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涯收回神識。
大致可以確定。
全髯子三人所見到的殘魂,應該就是徐應龍所缺失的記憶,這道殘魂以某種高階功法隔空附身了徐應龍,利用徐應龍的身體和關係網去尋找鯤鵬。
這道殘魂的幕後驅使者,或是骨龍,或是封印骨龍的大陣,抑或是大陣上的環形幻術。
鯤鵬只是手段,其最終目的肯定與骨龍有關。
收回神識後,陸涯又撣眼掃了一圈獸巢之森。
在浮空山東北的邊緣區域,還真發現了東浮仙庭的監察站。
這是一座極其隱蔽的地下塔。
空蕩蕩的塔室裡有幹黑的血漬和打鬥的痕跡,幾臺檢測用的大型靈器也被砸了個稀巴爛。
獸潮失控,監察站跟着陷落,這是很尋常的事情,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那道殘魂估計不是真想帶全髯子三人去監察站,目的只是想騙鯤頭罷了。
陸涯接下來的計劃很簡單,找到陣眼,出點力氣剖開大陣,抓到骨龍,了結所有的恩怨。
艦核室內。
陸涯長長伸了個懶腰,對衆人道:
“這件事就先這樣吧,我們繼續向前,深入腹地,找到陣眼,一切都會水落石出。”
全髯子三人有點慫了,面面相覷。
想了想,虛扇真人還是小聲提醒。
“仙賊王的六帆隊就在前面,仙賊王您應該不陌生,前十帆隊都是有仙帝坐鎮的,陸城主該不會想與他們正面交鋒吧?”
剛纔神識掃蕩整個獸巢之森時,陸涯已經大致瞭解了六帆隊的情況,心中已有生財之道。
“正面是正面,但不是交鋒,而是去交個朋友。”
位列仙班卻要跟仙賊交朋友?
全髯子三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班月,土蛇仙幾人聽的一頭霧水。
但衆人明白,震盪的封印,詭異的幻術,幽冥鼠潮,仙賊王六帆隊,每一個都是致命的危險……
但不知道爲什麼,陸涯總給人一種安氣定神閒,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佈局感。
暮雨霏霏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兩臉自信滿滿的樣子,甚至比陸涯還淡定。
“什麼狗屁仙帝,都是冒牌貨!”
“打倒仙賊王,抓骨龍回去燉排骨不香嗎?”
陸涯點點頭,冒牌仙帝倒也沒說錯。
“走吧。”
“是,艦主大人。”
班月請示道。
“需要以蛇甲模式潛行嗎?”
陸涯道:
“這裡是荒漠,隨處都是自反應的幻術禁制,潛行沒什麼意義,大搖大擺的走過去吧。”
“……”
全髯子三人和土蛇仙,看的一愣一愣的。
不論是戰甲的運作模式,還是陸涯的風騷指揮,都讓他們感覺彷彿在看另外一個世界的人。
……
小花園依舊是青山綠水的世外桃源。
巨大的人形戰甲在田野中踏步前行,惹得周圍的動物們紛紛退散,不敢擋路。
戰甲每走一步,腳下的陣法就會鬆動一絲,大地跟着劇烈的震動,連幻術都無法將其掩蓋。
戰甲每走一步,眼前的山水幻象就被踏的稀碎,被迫重新編織,形成滔天颶風,暴雨雷霆。
機巧少女目光堅定,不爲幻術所動,踏步前行。
最後,天空裂開了。
悲愴的鳴音與撕裂的冥壓瞬間籠罩天地,一顆顆沾染了血漬的白眼珠從天墜落。
天空下起了眼珠雨。
一根根枯黑的手臂從裂縫中緩緩伸出,試圖將傾瀉而下的眼珠撈回手臂中。
伴隨着天地慟哭與含糊不清的字節,它們不斷撕扯着手臂,伸手抓啊,撈啊。
結果越抓,身上的眼珠掉的越多,最後連手臂本身也不斷潰散,在空中消弭,化爲虛無。
恐怖的慟哭與悲鳴,最後化爲狂暴的嘯叫,扭曲了空間,撕扯着衆人的靈魂。
戰甲走的越來越慢。
心盾倉裡的班月瑟縮着身子。
其餘衆人也都面無人色,哪怕知道這是幻術,也被這悲愴詭異的幽冥氣息感染,彷彿身處地獄,自己的身體如同幽冥一般撕扯,試圖抓回逝去的靈魂。
氣氛結了冰的凝重。
直到陸涯說道:
“你走的越慢,就會越害怕,只要你跑的夠快,連幻術都追不上你。”
班月驀的驚醒,咬緊牙關道。
“是。”
戰甲加快步伐。
速度越來越快,很快奔跑如風。
陸涯感受到了一種“幽冥如風,常伴吾身”的飄逸,那眼珠雨中的奔跑,是他逝去的青春。
正如陸涯所言,戰甲奔跑的越快,引發的地面震動便越強。
幻術逐漸吃力。
恐怖的幻象開始出現馬賽克一樣的模糊景象,很快扭曲成一道道色塊,最後被戰甲甩在腦後,消散一空。
衆人面前一片清明,終於看到了真實的畫面。
這是一座慌枯了千萬年的廢墟。
目之所及,塵沙滿天,乾枯的木樁,隨處可見的森森獸骨,禿鷹低低盤旋着,各種形體詭異的小靈獸在沙漠中探出頭來,張望着狂奔的戰甲……
視野盡頭。
一艘巨大的黑帆墜落在荒漠中。
半個船身側埋在沙土中,顯得極其悲壯荒涼。
宛如虎口獠牙的船首崩了半截,黑色的船舷點綴着各種敲碎的獸骨,血色祭壇倒了一地,彷彿經歷了千萬年的蠻殺。
垂落的黑帆上,兩道血染的長鬚,如同兩把巨刀交叉在一起,中間印着一個霸氣的“王”字。
一隻只傳信鴿全部死在了船頭,堆成了一座血染的鴿子山,鴿子山頂,禿鷹撕扯着鴿肉,讓人毛骨悚然。
船下是哀鴻遍野的傷員,淋漓的鮮血,地上鋪滿了鬣靈飛鼠的殘軀,空中瀰漫着人灰。
戰鬥已經結束了。
但奇怪的是——
生還的船員們齊齊整整的坐在船下,閉目養神,那感覺不是剛經過戰鬥,而是進入了佛境。
被一衆船員圍在中間的艦主,是個看起來是個身材高大,五官狂浪邪厲的中年男子。
一頭長長的黑髮四下披散,狂浪不羈的鬍子無風自動,狹長有神的目中,透着兇惡霸氣與蠻荒野性。
他的身上沒有一點傷痕。
他的眸子裡看破了塵世。
那靜靜震盪的氣息與靈壓,彷彿融入了天地之間,撩起了一圈一圈命運輪迴的漣漪。
驀的,男子睜開了眼,盯着眼前的戰甲。
“一千年了,終於等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