華!郝華、要是沒記錯,就是如今連風雨安都退避三舍避鋒芒的人物!早前博茶出事,那處的鹽倉被哄搶一空,聽風雨安的意思,左不過就是此人!沒想到這人躲躲藏藏了四年、謹慎至此,今日卻瘋了一般作死!

正想着,又是一刻鐘過去。二樓上那郝華再次出來,不過這一回他卻沒有再造什麼孽,只是令人搬了張榻出來,一左一右的摟着兩個姑娘,就在樓上看下邊的歌舞。

樓下一些得了好處的客人看見此況不免高聲笑道:“偏是郝爺您好興致!就這滿樓撒銀子的豪氣,只怕萬花樓裡頭也屬頭一份!哈哈!”

郝華半眯着眼睛,遙遙向說話的人致意,然後仰頭飲酒。

就在這時,萬花樓一個角落裡浮了一把不輕不重的聲音來:“郝爺果然有錢,可要說頭一份、只怕還輪不上!咱們兩淮、什麼多?有錢的商賈多!要是我沒記錯,就在四年前,萬花樓裡一羣商賈子弟正經演了一出極其荒唐的戲來!”

郝華眯了眯眼!

樓下就有人起鬨,有人有附和:“是是!怎麼不是?咱們這些老熟客都知道!兩淮桑家麼!那一檔子事,氣死了他家裡唯一一位老秀才、氣死了桑家管家太太呢!”

“那天夜裡、一羣鹽商的小少爺、年紀不大,卻是淫蟲投胎,竟在南城綁了個黃花閨女來,在這樓裡、使勁得發瘋、不知道使了多少銀子、淫了多少姑娘!”

“這還稀罕!”,又有一人笑道:“淫了樓裡的姑娘不叫淫,淫了黃花大閨女也只算缺德,但最叫人開眼的,還是桑家裡的蔡大管家喲!正正經經把自己的老婆叫了來,給那桑家的小少爺糟蹋了大半夜咧!真真天下奇聞!要真說起來,郝爺可是豪氣得來沒丟了人倫喲!哈哈!”

“你們知道個屁!”,又有一人醉眼朦朧的笑罵道:“你自家裡的婆娘肯叫他來這兒叫人糟蹋?別是油蒙了心肝吧!那蔡波好歹是正經念過私塾又正經學過帳的人,他哪裡會這麼荒唐?!”

“咳!那可難說!沒聽聞,斯文敗類?唸了書惡毒了心腸的,海了去了!”

“哼哼!”,那人似乎醉態十足,卻是冷笑着說:“斯文敗類?這話好!用在那蔡波身上也合適!不過他還真是用錯了心思了!他不是丟得起那張臉,是原先就不想要他那老婆想另娶,礙着他老婆生了兒子又賢惠,所以千方百計尋出血荒唐事來!”

聽到這兒,衆人有些回過味來了,這醉醺醺、醉醺醺的就醉出一樁驚天八卦來,豈有不興致高漲起來,連那郝華都聽住了,紛紛催促那人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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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那人想是大醉了,大着舌頭,笑嘻嘻的說的有一句沒一句,但大體意思卻都十分明白了:“這有什麼的?人家都說糟糠妻不下堂,偏老蔡不信邪!想休了家裡的那個,另娶個小腳女人唄!聽聞呀,那小腳女人長得極好的,竟比萬花樓裡的姑娘都要好上十分,又十分賢惠能幹,就可惜身份低了,桑家裡伺候人的,還是個罪籍!可那蔡大管家真像是鬼迷了心竅了,仗着自己在桑府有些地位,就想着尋個過錯休了妻子,另娶這丫頭!可惜呀,最後人沒娶到,性命卻丟在了那漁村上!”

這話、外人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便有人質疑:“這樣的陰私,你知道的這樣清楚?!奇了怪了!”

那說話的人趴着桌子,一聲輕笑:“奇怪?什麼奇怪的?當年桑家有錢,想着攬下兩淮鹽斤買賣的生意,瞧着就是大富貴,多少賬房先生想進去管賬呢!蔡波可是答應我,要是桑家還請賬房,他先薦了我的!就爲他這句話,我上下可是沒少花銀子哄着這位大管家,叫他把我當自己人!後來他起了這心思,偏生沒人商量,瞅着我是個男人,又不怕我在桑家人那裡說了,方纔告訴我的!我連他那內宅的姘頭是誰都知道,甚至那姘頭給他的東西都見過,有什麼不清楚的?最後他死在外頭,真可憐我花了好幾年的積蓄,得了個竹籃打水一場空!如今我就是說他兩句又怎的?!”

桑家裡極其漂亮的小腳丫頭?還是個罪籍?

這話一出,至少有兩個人都清楚這女人究竟是誰了!

而郝華,心裡更是迅速連出一根線來:桑宅-蔡波-樊清漪-漁村-他和他堂哥……

作者有話要說:呵呵……木有存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