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狐仙感覺很詭異。
這人明明一直在胡說八道,她完全不知所謂。
但不知爲何,她的身體髮膚,她的仙台氣海,乃至每一個細胞都發出某種歡愉的低鳴,彷彿在迎合着他。
“不是愛情,是爲了人獸和平!”
她漠然糾正。
陸涯笑了笑。
“人獸和平……不還是愛情麼?”
酒狐仙感覺沒法交流了,但莫名的,她問道:
“你和柳玄夜是什麼關係?”
陸涯如實道:
“她是我老婆,也是幽冥,你看,連人冥都能結合生孩子,人獸之間又有什麼難的?”
“呵,你倒還是個情種。”
酒狐仙冷笑着,但她依然費解。
眼下之人只是普通的仙人體質,爲什麼能躲過她的攻擊,而她的身體竟有種不願意與之爲敵的遲滯感。
陸涯搖搖頭,感覺這一本正經,甚至有點冷漠的肉身狐仙,還蠻好玩的。
“不,我不是來救老婆的,她不需要我救。”
“那你來做什麼?”
“我不是說了嗎,研究半獸仙的生育問題。”
“……”
與此同時。
陸涯身後,一個微胖的身影正在暗中聚力。
酒狐仙的保鏢室友,其實是軒轅華月的堂妹,名叫軒轅慧,生着與軒轅華月相似的漂亮臉。
皇庭代表仙庭形象,除了強大外,基本都是俊男美女的結合,生出來的後代也都形象不俗。
軒轅慧同樣如此,可惜其身材卻是個微坦。
如果說,寧中子是胸懷突出的超跑,她真的是全身廣闊的坦克了,白白浪費了一副好相貌。
不過看上去,她也不在乎外形。
她知道陸涯的身份,也從軒轅華月的口中,得知陸涯的實力。
她不想酒狐仙因此恢復部分記憶,造成精神錯亂,影響修行。
她必須做些什麼!
她的天賦比軒轅華月強,自小在神學院接受最高階的修行,五千歲已是半神。
饒是如此,她自認爲正面不是陸涯的對手,於是趁酒狐仙吸引陸涯的注意力,偷偷雙手一合,施展神道法則——
“繭!”
陸涯正和酒狐仙說話呢,忽然感覺周圍空間扭曲,浩瀚的神力化爲道道白絲,宛如蠶繭一般將陸涯捆縛而來。
這是神道法則!
陸涯提蛋一閃,帶着細密的神法蠶絲,驀的出現在了軒轅慧身側。
“你……”
軒轅慧還沒反應過來,陸涯再次提着蛋閃身離開。
這一次,蠶絲沒跟陸涯一起走了,而是留在了軒轅慧身上,將她牢牢捆縛住。
“縛。”
陸涯在不遠處,同樣施展出一道神印法則。
末了,又走回軒轅慧身邊。
“你這叫作繭自縛。”
“你——”
陸涯的捆縛方式,用的神力蠶絲極少,七七八八的才十餘道,儘管看上去姿勢有些不雅,卻極爲牢固的束縛住了軒轅慧的全身骨肉與仙台。
更少的神力蠶絲,卻捆的更爲牢固……
由此可見,陸涯的“縛”之神法比軒轅慧的“繭”之神法更爲高階!
以至於軒轅慧忘卻失敗的憤怒和被捆的恥辱,立即開始解開這道“縛”之法則……
結果越解越緊,解了半天,滿臉通紅。
“你這賊人,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陸涯笑笑。
“看你相貌,也是皇庭的人?”
“你知道我們身份,還敢這般無禮?”
“你錯了,這是最高禮儀,你的神道法目前是小學生水平,我施展的縛道不是捆你,而是讓你學習用的。”
“夠了!”
酒狐仙在陸涯身後喝道,儘管她摸不清陸涯的實力,但陸涯如此侮辱皇庭,她不能不管。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看到你的頭,總想把它擰下來。”
陸涯好像在哪聽過類似的話。
“擰下來之後呢?”
“……”
酒狐仙神情有些恍惚,中感覺這傢伙說的每一句話,都在她腦海中引發共鳴……
是幻術嗎?
她不確定。
雖然知道不是陸涯對手,但她的聖尾之力已經解鎖,能一直保證她的安全直至開到九尾!
到時候她會擁有低位神,甚至是中位神的力量,擰下他的頭又有何難?
這樣想着,巨大的狐身雙掌一合。
“天尾六道!”
剎那間,六根巨大的尾巴在身後搖曳,宛如六根攀天觸肢,看上去兇惡至極,宛如天魔。
陸涯擡頭一看,差點嚇到,沒想到酒狐仙有這等刺激的功法,莫名看你入神,以致忘了防禦。
“修羅道!”
巨狐一尾甩出,以一種逆天的速度和蠻力,裹挾着暗風與神威,嗖然甩向了陸涯的腦袋。
陸涯下意識擡手,強行給巨尾打了個結。
這時候,第二根尾巴已經提前攻擊出來。
“分體道!”
第二根尾巴速度慢點,力量也不大,但能分裂成千千萬萬道細尾,和軒轅慧的作繭法則一樣,趁陸涯給第一根尾巴打結,將其牢牢捆住。
“咦?”
“入魂道!”
陸涯正看的有趣,第三根尾巴以金色虛影的方式,從天而降,強行探入陸涯腦海。
帶着幻術,進一步干擾陸涯的反應速度。
“餓鬼道!”
第四根尾巴宛如蚊子的口器,一寸寸探入陸涯的仙台,強行抽取他的靈力,讓他反擊的力量。
“畜生道!”
第五根尾巴則控制附近的神獸,一窩蜂圍了過來。
大量的口器蠕蟲將陸涯陸涯淹沒,肉身吞噬殆盡。
一陣暗風吹拂,蠕蟲們一鬨而散。
空蕩蕩的黑草原上,沒剩下一塊人肉,一滴人血。
沒有了,再也沒有陸涯這個人了……
酒狐仙沒想到竟直接殺了這個人。
她忽然感覺莫名的失落。
甚至是悲傷。
“我怎麼了?”
她的眼眶泛紅,默默伸出了第六根尾巴。
“地獄道!”
地獄道乃復活之術,只要由她尾巴所殺之人,在攻擊的同時,也在備份對方的一切肉身與靈魂信息。
地獄道一出,一個嶄新的陸涯原地復活。
當然,就算沒有地獄道,陸涯也死不了。
“你爲什麼不還手?”
酒狐仙冷冷道。
陸涯饒有興致的摸摸自己的手臂和腦袋,這還是他第一次被人用法術復活。
復活之術可不是一般的神法,蠻有趣的。
“我這不是看看你的本事有沒有長進嗎?”
酒狐仙感覺被看輕了,六尾齊出,以蓮形搖曳,擾動起周圍的空間與神威。
“六道,輪迴!”
陸涯巋然不動。
“如果你動手,就一定要有必殺的覺悟,但遇到強者更好的辦法是,認慫,這纔是活命的正確方式。”
酒狐仙一雙金眸冷冽至極,她已做好了強行開尾的準備,哪怕因此會留下不可挽回的重傷。
“七尾——開!”
陸涯微微擡手,一道黑手虛影從天落下,把酒狐仙的巨狐之軀揉回了人形。
七尾沒開出來,連六尾都沒了。
這個男人太強了,強到不講理!
酒狐仙緊捂着小腹,強立着嬌小的身軀,那蒼白的小臉冷冽如雪,一雙狐眸裡充滿了不屈。
這樣的酒狐仙陸涯是第一次見……
身形一閃,驀然出現在她面前,陸涯伸手,擡起她的冰涼雪白的下巴,給她強行灌注知識。
“九尾只是你的天賦,但你技巧還差的遠,如果你在六尾模式下沒有半神之力,就算有我幫忙,未來也不可能達到上位神的希望。”
酒狐仙擡起頭,盯着眼前陌生的男人,憤怒,屈辱,最後卻莫名想哭。
不等她哭,陸涯身形消散,剛剛離開的巨形蠕蟲們,又一齊圍了過來。
每隻蠕蟲雖然只有仙皇的實力,但幾十上百頭規模,加一起足有半神之力。
對只能開六尾的酒狐仙來說,難度有些過大了。
這些蠕蟲實在太噁心,她想強行開七尾屠殺蟲羣,但剛纔的男人給她一種莫名的安穩,彷彿她六尾也能贏。
“忘記你的七尾,能以六尾活下來,你就贏了。”
此刻,陸涯正在蟲羣外生火烤巨蛋,香味瀰漫。
“青橙雙解!”
酒狐仙握着吊在胸間的青竹片,應聲升騰仙解。
轉眼籠罩在巨大的、熾烈的橙狐金身中,外層覆蓋着一層淡淡的、溫暖的青光。
沐浴着青光,她扭頭看向身後的陸涯,髮梢搖曳,神色恍惚,彷彿也在陸涯身上看見了一圈青光。
“你是誰?”
陸涯笑笑,埋頭烤蛋:
“你得先活下來,我是誰這個問題,纔有意義。”
……
與此同時。
空中衛星,懸浮的梭形神舟內。
幾位神學院弟子望着船內的全息投影,直直愣了半天,也沒搞明白爲什麼戰鬥會變成這樣……
“怎麼回事?”
“軒轅前輩和酒狐師妹都輸了?”
“軒轅前輩可是半神啊,輸給了一位仙人?”
“而且對方沒有使用偃甲戰鬥!”
“這比冥神還強,怕是有低位神實力了吧?到底是哪位藏身仙界的神仙?”
幾人震驚之餘,不約而同的看向宇文狻猊。
“前輩,該您出手了!”
“現在正是英雄救美的好時候!”
“雖然前輩也是低位神,但有這麼多的神獸輔助,吊打此子不成問題,您可要抓住機會呀!”
宇文狻猊眉角微抽,平復心緒,負手笑道:
“這個男人倒是有些實力,但還沒有與我對決的資格,你們且放心,酒狐師妹乃是下代聖女的第一人選,從對方出招方式就知道,他也不敢真的殺人。”
“可這對前輩來說是一種侮辱,或許酒狐師妹這時候正在期待您的救援呢!”
幾人看上去比宇文狻猊還要急。
宇文狻猊有些無奈,咬牙解釋。
“這麼說吧,這艘船有屏蔽幻術的效果,實驗場內的一切,都有可能受柳玄夜的幻術干擾,我必須通過神印共鳴確定柳玄夜死了之後,纔會走出船艙。”
“哦……原來如此!”
幾人沒想到被稱爲暴發戶二代的宇文前輩,竟是這般心思縝密,能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不愧是宇文前輩,這種危急時刻也能談笑自若,看來早有縝密的必勝之計!”
“其實,以宇文前輩實力,就算不需要這些計謀,一樣能戰勝對手,不過那樣做成本太高。”
宇文狻猊笑笑,終於有人懂他了。
“哈哈,都是生意,等等……”
幾人不明。
“前輩,怎麼了?”
“這時候怎麼會有客人?”
宇文狻猊皺起眉頭,將船外視野傳入全息投影中。
只見前方血霧之上,出現一個盤膝而坐的巨大人影,在自帶的金色晚霞中,顯出一抹神性的剪影。
伴隨着一道高緲、浩瀚的神聖禮樂,讓人身體起雞皮疙瘩,心中無比震撼,俯首臣服,不敢仰視。
他的身形極高,極瘦,渾身墨色,佈滿了宛如天道般的繁複紋理,身後懸空印着淡淡的翼影。
他盤腿坐着,形銷骨立,雖然能看出來是雄性,但渾身沒有生殖器官。
他俯瞰着梭形神舟,卻沒有眼睛。
他的整張臉是一片光滑的星空,星空中倒映着宇文狻猊的身影。
神界第一飼鯤主,中位神,踏森!
宇文狻猊自然認識此神。
神界的神位有三種,低位神、中位神和上位神,再往上只有神王本人。
入列三神位不看背景,只看實力。
實際上,每個神位的實力參差不齊,一個低位神吊打另一個低位神是很平常的事情。
但低位神與中位神之間,卻有難以逾越巨大的鴻溝。
這種鴻溝比仙界的境界差別要大的多,任憑你堆人海圍攻,或是使用高階法寶,都無法彌補!
看到踏森來了,宇文狻猊頭皮發麻,若非父親也是中位神,他甚至都沒有與踏森說話的資格。
他知道踏森的來意。
但其與父親的約定時間不是明天嗎?怎麼今天就來了?難道鼴魔子並沒有說謊?
宇文狻猊幾人默默低首作揖,這是遇到高位神的基本禮儀,不需要額外打招呼。
踏森凜然開口:
“宇文下神,我的三百頭鯤苗呢?”
宇文狻猊鼓足勇氣,咬牙解釋道:
“未知前輩突然到訪,有失遠迎,但家父與前輩約定的時間,不是明天嗎?”
踏森拖着下巴,倒也沒什麼架子。
“神王宮臨時要視察我的飼鯤海,我必須在半日之內把鯤苗湊齊,你這裡……好像不太平啊。”
宇文狻猊稍稍鬆了口氣。
“不過是些擾人的螻蟻罷了,很抱歉,並非有意無禮,晚輩暫不能離開這艘船,實有失遠迎。”
“無妨。”
踏森也沒多說什麼。
“我的鯤苗呢?”
宇文狻猊有些爲難。
“鯤苗在東邊的倉庫裡,但晚輩不能出艙,踏森大人可以自己拿鯤苗嗎?”
踏森微微皺眉,儘管他沒有眉,一張光潔的星空臉隱隱有些發暗。
“我跑這麼遠來了,你還要我自己拿?你這麼害怕這幾個小鬼嗎?”
宇文狻猊咬牙道:
“一切都在晚輩掌控中。”
“謹慎也得有個限度,你怎麼說也是下位神,況且還有我在這裡……”
話說一半,踏森忽然站起了身,凝視着下方。
“咦,這幾個人中,居然有三枚神印……你父親與我也算是至交,我便親自拿一次鯤苗吧。”
“……”
宇文狻猊頭皮發麻,有些後悔殺了鼴魔子了。
踏森前輩明顯是看上了三枚神印,要是被他趁手宰了柳玄夜三人,拿走神印,他損失的就不光是神印,更是一件足以換取人造神獸出售許可的大功勞!
宇文狻猊之所以一直不敢出船,其實也出於對踏森身份的擔憂,他害怕是幻術。
但幾句話下來,發現踏森的言行舉止與以前並無二致。
而且,踏森乃是中位神,很少在仙界露面,柳玄夜不可能認識他。
更何況,神舟本身檢測出的中位神神威,是不可能以幻術僞造的。
或許,是自己太小心了……
這樣想着,宇文狻猊放心走出了船艙外。
“讓前輩動手實在太無禮,晚輩去拿吧。”
“是嗎?”
踏森幽幽說出了女聲,那倒映星空的面容中,忽然出現了一雙赤月,宛如血月之眸。
宇文狻猊雙眸凝滯,腦海嗡的一聲炸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