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君心難測
“顧公子…不,現在該叫顧大人了,接旨吧。”蔣斌捧着聖旨笑眯眯的道。彷彿幾個時辰前他主子沒有在大殿裡對着沐清漪猛放殺氣一樣。
沐清漪猶豫了一下,道:“蔣公公,流雲年少無知,只怕是無法勝任……”蔣斌連忙打斷她的話,笑道:“顧公子這是什麼話,陛下說了顧家乃是這天下獨一無二的相門世家。歷代十幾歲出仕的少年英傑也不再少數,陛下是絕對相信公子的能力的。”
“但是,在下畢竟還是華國人,接任奉天府尹只怕是不妥。”奉天府尹不僅是正三品的官員,而且還掌握着整個京城的民生治安。與華國的順天府尹一樣,都是在天子腳下做父母官,這樣的人即便不是天子的心腹,也應該是一個能夠掌控的人物。西越帝突然讓她接掌這麼一個職位,比西越帝直接加封她爲一品大員還容易讓她心生懷疑。
蔣斌笑道:“華皇無道,致使顧家滿門喪命。陛下說了請公子放心,只要公子真心爲我西越效力,陛下絕對不會因爲公子曾經的身份而對公子有任何猜疑。而且陛下也相信,公子絕對不會與華國再有牽連了,不是麼?”
沐清漪垂眸,過了這麼長時間,西越帝就算沒有將在華國的所有事情都查清楚,也應該知道個大概了。華國好幾個皇子的死都跟他有直接或間接的關係,確實是足夠讓西越帝相信她已經和華國恩斷義絕了。
擡頭看了一眼一邊劍眉緊鎖的容瑾,沐清漪淡淡一笑,伸手接下了蔣斌手中的旨意道:“如此,顧流雲便謝過陛下信任。”走到如今,無論西越帝打的是什麼主意,都只能往前不能往後了。有權力在手總比什麼都沒有要好得多。
蔣斌笑道:“顧大人請起,老奴這便恭喜顧大人了。另外,陛下知道顧大人孤身從華國來,特賜了府邸一座……”
“等等!”蔣斌話還沒說完,容瑾已經上前一步將沐清漪拉到了自己的身後,神色不善的盯着蔣斌道:“子清就住在本王府上,不需要什麼府邸。”
蔣斌無奈的苦笑道:“豫王殿下,陛下這也是爲了顧大人好。要知道顧大人從此以後就要在朝爲官了,又是堂堂的三品大員,若是還住在豫王府,對顧大人的名聲未免有些不美,還請豫王殿下三思纔是。”
容瑾臉色微沉,他當然知道蔣斌是什麼意思。但是隻要想要清清要離開自己。該死的老頭子,果然沒安好心!
見容瑾臉色越來越難看,蔣斌也不敢耽誤連忙將要說的話說完,“顧大人的新府邸就在豫王府的旁邊,豫王殿下什麼時候想要過去串門也是方便不是。這個…陛下的話老奴都說完了,豫王殿下若是還有什麼話說,不妨直接進宮去求見陛下吧。老奴…告退。”
說完,蔣斌便匆匆的告辭了,彷彿生怕容瑾回過神來攆上去一般。
大廳裡一片寧靜,整個豫王府的衆人都面面相覷。好一會兒步玉堂才反應過來,含笑拱手道:“恭喜顧總管…顧大人了。”
沐清漪無奈的搖了搖頭,低頭看了一眼手中明黃的絹帛。別人十年寒窗也不一定能考上,她這個假男人倒是直接一步登天做了三品大員。若是她的身份叫那些衛道士知道了,只怕全天下的唾沫也能淹死她。
不過…做官…而且還是做西越的官,也算是沒經歷過的事情吧?沐清漪眼中帶着一絲饒有興致的神采。等到大哥和表哥來了,看到她變成了西越的官員不知道是什麼表情?
“子清。”容瑾皺着眉拉着難得有些出神的沐清漪往後院去了。步玉堂猶豫了一下,摸摸鼻子還是沒有跟上去。雖然他也很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一個稱職的副總管是不該太過好奇的。
回到清寧軒,沐清漪隨意的將明黃的絹帛放在一邊桌上,含笑看着兀自坐在一邊生悶氣的某人道:“怎麼了?不高興?”
容瑾沒好氣的瞥了她一眼,道:“也不知道老頭子到底想要幹什麼,哪兒高興的起來。”聽清清的意思之前老頭子對她還十分不善,這會兒突然就給個三品的官職,怎麼想都讓人覺得不懷好意。
沐清漪笑道:“身爲皇帝,若是想要殺我還不是舉手之間的事情,哪兒用得着那麼複雜。”
容瑾不悅的瞪了她一眼道:“別胡說!有本公子在老頭子敢動你我就殺了他!”以前可能殺不了,現在想想卻是大有可爲的。容瑾皺着眉琢磨着,他一個人要殺老頭子有些困難,但是如果再加上夏修竹的話…他就不信老頭子有九條命……
“啪!”看着容瑾眉宇間蘊含的殺氣就能猜到他在想些什麼。沐清漪沒好氣的拍了他一巴掌,一天到晚想着殺君弒父也就罷了,連腦子都不要了麼?現在殺了西越帝對他們有什麼好處?難不成那些皇子王爺會對容瑾比西越帝更好?還是說殺了西越帝他就能直接登基稱帝?
“清清,我擔心你。”容瑾皺眉道。早知道會變成現在這樣的局面,容瑾寧願當初讓清清以沐清漪的身份來西越。至少不會陷入如今這樣必須分開,讓他無法隨時看到她的地步。
沐清漪輕聲嘆了口氣,柔聲道:“我知道,不用擔心。難道你還不相信我的能力不成?何況,我還有你豫王殿下做靠山呢。”
“可是清清要去做官…”
“怎麼?你擔心我做不好府尹?”沐清漪挑眉笑道。
“清清做過府尹麼?”容瑾笑問道。偏着頭淡淡一笑,沐清漪道:“我沒做過,但是我見過。”她不僅見過,而且從前他們家除了女眷以外全都是高官,“不用擔心,我想試試。你既然想要我做謀士,就要相信…別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而且…我會做的更好。”
容瑾罕見的嘆了口氣,有些擔憂的看着沐清漪皺眉道:“我只是覺得不放心,老頭子怎麼會這麼輕易將整個京城交給你手裡。之前你也說了,他堅決不許我參與朝政。”而把京城交給沐清漪,和交給容瑾也差不了太多了。
沐清漪淡笑道:“怎麼能說交給我?別忘了還有京畿提督和羽林將軍呢。京城在他們手裡,不在我手裡。”奉天府尹能管得只是民生而已,真正掌握着京城命脈的是駐京畿的提督和御林軍統領。這兩個人才是西越帝絕對的心腹。只要有他們在,無論奉天府尹是誰都折騰不出什麼大亂子。
容瑾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摟着沐清漪輕聲嘟噥道:“我就知道老頭子沒這麼好心。”
對於顧流雲一躍成爲奉天府尹,震驚的人自然絕不只豫王府衆人而已。消息一傳出,大半個皇城裡的權貴們都被震得七暈八素。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王府總管,居然一躍成爲了朝廷三品大員,掌管京畿數十萬百姓生計。而這個人甚至還是一個未滿弱冠的少年,這讓那些在朝堂上掙扎了大半輩子的老油條們如何心服?
雖然已經有不少人從各自的渠道聽說了顧流雲大殿上舌戰秦王的事情,但是那也只能證明這個顧流雲伶牙俐齒而已。隨隨便便就封了一個奉天府尹,是不是太過兒戲了?
如果這件事放到二十年前,這個時候西越帝的案頭早就被各種勸諫的奏章堆得滿滿的了。但是現在,這麼多年來早已經受過了教訓的人們卻只能小心翼翼的試探着,打探着少年的來歷。順便看看周圍左右前後的人們是何反應,一時間整個京城權貴們的反應竟稱得上是十分的平淡了。
莊王裡,除了容瑾和容璋以外的所有皇子幾乎都在極端的事件裡聚集在了莊王府上。
不管平日裡鬥得怎麼樣面紅耳赤,這一次西越帝這天馬行空的決定實在是太超出他們的承受能力範圍了。
容瑄和容琰還算得上冷靜,但是年紀小一些十一皇子卻忍不住暴跳如雷,“父皇到底想要幹什麼?!”討厭痛恨容瑾的絕不止容淮一個人,只是大多數的皇子早在受夠了教訓之後隱而不露罷了。但是遇到這種事情,怎麼還能忍得住?!
“十一弟。”容琰皺了皺眉,沉聲道:“稍安勿躁。”
十一皇子冷笑道:“稍安勿躁?說不定明天父皇就打算封容瑾做太子了,到時候四哥再來說稍安勿躁。”
容琰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不然你想要如何?父皇並沒有給九弟什麼。”
“誰不知道顧流雲是九哥的人,奉天府尹父皇一直任命的都是他自己的人,就連之前那個沒用的東西也不適合咱們這些皇子的人,爲什麼現在父皇卻見這麼重要的位置交給九哥的人?”十一皇子憤恨的道。這些皇子們從前也不是沒試過接近奉天府尹,但是基本上只要哪一任奉天府尹稍微有一點偏向哪個皇子的意思,基本上他的官運也就到頭了。最厲害的時候,一年斬了四個奉天府尹,這種情況下,還有那個奉天府尹不要命了敢依附皇子?
容琰沉默的看向容瑄,容瑄同樣也是劍眉緊鎖。他們並不是真的沒有察覺,父皇一直都刻意的沒有讓容瑾接觸朝政。這也是這些皇子一直能容忍容瑾的原因。再怎麼得寵,只要沒有接觸朝政就沒有危害。但是如果是一個開始涉足朝政又深得盛寵的皇子……
“父皇的意思…是打算讓九弟插手朝政了麼?”容瑄皺眉問道。這個很重要,之前父皇一直不想讓容瑾插手朝政,所以衆人也理所當然的認爲在父皇心目中容瑾絕對不是能繼承皇位的人選。再加上他體弱多病,就更加不可能了。如今看起來父皇到像是在給他培植勢力了,若是如此只怕又要多一個變數了。
容琰搖搖頭淡然道:“現在還不好說。”天心難測,西越帝的想法就更加難以揣測了。
容瑄想了想,搖頭道:“那就等等再說。”
十一皇子跳腳道:“二哥,還等?!”
容瑄看着他道:“十一弟,回去告訴淮兒,別那麼心急對九弟動手。若是出了什麼事,別怪我這個做叔叔的不提點他。”
十一皇子臉色微變,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容琰站起身來道:“既然如此,就先看看吧。二哥,臣弟先告辭。”見容琰要走了,其他皇子自然也跟着告辭了,只有跟容瑄最親近的六皇子留了下來。
送走了衆皇子,書房裡重新安靜了下來,南宮翼從裡間走了出來。容瑄喝着茶,皺了皺眉問道:“這件事你怎麼想的?”
南宮翼皺眉道:“二弟倒是對這個顧流雲稱讚有加,不過說起來…我倒是還沒見這個顧流雲。”雖然在一些場合遠遠地看了一眼,也只記得是一個十分漂亮的白衣少年罷了。但是如今,卻不能再將這個少年當存的當成是一個漂亮的少年了。
容瑄想起大殿上那白衣少年侃侃而談的模樣,淡笑道:“不要小覷了他,容淮在他手裡可是吃了個不小的虧。他是三品府尹,也是有資格上朝的,你總是能見到的。”
南宮翼如今也是正三品大員,任大理寺卿。在他這個年紀,這個品級已經算得上是年少有爲了。但是跟着突然異軍突起的顧流雲比起來顯然是差得遠了。
南宮翼想了想,淡然道:“大理寺和奉天府打不了什麼交道。”一個是掌管京畿民生政務,一個是主管西越刑獄的,除非顧流雲犯了什麼事落到他手裡,否則還真沒有什麼可交集的。
容瑄搖搖頭笑道:“他是九弟的人,想要拉攏是沒什麼希望的。不過,他跟南宮羽關係不是也不錯麼?朝廷也沒有限定官員私底下不許結交吧。只要談談探探他的底就行了。本王總覺得這個顧流雲應該不簡單,四弟對他的態度似乎…比對慕容煜更加慎重。”
“慕容煜?”南宮翼不屑的輕嗤了一聲,從前還聽說華國的恭王如何的文武雙全,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這些日子一直帶着藥王谷的人在京城的權貴間蹦來跳去,其中的野心不言而喻。但是西越的權貴也不是傻子,對於一個曾經的華國皇子怎麼可能沒有絲毫的防範?
想到此處,南宮羽眼神微亮,挑眉道:“說起來…慕容煜跟顧流雲似乎有些私人恩怨。”
“哦?這倒是有意思了。”容瑄若有所思的道。
“慕容煜在華國落荒而逃,據說就是因爲顧家的人回來報仇,從中作梗。如今連華國的大皇子慕容熙都不知所蹤了。看慕容煜對顧流雲的態度,只怕是這個顧流雲當初也參與其中了。”南宮翼沉聲道。
容瑄蹙眉道:“如此說來,這個顧流雲倒真是不簡單了。”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能夠讓容琰都暗暗戒備,本身就已經說明了他能力不凡。想了想,容瑄道:“咱們先按兵不動,先看看父皇到底想要做什麼。”
沒弄清楚父皇的想法之前就貿貿然的衝上去找顧流雲的麻煩,這是莽夫的行爲。容瑄雖然上過戰場身負戰功,但是幾十年的宮廷歷練下來,他也不是莽夫。
“對了,泱兒那幾個你有空也多點播他們一些,別弄得跟容淮似的……”響起這幾次容淮對上容瑾的表現,容瑄心頭也捏了一把汗。幸好不是自己的兒子。不過容瑄自己心裡都清楚,自己的兒子只怕也比容淮好不到哪兒去。父皇不重視皇孫,甚至可以說根本就不肯見皇孫。即使每年宮中大宴這唯一的皇孫們可以見到父皇的機會,父皇也從不對皇孫們說一句話,贊一個字。於是,忙着勾心鬥角的皇子們也就有志一同的有些忽略了對皇孫的歷練。學得再好,不能辦差,不能入朝,不能結交官員,沒有歷練就只是紙上談兵而已。萬一遇到什麼意外的事情,就會變得跟容淮一樣了。
“微臣明白。”南宮翼點頭道。容泱是容瑄的世子,跟容淮差不多,天賦聰慧都不差,就是缺少磨練。
容瑄點點頭,嘆了口氣道:“罷了,過完年羽兒便要去邊關了,你也別再罵他。到底…他纔是真正像是將門之後了。”
南宮家軍功彪炳,但是朝中卻是無人。南宮絕受西越帝忌憚之後,南宮家和容瑄在朝中更是舉步維艱。無奈之下南宮翼才棄武從文,從此混跡朝堂之上慢慢忘記了自己曾經也是希望立馬揚鞭馳騁沙場的。
南宮翼沉默的點了點頭,沒有再回話。
順寧郡王府
慕容煜聽到靈樞稟告的消息,原本正提筆疾書的手一頓,雪白的宣紙上留下了一道重重的墨痕。
隨手將筆扔進一邊的青瓷筆洗中,冷聲道:“顧流雲?奉天府尹?!”
靈樞點頭道:“不錯,宮裡陛下身邊的蔣斌剛剛去豫王府傳了旨意。”
“好一個顧流雲!”慕容煜的聲音陰測測的道。若說現在有什麼是慕容煜最痛恨的字,大概莫過於這個“顧”字了。顧牧言。顧秀庭、顧流雲、還有…顧雲歌……
看着慕容煜陰鷙的面容,靈樞絲毫不爲所動。淡淡道:“谷主,現在咱們並不宜跟豫王府和顧流雲有衝突。”
慕容煜煩躁的怒道:“那你說要怎麼辦?!華國的刺客到現在還沒找到,西越帝依然對本王不冷不熱,莫問情還活着,還有那個顧流雲…你到底能幹什麼?!”
靈樞垂眸,輕聲道:“谷主想得太多了,莫問情或者與否與谷主並沒有什麼相干。以他的個性是絕不會回來跟谷主爭什麼的。至於顧流雲…似乎跟谷主也沒有什麼相干。即使他姓顧,谷主又何必放在心上?”
慕容煜咬牙不語,顧流雲這個名字在華國基本沒有出現過,即使是從頭看到尾的容琰也是在顧流雲親口承認之後才確認了顧流雲就是張清的,別人又怎麼會知道這其中的許多事情。
站在慕容煜身後,靈樞幾乎有些憐憫的看着眼前氣得臉色鐵青的男人。雖然相識的時間並不久,但是以靈樞的聰慧卻早已經將慕容煜看透了。這個男人…有着雄踞天下的野心,卻遠沒有那樣的實力。或許曾經他有過問鼎天下的機緣,但是自從他離開華國拋棄了華國皇子之位之後,他就已經失去了那份機緣,而且再也不會回來了。
如今的慕容煜,不過是一個西越帝封的順寧郡王罷了。唯一的依仗也不過是藥王谷,如果他安心做一個江湖中人那麼他依然能夠高高在上。但是出身皇族的慕容煜,又怎麼會看得上區區一個江湖中人的身份?
“谷主。”靈樞輕聲道:“谷主如今總該知道…只憑谷主的身份、在西越是永遠也不會得到皇帝的重用的,更毋論其他。華國…更是不能回去。谷主若是依然不願回藥王谷,還請谷主早作打算。”
慕容煜本就難看的臉色更是一沉。他知道靈樞在提醒什麼,靈樞所說的曾經身爲華國恭王的他怎麼會不懂?但是要他依附於哪一個皇子,他又怎麼能心甘?
雖然許多人都認爲他跟容琰走得近,那也只是走得近而已。一旦真正的依附於某一個皇子,從此他便是別人的下屬,而不是如今雖然身份尷尬卻也是半個客人身份的郡王了。
但是不依附又能如何?就這麼不鹹不淡的當一個有名無實的郡王,等待着華國不知道什麼時候再來的刺殺,或者是乾脆躲進藥王谷裡這輩子都不要再出來了?不…他不能這樣,無論如何…只要手中還有一絲的籌碼,他都要再爭一次!
閉了閉眼,慕容煜再豁然睜開的時候眼中已經是一片決然。沉聲道:“替我給端王送一張帖子過去。”
靈樞輕聲道:“谷主…是打算選擇端王麼?”
“你不同意?”
靈樞搖頭,“不,谷主的決定屬下只能遵從。”
慕容煜揮揮手道:“去吧。對了…告訴端王,如果不想要跟本王一樣功虧一簣的話…做好先殺了顧流雲。”
剛剛轉身的靈樞一怔:顧流雲有這麼厲害麼?那個看起來似乎才十四五歲的少年…實在是不想啊。或許她應該再去仔細的查一查顧流雲這個人……
這一日的早朝,氣氛相當的古怪。因爲在一大羣鬍鬚髯然,頭髮灰白,再不濟也至少是年過而立的的官員中間,站着一個身穿正紅色三品朝服,面如冠玉的俊俏少年。
少年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身量不足站在一羣成年男子中間更是險些將他直接淹沒了。但是隻要進入殿中的人,卻毫無疑問的在第一眼便將目光定到了他的身上。脣紅齒白,精緻的容貌彷彿美玉精雕細琢一般。雖然眉目清雋沒有斜飛入鬢的英氣,卻端凝從容,帶着一股西越稍有的世家大族的儒雅和持重。彷彿自然而然的讓人忽略了他的年紀與模樣跟着金碧輝煌的大殿的違和感。
少年負手而立,即使在所有人打探的目光下也依舊笑容淺淡,溫文爾雅。溫和的目光卻又帶着淡淡的清冷和疏離,讓人感到一種彷彿天生的矜貴。彷彿這少年天生便該如此,讓他如尋常人一般的慢慢往上爬是一種對他的天資和才智的玷污。
五皇子來得有些晚,走到容琰身邊看了看容琰,低聲問道:“四哥,怎麼了?”
容琰輕嘆了一聲道:“人如暖玉,公子無雙。”
五皇子疑惑的看向對面站在三品文官最後面的紅衣少年,愣了一愣。很快便輕嗤道:“不過是個小孩子罷了。哪兒當得起四哥如此評價。”
容琰搖搖頭,笑道:“這是當年華國京城的百姓對顧家大公子秀庭公子的評價。只是可惜…不過,看這顧流雲的模樣,只怕不用兩三年,比起當年的秀庭公子也不遑多讓了。”
“那也是兩三年後的事情,也不知道父皇是怎麼想的,竟然讓一個小孩子做這奉天府尹。”奉天府尹的職位不算很高,而且若不是京城地理位置特殊的話,這隻能算是一個地方官的位置。跟朝堂其實關係並不大,只是因爲掌管着京畿之地才額外有了上朝和隨時晉見君王的特權。但是這個位置卻又是非常重要的。整個京畿包括附近的地方都在他的管轄範圍內。不說什麼黨羽之爭,單從公事上說任命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坐這個位置,簡直就是兒戲。
容琰淡笑道:“孩子…哪個孩子能有這樣的氣度和鎮定。五弟,就是你我當初第一次上朝的時候心裡也有過幾分緊張吧?”
五皇子轉向那紅衣少年,果然見他淡然若定,脣邊帶笑。偶爾還會跟站在他身邊的大臣低於幾句,神態也是恭謙溫和,極不膽怯也不得意忘形。就如容琰所說的,彷彿是一塊溫潤的暖玉。
“果然不凡。”半晌,五皇子纔有些感嘆的嘆了口氣。
“豫王殿下到!”門口,響起太監尖銳的通傳聲。穿着一身紫色朝服的容瑾冷着臉快步從外面走了進來。衆人連忙上前見禮。
容瑾卻並不理會衆人的殷勤,直接走到了沐清漪跟前,笑道:“子清怎麼先走了?也不等等本王。”
衆人這才恍然,之前顧流雲是豫王府上的大總管,雖然陛下賜了宅子,卻還沒來得及搬家呢。
沐清漪有些無奈的一笑道:“第一次上朝,有點緊張,就先過來適應一下。”容瑾偏着頭看了看她笑道:“既然緊張,就更應該跟本王一道兒啊。本王幫你壯壯膽子,看誰敢欺負子清。”
說這話時,豫王冷厲的目光慢慢的從衆人臉上掃過。不少原本還懷着一些別樣心思的人頓時打了個寒戰悄悄地低下了頭去。豫王此舉毫無疑問的是在向衆人宣告,顧流雲是他的人,誰敢跟顧流雲過不去,就是跟他容瑾過不去。
沐清漪莞爾一笑,淡淡道:“多謝豫王,我知道了。”
容瑾這才滿意了,笑道:“這纔對。就算你有了府邸咱們也還是鄰居不是麼?以後就一起來上朝吧。”
“好。”
衆人大驚失色,這是說豫王殿下以後每天都會來上朝了麼?這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他們要怎麼找機會跟顧大人套近乎或者是…乾點別的什麼?最重要的是,有豫王殿下在,即使他什麼也不幹也會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啊。從前豫王上朝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高興就來不高興就不來。現在卻因爲要給這個顧流雲保駕護航,居然打算天天上朝了麼?
沐清漪有些好笑的看着衆人各異的神色,很容易便能猜到他們在想什麼。含笑道:“那以後就打擾王爺了。”
容瑾笑容可掬,“不打擾。子清比本王小都如此上進,本王深覺也應該勤奮努力一些了。以後咱們便互勉吧。”
王爺,您天生富貴,完全可以不用勤奮了啊。羣臣在心中暗暗哀鳴。
“咳…九弟,父皇差不多快要來了。”一邊的容瑄輕咳了一聲提醒道。容九公子上朝的佔位都跟別人不同。雖然他啥事不幹,但是朝堂上卻只站在容瑄和容琰之下,還在身爲皇長孫的容淮之上。
聽到容瑄的話,容瑾也不羅嗦,直接走過去站在了容琰的身邊。容琰淡笑道:“九弟今兒挺早。”
容瑾斜眼,俊眉飛揚,神采翩然,“不早了,四哥才早。”
容淮不冷不熱的道:“九叔又沒有什麼事,何必大清早跑來上朝。”
容瑾心情好,並不生氣,笑眯眯道:“自然是爲了擋在你前面啊。本王什麼事兒也沒有,照樣站在你前面。你就是…累成死狗,也還是得乖乖站在本王后面,知道麼。這種事情…嫉妒不來的。”
容淮冷笑一聲,“本王犯得着麼。本王自然是沒有九叔命好有個好母妃……”
“淮兒!”容琰臉色微變,低聲呵斥道。
好在容淮還不是不知道分寸,聲音壓得極低,也只有他跟前的容琰和容瑾聽見了。容瑾眼中閃過一絲冷光,隱藏在袖中的手微微一動,卻還沒來得及做什麼,殿上已經響起了蔣斌尖銳的聲音,“陛下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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