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國的慶豐包子鋪獨此一家別無分號,夏初覺得這裡的包子要比北京的慶豐包子鋪味道好很多,餡料很足,面發的也渲軟,圓融飽滿,白花花的一籠。
有人說那種甜膩到死的馬卡龍西點叫少女的酥胸,夏初在現代時沒捨得吃過,但她第一次看見這包子的時候,就覺得馬卡龍的那個別稱實在太名不副實了。
有了這個聯想之後,蔣熙元吃包子的時候,夏初坐在他對面嘿嘿直笑,問她,她卻搖頭不肯說。
如果告訴他自己給慶豐包子起的別稱,蔣熙元肯定要打人的。夏初想。
歡樂地吃了三個肉包子之後,夏初沒有那麼餓了,這才把今天許陸他們調查回來的線索與蔣熙元說了說。
“那個孩子十有八九是喻示寂的。”蔣熙元聽完之後說道。
“爲什麼不是喻示戎的?”夏初問他。
“你爲什麼不問會不會是祥伯的?”
“那你爲什麼不懷疑是柳大夫的?”
“那我還說是唐奎的呢!”
兩人對視一眼,悄悄地抽了口氣,都搖了搖頭。夏初道:“別這樣,咱們這樣子對死者挺不尊重的。”
“反正那孩子不是喻溫平的。”蔣熙元不以爲意地說,“這點上我與你意見一致。我之所以要懷疑是喻示寂,是有我的道理的。”
“你說說看。”夏初又拿起一個包子來,“願聞其詳。”
“現在百草莊的生意喻示寂已經開始接手了,這兩年外出購藥的事大多由喻示寂來負責,偏偏這次他沒有去。而喻溫平的離開,正好給曹雪蓮落胎提供了時間。”
“喻示寂是因爲妻子生產而沒有去的。”
“就算沒有妻子生產,他肯定也能找到別的理由。況且,女人生產他一個男人留下來有什麼用?”蔣熙元想了想道:“你剛纔不是說,喻示寂說過小兒夜啼的話嗎?這事兒是很煩的,按說他應該更願意走纔對。”
夏初瞥他一眼,“女人生產,難道丈夫不應該留下來照顧的嗎?”
“家裡有傭人丫鬟,要他有什麼用?”
“那能一樣嗎?丈夫給予的不是生活上的照顧,而是感情上的慰籍。畢竟那孩子有丈夫的一份啊!”
“男人自然以事業爲重,圍着老婆孩子熱炕頭算什麼?就算是務農的,也要扛鋤頭下地幹活,不然妻子是照顧了,全家人吃什麼?難道你將來有了孩子,就一心圍着孩子轉?府衙的事兒不管了?月錢不要了?”
“跟我有什麼關係!我還遠着呢。”夏初臉上微微一紅,咬了口包子,隨即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如果將來我有孩子,我是一定會陪着的,必須的!”
蔣熙元看着夏初,腦補出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摟着妻子的畫面來,微微的有點不自在。轉瞬,又因爲這不自在而變得更加不自在起來,沉了沉臉色道:“扯太遠了。”
“是啊……,扯太遠了。”夏初抹了抹嘴巴,“接着說案子的事兒。”
“我說完了。你說說你的看法,我沒有見過喻示戎,不瞭解。你爲什麼懷疑他?”
夏初想了想,“說實話,我到沒有直接懷疑那孩子是不是他的,只不過我覺得他的態度很奇怪。他看上去是在極力撇清與曹雪蓮的關係,這反而讓人生疑。另外一點,曹雪蓮死在廣濟堂,喻示寂與廣濟堂的關係太近了,太容易被懷疑到了。”
“之前咱們分析過,這次兇殺應該屬於激情殺人,所以曹雪蓮被殺死在什麼地方,兇手並沒有經過仔細的策劃。死在哪都不奇怪。”
“這麼說也有道理。作爲兇手,激情殺人不挑地點倒是沒錯,可曹雪蓮會出現在哪卻是值得商榷的。”夏初點點頭,“按照正常的邏輯,她去慶仁堂拿了藥,下一步就應該是趕緊把藥吃了的,難道她是去廣濟堂吃藥?”
蔣熙元打了個響指,“有可能!你想,百草莊是做什麼的?藥材生意,對於藥品肯定是十分敏感的,她在家煎藥如果萬一被什麼人看到了,問起來,她很難搪塞。所以這藥不能在家吃。”
“那她去孃家吃不就完了。”夏初不贊同,“她孃家人對藥材不瞭解,退一步說,就算是發現了,難道還能大義滅親不成?”
“這麼猜測的也是你,反對的也是你。”蔣熙元喝了口茶,覺得難喝的要命,便招手過來讓包子鋪的夥計結帳。
夏初把他攔下來,摸出幾個錢來放在桌上,“這頓我請。原本明天我生辰要請大人你的,可你突然要離京……”
“就請一頓包子?!”
夏初哈哈一笑,“生日過早不過晚嘛。等你回來再補請你好一些的,但就不算作生日了。這頓包子算生日飯,單請你的!來,大人快祝我生日快樂!”
蔣熙元看了她片刻,彎脣一笑,“嗯,生日快樂。”
二人從包子鋪出來,蔣熙元牽上他的白馬,兩人一起往回家的方向溜達。在蔣熙元的計劃中,他應該拒絕與夏初一起吃飯,可因爲夏初要談案子,所以他只好勉爲其難的跟着一起去了。
吃完飯呢,蔣熙元是想瀟灑上馬,說明天要早起,先行一步了。可他吃的怪撐的,也想要走一走。夏初的家與他是同一個方向,總不能說各走各的,只好一起走了。
真是沒辦法。
蔣熙元走在夏初的身邊,靠近她的那一側身體彷彿是長了鼻子眼睛,每一次夏初不小心碰到他的袖子,擦過他的手背,都被他清晰地感知到了。
他怕她碰到自己,又很想她離自己再近一些。
到了夏初家的路口,夏初揮手與他再見,“大人,明天一路順風,早點回來。”
蔣熙元笑着點了點頭,看着夏初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中,悵然若失地嘆了口氣,拉着白馬走了。
西京城在這初夏的夜晚靜了下來,樹梢枝頭有嫩嫩的葉,點點的花,馨香裹進風裡歡暢地遊走在空蕩的街巷。
夏初支開半扇窗,把風放進了屋裡,沉沉睡去。蔣熙元也支開半扇窗,卻猶自出神,心裡的困擾如同濃夜般化不開,攪不散。
皇宮中,輕風入室,吹得燭影微微一晃,安良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又趕忙掩住了嘴,憂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皇上,該歇着了。”
蘇縝沒理會他,依舊埋頭批着摺子。安良無奈,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站在門邊繼續候着。
閔風也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一言不發地站在安良身邊,與他一起擡頭看天。安良一轉頭嚇了一跳,“嗬!你倒是出個聲兒啊!怎麼樣?蔣大人明天肯定離京?”
“嗯。”
“嗯嗯……”安良衝他撇撇嘴,“多說幾個字能累着您啊!皇上剛纔說了,明兒上午你去確認一下,務必看着蔣大人出城。別回頭撞上……”他伸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我可就玩兒完了。”
“好。”
又一個字兒!安良無奈地翻了下眼睛,扭頭看見一個小太監正捧了個錦盒急匆匆的往這邊走,便趕忙迎了過去,“哎唷!可算是來了,皇上剛纔還問起來呢。”
“安公公,您可別說了。這事兒可把倪大人折騰的夠嗆,撂下筆腰疾就犯了,讓人攙回家去的。”小太監把錦盒仔細地交在安良的手上,陪着笑道:“皇上那邊您可得幫着美言兩句,我們是真盡力了。”
安良拍了拍小太監,“放心,我都明白,這事兒吧……”他笑了笑,“是難爲你們了。”
“行行,有安公公這句話就放心了。”
“這事兒你去囑咐好,敢亂說的話,留神割了你們的舌頭。”
小太監趕緊點頭,躬着身就跑了。閔風在一邊看着,不禁笑了笑:“安公公好生威風。”
安良橫他一眼,“嘿!擠兌我的時候你倒話多!”
閔風搖了搖頭,“皇上要叫你了。”
話音剛落,就聽見蘇縝在裡面喊了一聲安良。安良應了一聲,詫異看了看閔風,“神人啊!”
“我聽見放筆的聲音了。”
安良捧着那錦盒走了進去,蘇縝正從書案後站起來伸了伸胳膊,“做好了?”
“好了。”
“打開看看。”
蘇縝坐在榻上,端起溫熱的茶來飲了一口,看着安良從錦盒裡拿出一卷紙來,在他面前展開。
“奴才覺得,這幅已經是最像的了。”
蘇縝看了一下,給了一個勉強的評價。安良笑道:“要說,還是皇上親筆畫的夏公子最像。”
“自然,見的多也就記得清楚。”蘇縝走到那幅畫前又仔細地看了看,“朕記得夏公子的鼻子嘴與他的父親肖似,而眼睛更像他母親,這小女孩畫的倒是像。不過,衣服就完全不對了。”
“奴才聽說倪苑監撂下筆腰疾就犯了,眼下都起不來牀了。奴才覺得,他連見都沒有見過,只參照着夏公子的畫像加上奴才的形容,畫成這樣已實屬不易了。”
蘇縝點點頭,“罷了,但願他認得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