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球?
繡球是什麼鬼?
鼴魔子有點懵。
星鸞卻雙眸一滯,本被鼴魔子控制的鸞之意志,突然掙脫了卍獸印的束縛。
望着眼下那張儒雅隨和的臉,星鸞一度回憶起分身青鸞被陸涯支配的恐懼。
當時,在東浮仙區某偏僻之地,青鸞繡球徜徉在羣山之間,尋找宿命之子。
這道青鸞分身只是普通的凡鳥,作用是尋找宿命之子,尋常人根本看不到。
突然,它隱約聽到了一聲鳥來——
瞬間被一股無法抗拒的駭然力量憑空拽住,一路倒飛着回到了剛剛掠過的山巒頂峰。
要知道,那一瞬間,星鸞本尊在深淵中察覺到了分身的異動,並且立即發動了冥神力量,抵抗這道拖拽之力……
結果,冥神級的力量如泥牛入海,沒起任何效果,沒有減緩一絲回飛速度!
回過神時,青鸞已被一隻大手緊緊掐住了鳥脖子。
星鸞永遠忘不了那一幕。
此人徒手抓着大鳥,一邊驚歎於青鸞的珍稀與美麗,一邊敲暈它的腦袋,拔光它的羽毛,放空它的鮮血,清除它的內臟……
動作十分嫺熟!
正是從那時起,本尊星鸞趁分身青鸞身死,強行擺脫了柳玄夜的控制,避免與此人接觸。
想不到一圈過後,還是回到了原點。
星鸞早就意識到,眼前之人是個比幽冥、甚至比舊日支配者還恐怖的男人。
它是三界中第一個明白這點的生物。
這一次,它甚至連逃跑都不敢,恨不得把身子縮進肚子裡的鼴魔子的體內……
鼴魔子也察覺出一絲不對勁,他好像突然失去了對星鸞的掌控。
他再一次打量陸涯,隱隱感覺到一絲不凡的氣息。
饒是如此,他自持神級力量,語氣中透着淡淡的冷漠。
“你就是柳玄夜的夫君?奉我爲主,我便認可你們的道侶關係。”
陸涯沒說什麼,微微擡起了右手。
“鳥……”
話還沒出完,一聲尖嘯劃破深淵!
星鸞強行掙脫鼴魔子的控制,二話不說,雙翅一展,拍動空間與冥壓,剎那間疾飛而去……
陸涯一愣神,星鸞飛出萬里之外。
可以想象,一個和地球差不多大的肥鳥,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在深淵疾馳。
這場面實在太恢弘、太刺激、太不可思議,擾的附近幽冥亂舞,四散逃開。
宮幼溪幾人看的一臉懵逼。
這鼴魔子上一息還高冷入神,一息之後發瘋似的逃開,陸涯還沒動手呢,這傢伙求生欲也太強了吧?
殊不知,鼴魔子已完全失去對星鸞的掌控,被星鸞強行一波帶走了。
他感知到了星鸞那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那是一種超越死亡的驚駭!
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星鸞會恐懼他?
難道不是柳玄夜採補他,而是他強推了柳玄夜?
望着遠去的星鸞,陸涯撓撓頭,意識到有些不妥。
“對不起,剛剛說錯了,不是鳥來,人來——”
只剎那間!
萬里之外,星鸞腹中的鼴魔子雙眸一滯,忽然被一股無法抗拒的駭然力量拽住,一瞬間從星鸞的後庭倒飛出去……一轉眼,脖子已被一隻大手掐住。
從這隻手傳來的觸感,鼴魔子瞬間明白了。
這感覺,他體驗過……
他想起來了!
是那個男人!
這隻手,竟是卍獸骨的殘存記憶中,曾經在獸巢之森,握住了七根至尊骨的人!
那個在應龍吐息中存活下來的男人!
要知道,應龍乃是上位神獸,哪怕被煉化後只剩殘軀的應龍,其吐息之力也有着中位神的力量!
被突然掐住脖子,他連反抗都不敢,空有一身浩瀚神力卻不敢發作,連忙解釋道:
“前輩息怒,我也是爲了七冥神的計劃着想,沒有摻雜任何個人恩怨,既然前輩在此,鼴魔子願奉前輩爲七冥神之主,甘爲牛馬,在所不辭!”
陸涯看了眼這個身材矮小、面容猥瑣、宛如鼴鼠的七冥神之一,感嘆其態度不可謂不卑微,動機不可謂不純粹,情緒不可謂不誠懇。
只可惜,他搞錯了自己的目的。
“我可不想當什麼七冥神之主……你自裁吧。”
陸涯放開他,側過身去,懶得動手。
鼴魔子慌了,見陸涯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馬上轉向柳玄夜。
“玄夜大人爲我說句話啊,您不是說了嗎,卍獸印只有在我手上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七冥神計劃不能少了我,大不了計劃完成後您再懲罰我也不遲。”
疾馳的星鸞飛的老遠,忽然發現鼴魔子被抓,嚇得雙翅直哆嗦。
頓感前路茫茫,一片漆黑,偌大的深淵,竟無它星鸞藏身之地。
想了想,身形一閃,化爲一隻小小紅鸞,飛回到柳玄夜的肩頭。
陸涯看着柳玄夜的肩頭,微微入神。
這星鸞,路子走的穩啊!
它的身子只有麻雀大小,鮮紅的尾巴卻有一尺多長,和藍禮真人說的場景一模一樣。
紅鸞立肩頭,柳玄夜的形象突然豐滿了許多。
“都這時候了,你該不會這般天真吧?”
她對鼴魔子道。
鼴魔子絕望了,但同時又莫名產生了一種,柳玄夜是不是以幻術糊弄他,故意逼他自裁的猜測。
否則,這對夫妻怎麼不自己動手呢?
“呵,我是爲了七冥神的團結,真當我怕你們這對狗男女嗎?”
這樣說着,鼴魔子乾脆攤牌,雙掌一合。
“神冥雙——”
解字還沒說完,就被陸涯一巴掌拍成灰。
揚了。
浩瀚的神力如爆炸般四散開來,被柳玄夜四人吸收了。
金燦燦的卍獸骨,落在了陸涯手中。
陸涯大致看了眼。
和在獸巢之森拿到的七根至尊骨不同,卍獸骨已經與冥神之力融合,自帶超神潛力和宿主的力量,即插即用,花點時間,很快就能熟練。
這是個寶貝!
陸涯不打算就這樣白給柳玄夜,把卍獸骨遞在她手上,自己的手卻也沒放開。
“給你可以,但你要拿繡球跟我換,當年沒嚐到青鸞的滋味,是我永恆的痛。”
紅鸞一聽,嚇得瑟瑟發抖,一激靈鑽進了柳玄夜的紅袍裡,可憐,弱小,想逃不趕逃……
只有躲在柳玄夜懷裡才能勉強維持生存的樣子。
陸涯要不是看在她是母的份上,鳥頭給她掰斷!
柳玄夜笑着摸摸領口外的鸞頭。
“我還準備讓它融合卍獸骨呢。”
“……”
陸涯無話可說,想了想,還是不能放過這肥鳥。
“好吧,這件事等你們成功之後再說。”
星鸞嚇得縮了鳥頭,乾脆鑽進紅袍內看不見了。
陸涯在這頭鸞中看到了酒狐仙當年無恥的影子。
柳玄夜貼近陸涯,平靜笑着,眸子裡倒映着不知從何而來的莊嚴月光。
“夫君又幫了我一次呢。”
“應該的。”
陸涯也很無奈。
老婆有孕在身,一手“召喚夫君大法”玩的賊溜,他也沒辦法當衆拒絕。
比如,她故意把卍獸骨給了鼴魔子,又把鼴魔子引到陸涯這邊,一下子既搞定了鼴魔子,又搞定了星鸞,還優化了卍獸骨,簡直完美。
陸涯感覺心累,錯就錯在,師姐不該好奇她在幹嘛。
宮幼溪幾人不但被陸涯的實力所折服,還被當衆撒了一波狗娘。
柳玄夜轉身看向附近的一顆廢棄星球。
軒轅慧還在開解繭縛,像是一個扭曲掙扎的蠶寶寶。
酒狐仙卻在蠕蟲堆裡殺紅了眼,橙狐金身六尾飄蕩,鮮血淋漓,腳下蟲屍遍地,真正進入了無我的境界……
連她自己都震驚於自己的實力!
柳玄夜忽問道:
“那是小酒嗎?”
陸涯點點頭。
“是她。”
“夫君也在給她特訓嗎?”
“沒辦法,她太菜了。”
“她這樣會不會很危險?”
“死不了。”
柳玄夜側臉看着陸涯,幽幽笑道:
“夫君對小酒未免太冷漠了吧?”
陸涯微微皺眉,不管柳玄夜以何種動機說出這種話,他都必須把它當送命題對待。
“必須冷漠呀,她是下屆聖女人選,是你的敵人呢。”
柳玄夜笑道:
“是我的敵人,可未必是夫君的敵人。”
沒法聊了!
陸涯忙轉移話題。
“不討論這些了,這一次戰鬥你贏的很艱險,孩子五個多月了,跟我回家生娃去。”
他本以爲柳玄夜會以事業爲由拒絕,卻不想,她低首含羞,緊握住陸涯的手。
“嗯,我聽你的。”
這一下讓陸涯感覺很受用。
宮幼溪也恬不知恥的貼了過來。
“那我們呢?”
陸涯撇開宮幼溪。
“怎麼,你們也想生孩子?”
“……”
宮幼溪三人略顯尷尬,下意識退後幾步。
隨即,柳玄夜自行分裂出一道幻象分身。
其分身逼真到連陸涯乍一看都難辨真假。
分身對宮幼溪三人道:
“荒野帝、二狗去仙尾,我和宮幼溪去使徒,星鸞留在這裡,整合這些神獸的力量,半年後便是攻打仙庭之日,時間有限,我們要加緊行動。”
“是!”
宮幼溪幾人隨即分開行動,星鸞恢復星體巨身,利用卍獸印戰戰兢兢的打掃戰場。
柳玄夜還在看酒狐仙。
“不去看看她嗎?”
陸涯把頭搖成撥浪鼓。
“不了。”
柳玄夜又問:
“真不?”
陸涯這纔看了眼酒狐仙,還真達到了無我之境,以她目前的修爲,是十分罕見的。
“百年以後,她應該有成爲上位神的希望吧。”
柳玄夜忽問:
“我呢?”
陸涯一愣。
“你的目的只是成神嗎?”
……
隨後,陸涯和柳玄夜乘裂刻心盾號仙船,十分低調的回到了小竹泉山。
青鸞城像往常一樣熱鬧。
柳玄夜有些吃驚,倒沒多說什麼。
陸涯只通知了寧中子和暮雨霏霏。
竹泉宗最初的五個人再一次相聚。
按照寧中子的安胎食譜,陸涯在竹林裡做神獸蛋羹。
陸涯主要負責釣魚,暮雨霏霏負責看火和調料,以此換取了幾片美味的豬肉片。
豬肉算什麼美味?
二人起初沒在意,直到豬肉進了肚子。
“這豬肉,怎麼感覺有智慧在裡面?”
“是生態豬肉嗎?”
陸涯:
“……”
倆女娃又問:
“小師叔去了這麼多天,有什麼好玩的故事?說來聽聽,讓我們去騙點仙晶。”
陸涯板着臉。
“青鸞本尊還活着,要找你們報仇了。”
倆女娃不以爲然。
“切,青鸞都沒修爲,有什麼好怕的。”
“我給你們看看。”
陸涯擡手顯出一段全息光影。
光影中,一頭巨大的紅色的球形巨鸞,在歸墟谷中,瘋狂吞噬着四散的神獸。
那吞相觸目驚心,形如饕餮,像極了暮雨霏霏當年吃青鸞的樣子。
倆女娃頓時慌了。
“冤、冤有頭,債有主,是小師叔殺的青鸞啊。”
“快來找小師叔報仇,小師叔可香了……”
說着說着,莫名流出了口水。
這麼肥美的紅鸞該有多香啊!
溫泉谷,柳玄夜專屬溫泉池。
水面輕霧瀰漫,飄蕩着薰香的花草,在融融青光下宛如仙境。
柳玄夜未着寸縷,坐在池邊。
水有齊腰深,溫滑清澈,透着一股冰雪消融般的清涼藥香,水底石子畢現,水草叢生,五顏六色的透明溫水魚來回遊動,圍着她的肌膚細細嘬食着。
這些草藥、靈魚都是寧中子精挑細選,專門有安胎、催乳之用。
寧中子蹲在岸邊,爲柳玄夜擦拭身子。
她的心中雖然不平靜,但有陸涯在,她並不擔心柳玄夜的安全。
望着柳玄夜日漸豐滿的身軀,與那清顏中難以掩蓋的溫潤母性,寧中子不無感嘆道:
“彷彿是一場幻夢,到現在我還是難以相信,你真的有孩子了,想當年,把你從雪地裡撿回來,小胳膊小腿,細皮嫩肉的……多可愛的孩子啊!”
柳玄夜柔柔一笑。
“我那時候身上應該殘留着幽冥的烙印,看起來應該很恐怖的,不可能可愛的吧?”
寧中子微微一怔。
“幽冥烙印不可愛嗎?”
柳玄夜玉臂橫陳,輕撫着鼓脹的肚皮。
“還好,我的孩子不會和我一樣了,她天生便是神族,不,比神族還要完美。”
寧中子搖頭笑笑。
“神族不重要,只要是你和師兄的孩子,一定是最完美的,對了,孩子名字起了嗎?”
“還沒,夫君說會想的。”
“你別看師兄怕麻煩,嘴上說討厭孩子,他就是口是心非,心裡可喜歡小孩呢,你看暮雨霏霏倆女娃,我天天揍她們,也沒見師兄揍過一次啊。”
柳玄夜笑笑。
“是嗎?師姐比我還了解夫君呢。”
寧中子:
“……”
沉默許久,柳玄夜忽然神色一動。
“師姐,我問你一件事。
“嗯?”
“你還記得你撿到我之前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