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熟悉的顏色,熟悉的圖案,陸涯眼瞳一滯,一瞬間有些恍惚。
儘管鏽蝕,斑駁,還沾染着泥土,卻一瞬間點燃了陸涯心底的熱血。
——五星紅旗!
誰能體會,在異界看到五星紅旗的感覺?
離譜。
做夢!
陸涯一度懷疑所謂的穿越只是夢境。
但這種猜測沒意義,從哲學角度來說,就算是陸涯活了二十一年的前世,也無法證明不是夢境。
夢境,或者說唯心主義,就跟上帝一樣,無法證實,也無法證僞。
因此纔有“我思故我在”,纔有實證主義。
世界是不是夢無所謂,思考本身就能證明活着,只要找到行之有效的規律,加以利用就能獲得幸福生活。
所以,不談夢境。
這就是當前規則裡的現實。
陸涯前世是孤兒,是祖國撫養長大,而他離開前世還不到一年,鮮豔的五星紅旗還掛在心間。
所以在看到五星紅旗的一瞬間,陸涯先是震驚,愕然,很快,莫名振奮起來。
爲什麼會在仙界出現五星紅旗?
難道說,祖國已經征服萬界了?
可惜不是!
因爲這臺偃甲車,根本不是偃甲,車內沒有偃核,車外也沒有靈紋刻印,全車依靠電力驅動。
就是電力!
而車背那一對比車體還大,宛如飛翼的黑色矩陣面板,是太陽能電池。
這是一臺月球車!
如果陸涯沒記錯的話,這臺月球車與前世新聞聯播上看到的“月兔號”月球車一模一樣!
這就有意思了。
前世纔有的華夏月球車,居然出現在仙界神曲山的山體內部。
而且是很隨意的掩埋其中,說明掩埋者根本沒在意這種東西。
陸涯忽然想起在極雲之海,上古巨章說見過機甲;在仙班大會,見過連城子的北斗七星陣法;以及歸墟谷裡的的木星大紅斑……
一個個線索在陸涯腦海中連成一線。
陸涯陡然醒悟。
自己該不會是穿越到了未來世界吧?
或者更進一步。
根本沒有所謂的前世,只是跨越了時間線,自己並沒有穿越,而是被主神冷凍、用遊戲洗腦,在未來世界喚醒,並被贈予無敵的力量,完成某個終極任務?
嗯,陸涯感覺自己的想象力還可以。
可以推測,三界就是前世的宇宙,深淵裡的廢棄星球、仙界的浮空山,乃至仙庭大陸,都是由前世宇宙中的無數行星改造而成。
同時,木星被上古巨章當做安身老巢,神曲山是月球遺址,這讓陸涯不得不懷疑——
地球在宇宙中很可能是特殊的存在!
是誰召喚他的?
爲什麼會是他?
他的力量從何而來?
不知爲何,陸涯一直有一種直覺——他的力量似乎是與生俱來,不是被贈予的。
而且是沒有極限的!
哪怕天道,造物主,阿撒託斯,企鵝集團……這些恐怖的存在站在他面前,他都覺得有辦法搞定對手。
他甚至覺得,在混沌之海內,他的個人力量,超越了混沌之海中除自己以外的所有力量的集合。
而他封印的超越滿級的幻術,足以控制混沌之海外,那個冷眼旁觀的恐怖存在。
無敵的生活就是這麼樸實無華……且枯燥。
彷彿是一種沒來由的,刻在骨髓裡的自信。
哪怕此刻面對震驚的真相,陸涯也沒有過度震撼,也沒有放棄鹹魚生活的打算。
“是寶物嗎?”
軒轅華月好奇問道。
陸涯莫名緊張起來。
“怎麼,要我上交國……皇庭?”
軒轅華月微微一怔,不太明白陸涯的意思,只道:
“沒有,我只是覺得這可能是陸城主遺失的東西。”
“算是吧。”
陸涯點點頭,將月球車收入囊中。
這時候,因爲山體裂開又合上,造成碎石崩塌,驚動了神曲山的護衛。
四位藍衣仙皇如箭沖天,來到神曲山靠近頂端的位置,不敢再上一步。
第一次,他們見到了聖女的新容。
聖潔的容顏中刻印了一道道暗紋。
彷彿是天道的責罰!
四人低着頭,不敢再看。
“聖女大人,發生什麼事了?”
聖女裹着浴巾,不說話,俯瞰着陸涯。
華月對四人道:
“沒你們的事,下去吧。”
幾人看看陸涯,寬大青袍,竹鞋鐵劍……似乎正是傳說中的那位陸城主,不敢多說什麼,默默下去了。
聖女氣的發抖。
“本宮好心請你來赴宴,你便這樣對本宮?”
陸涯這才從穿越疑雲中走出來,擡頭看了眼聖女。
模樣與酒狐仙有些相似,但更爲清瘦高挑一些,氣質卻是出塵脫俗,哪怕臉上刻了幾道暗紋,也掩蓋不了那種凌駕衆生之上的神聖感。
“你這不是挺好看的嗎?”
聖女面如寒冰,繚繞清霧緩緩覆蓋周身,並且迅速落向了整個山頂與瑤池。
軒轅華月忙道:
“母上息怒,我們這次來是有要事相商的。”
聖女居高臨下,神色凜冽,聲音清冷,哪怕裹着浴巾,也有種神仙下凡的降臨感。
“酒兒雖然身世坎坷,但畢竟流着聖族的血脈,將來豈能嫁給這種登徒子?”
嫁給我?
陸涯一愣,莫名其妙。
等等……這不是關鍵!
“登徒子?有沒有搞錯,你女兒天天饞我老婆身子,還說我是登徒子?”
聖女:
“……”
華月:
“……”
陸涯:
“我有說錯嗎?你們知道,酒狐仙之前爲什麼受傷不愈嗎?”
聖女無話可說,很快換了個話題。
“仙庭三萬年,第一次有人敢動神曲山,你心中真的一點神聖感都沒有嗎?”
陸涯覺得有些冤枉,其實他是很有神聖感的,畢竟前世看了不少聖光動漫。
“別緊張,我這不是給合上了嗎?等會我給你搞點霧,弄點水,你要還是計較,我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比如……讓曠狐仙與你相見。”
華月扶額,這三個字是聖女逆鱗。
“母上切勿動氣!”
聖女眉心發寒,她本有下位神的實力,但如今受封印所制,一旦動神力,很容易被封印反噬。
但作爲聖女,不可能任人欺辱,她有數次引動神劫、定點轟擊的權力,而且是超越渡劫的高階神劫,就算陸涯實力通神,也不可能扛得住她的神劫一擊。
撕開神曲山,侮辱聖女和公主,陸涯當死,只是看在酒狐仙的份上,聖女決定給他一個機會。
“你是酒兒唯一喜歡的男人,我可以不計較你的身份,也可以不計較這次誅冥之戰的勝敗,只要你在此發誓,戰後會娶她,好好對她,之前的事便可一筆勾銷,否則,你必死在神劫之下。”
陸涯有點尷尬。
他完全不記得有說過要娶酒狐仙,感覺聖女自己把自己忽悠瘸了。
他可是有婦之夫,怎麼可能再娶妻呢?
要說古典仙界吧,一夫多妻也沒什麼。
但現在,陸涯發現祖國之光照耀仙界,一夫多妻可是犯了重婚罪!
陸涯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創世神,不怕不可知,吊打一切不服,卻怕某個不能直呼其名的神獸。
“我有老婆了……”
陸涯弱弱的說。
聖女搖頭閉目,兩指一掐,引動神劫。
“不要——”
軒轅華月驀然驚滯。
可惜已經遲了。
一道神劫落下!
幻化爲一道虛影黑手,以一種仙君級的稀薄力量,驀的掐住了聖女的肉身。
這不是神劫。
是陸涯的手。
“你——”
任由聖女如何掙扎,都無法掙脫這道稀薄的力量。
越是掙扎反而被捏的越緊,很快連說話都困難了……
華月直搖頭,卻並未動彈。
陸涯道:
“倒不是怕你的神劫,我怕我好不容易合起來的神曲山又被劈開了。”
聖女面色蒼白,眸子裡冰冷至極,宛如深淵雪谷。
仙台內部,一道狐紋乍現。
與此同時。
神曲山的上空,空間驟然攤薄,九根漆黑的尾巴,強行刺入護庭大陣。
九尾之後,一道漆黑的狐影撕開護庭大陣,陡然降臨在神曲山,狐影遮天蔽日,九根尾巴搖動着,帶着某種執掌蒼穹的末日氣氛。
而在狐影的中央,立着一位身材並不算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做工講究的錦袍,腰間掛着酒葫,敞開胸懷,露出粗獷的褐色狐毛。
五官粗獷中透着俊秀,滿顎的褐色短鬚,一雙狐眸裡充斥着酒酣後的混沌迷離,卻又在微不可查的瞬間,閃爍着洞察一切的精亮。
曠狐仙舉葫痛飲,並不高大的身形中卻透着獨行天地、醉生夢死的豪邁與逍遙。
“誰敢動我的女人?”
陸涯一愣。
說曹操,曹操到,想不到曠狐仙還是個情種,竟開着九尾高達衝進了仙庭本部!
問題是,這強行開啓的九尾雖然暫時達到了下位神的力量,但完全是自殺式的自我燃燒,別說受傷了,稍有不慎就會身隕道消。
“是我。”
陸涯道。
曠狐仙一愣。
“怎麼是你?”
那宛如末日狂狐的巨大黑影驟然消散,像是泄了氣的皮球,直接在空中摔下來。
老實說,曠狐仙是抱着必死的信念來神曲山的,沒想到遇到陸涯,等於是撿了一條命。
他本以爲有人會接住英雄救美的他,可惜沒有。
他從天墜下來,摔得吐血。
饒是如此,他的氣勢依舊豪邁萬丈,起身負手,保持着飄然曠達的身姿。
一臉曬得古銅色的肌膚,顯示他最近真的沒關心仙界大事,一直在逍遙。
陸涯也不想駁他面子,放開了聖女。
曠狐仙雖然實力不濟,好歹面子起了作用,氣勢更加豪邁逍遙,一身是血的負手道:
“三千年了,你還好嗎?”
聖女面無表情,就跟不認識他一樣。
“你說呢。”
曠狐仙走到陸涯身邊,滿臉血,氣勢足。
“陸城主是自己人,莫要傷了和氣。”
聖女冷冷道:
“你問他是不是自己人。”
曠狐仙苦口婆心。
“你也太不懂男人了,如今陸夫人臨盆,陸城主就要當爸爸了,你逼他表態,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不會同意……但你放心,陸城主不是忘恩負義之人,給年輕人一點時間,我們老一輩就不用摻和了。”
陸涯點點頭,順勢下了臺階,心想這老狐狸不愧是泡妞高手,看似豪邁,人情世故圓潤的一逼。
曠狐仙擡頭看了眼聖女。
“蕖,你又瘦了。”
華月:
“……”
陸涯:
“……”
這個又字簡直精髓,陸涯肉麻到頭禿,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恨不得拿個小本本記下。
聖女似乎吃這一套,冷漠的神色有所緩和。
曠狐仙趁熱打鐵道:
“想不到神界那些混蛋這樣對你,不如讓陸城主幫你解開封印,我帶你去仙界盡頭看海。”
聖女可沒那麼傻,迅速恢復了聖女的高凜。
“沒有我的聖女身份,你以爲你和酒兒能活到現在?”
曠狐仙有些尷尬。
“咳咳,談正事。”
聖女冷笑。
“你哪還有正事?”
曠狐仙道:
“我的正事就是保護你。”
聖女:
“……”
陸涯和華月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滿嘴狗糧吃到吐,恨不得原地交佩。
曠狐仙又問:
“小酒哪去了?”
聖女道:
“在神界修行。”
曠狐仙笑,拍拍陸涯肩膀。
“這是要接任聖女了嗎?小夥子,好好把握啊,這裡是仙界,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的。”
陸涯忽然反問:
“那你有幾個?”
聖女寒着臉,俯瞰着曠狐仙。
曠狐仙臉色陰晴不定,忙道:
“我對凡俗女人不感興趣,對聖女是超越種族的愛,你還年輕,不會明白的。”
陸涯也不想拆臺,轉而問道:
“不提這些了,你們這次叫我來沒別的事嗎?”
一直沉默的華月,終於鬆了口氣,找到說話的機會。
“我們想知道陸城主的態度和計劃。”
陸涯淡然道:
“戰爭是世間常態,順其自然就行。”
聖女漠然問:
“你站在哪一邊?”
陸涯笑笑。
“我站在自己這一邊。”
聖女搖頭。
“書院已經把矛頭集中對準你,你知道書院前幾位弟子真正的力量嗎?”
陸涯如實道,看起來比較謙遜。
“不知道。”
但在聖女看來,或許只是無知。
聖女看了眼曠狐仙。
二人默契的點點頭。
聖女忽然從懷裡取出一枚黑符。
“永遠不要低估神界的力量,這是我師尊九天女給我的保命符,哪怕三界毀滅也能保你全身而退,如果失敗,能保你一命,到時候與小酒一起去天外,如果你實力足夠,還可以多帶幾個人。”
“你們留着吧。”
陸涯沒有接黑符,他能感受到二人對酒狐仙的愧疚,以及爲人父母最單純的愛。
那是他欠缺的東西。
“如果將來法律允許,我會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