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當我們面對傷痛的時候,往往會選擇一種很極端的手法去折磨自己,可是時過境遷的時候,才發現當時的我們是多麼地傻。年輕路上的我們彷徨,憂鬱,迷茫,甚至自認爲痛苦,但是年輕的我們根本不知道這些痛苦和失落來自於哪裡?也不知道這些痛苦和失落什麼時候纔會遠離我們的身旁?
毛毛徑直出了招待所的大門,正好有一輛空車從她身旁經過,她一招手就坐上了車。現在的她只想靜靜地去一個沒人打擾的地方,好捋一捋自己的思緒,遠洋的那番話她都聽到了,可是,當真正睜開眼睛要面對他的時候,她竟然退卻了,其實,在她心裡不管遠洋犯了多大的錯誤,如果兩個人面對面地談一談,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她現在一時接受不了而已,她只是想靜一靜。
在司機不耐煩地催促下,她終於選擇了經常去的世紀公園,不知道爲什麼,毛毛總是喜歡在煩惱或者憂傷着急的時候去世紀公園,在那兒沒人打擾,也有清新自然的空氣,她可以好好地思考一下所發生的事情。是原諒遠洋呢還是不原諒呢?是以後好好相處呢還是怎麼辦?總要給遠洋一個解釋的機會吧。可是現在的她沒法用常人的思想來思考問題,她只是想靜一靜,靜一靜而已。
毛毛一直沿着世紀公園的湖邊走着,不知不覺中竟然走到了蘆葦深處,只有一條小小的用木板鋪成的路,走到前方的時候,沒有路了,毛毛就坐下來靜靜地看着蘆葦,這麼一大片的蘆葦,細細尖尖的葉子,柔順地向兩邊舒展着。綠色的蘆葦下面是深深的沼澤,毛毛用手摸了摸蘆葦葉子,一不小心鋒利的葉子在毛毛的手上劃了一道大大的口子,雖然不深,但是鮮血卻馬上從手指上流了下來。毛毛卻並不在意,手還是沒有從蘆葦葉子上拿下來,接着傷口就更深了,鮮血順着蘆葦葉子不斷地往下滑着。
毛毛並沒有感覺到手上的疼痛,她還是很仔細地欣賞着這細細尖尖的蘆葦葉子,覺得這樣看着蘆葦葉子讓她的內心深處很寧靜,她現在急於想找到一片寧靜的地方,讓自己的心有個落腳的地方。自從看見了那些照片以後,毛毛一直覺得自己的心懸在半空中下不來,現在終於讓自己的心有
了一個落腳的地方了,毛毛大口地舒着氣,覺得胸腔裡好受了許多。
她手抓着蘆葦葉子,坐在窄窄的小木路上,晃盪着兩條腿,手上的鮮血一直順着蘆葦葉子不停地往下滴,一滴一滴,在小木路上滴下了一串華麗的樂章。晃着晃着,毛毛左腳的鞋子不小心摔到了蘆葦蕩裡,陷在了深深地沼澤裡。毛毛隨即丟開了蘆葦葉子,爬到了木路邊上開始撈自己的鞋子。
一雙有力的大手,將毛毛從木路邊上拽了過來:“毛毛,對不起,對不起,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我求你了,求你了。你可以不原諒我,可是你不能以死來傷害自己啊,如果我給你帶來了這麼大的傷害,我可以從此不再出現在你的眼前,只求你不要再這樣傷害自己了。”遠洋把毛毛拽回來之後,一直不敢看毛毛的眼睛。可是他卻不知道毛毛的眼光裡帶着探索:遠洋爲什麼會出現,遠洋怎麼會覺得她是在尋死呢。
“放開我,我沒事兒,我不是想尋死,我只是想把自己的鞋子撿起來,鞋子掉了。”毛毛很平淡地說着自己想做的事兒,遠洋鬆開手,纔看見毛毛是光着一隻腳站在小木路上,旁邊是一灘暗紅的血,已經開始凝結了。遠洋蹲下身來想把自己的鞋子脫給毛毛,可是毛毛已經光着一隻腳向前走了。遠洋還沒來得及脫鞋子就趕緊跟了上去。
其實,在毛毛離開招待所的時候,遠洋就一直跟在她後面,一路隨着她來到了世紀公園。在看見毛毛手上的鮮血的時候,遠洋多麼想衝上來給她止住往下滴的鮮血,那些鮮血就像腐蝕的化學藥品一樣,一滴一滴地開始腐蝕他的心,每往下滴一滴,他的心就疼一次,滴的多了,竟然麻木了,沒有一點兒疼痛的感覺了。比起昨天晚上受到的屈辱,毛毛的自我傷害更是讓他痛徹心扉。
我們自認爲很受傷害,很痛苦的時候,過去了也就過去了,畢竟在自己的身上,可是最痛苦的事兒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而是發生在了你最在乎的人身上。就彷彿你做了一件錯事兒,卻將懲罰降落到了你最在乎的人身上,那種讓你欲罷不能的痛苦是沒有辦法來解決的,你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你犯下的罪行,通通都以加倍的方式降落在你一直希望他不
受傷害的人身上,不能替她承受,不能減輕痛苦,這該是一種怎樣的痛楚呢?
遠洋現在看見自己犯下的罪行通通都要讓毛毛來承受,他的心裡就像有很多螞蟻在啃噬他的心一樣,又癢又痛。但是怎麼都撓不着,這是最讓他痛的,他看見毛毛這麼痛苦的樣子,卻不能替她承受,不能替她承擔,他在心裡都罵了自己多少遍了,可是就是解不了毛毛心裡的傷。這麼多年來,毛毛就是生氣也是一小會兒,從來沒有見過她的眼神裡沒有光彩過,也從來沒有見過她的眼神出現過死灰般的絕望,這究竟是怎樣一種絕望,纔可以讓一個人從一夜之間變成這樣。
遠洋一直都不敢正視毛毛的眼睛,因爲他怕看見毛毛眼中的絕望,以前,遠洋最喜歡看着毛毛的眼睛,因爲那裡面有一種東西,叫做真情的東西。毛毛的眼神很清澈,當和遠洋在一起的時候,遠洋總是能夠從毛毛的眼神裡讀懂一切,那是一種叫做唯一的東西,毛毛的眼神裡只有遠洋一個人,即使有很多人在一起,毛毛的眼神裡也還是隻有遠洋一個人,這樣的眼神纔是遠洋喜歡的眼神,遠洋喜歡毛毛把自己當做唯一的感覺,可是這樣的眼神在昨天晚上之後消失了,這樣的眼神從此再也不屬於他了。
毛毛漸行漸遠,遠洋來不及考慮太多,趕緊追了上去。可是毛毛的冷漠讓遠洋的心裡打了一個寒戰。究竟該怎麼對她才能讓她的心裡好受一些。遠洋看着毛毛,就像碰見了一道很棘手的難題一樣,你覺得看着很熟悉,可以把它做出來,可是無論你的思路多麼順,就是有一個小坎兒卡在那兒,讓你用了很多辦法都沒有用。遠洋知道毛毛的心裡現在栓了一個大大的疙瘩,而且是一個死疙瘩,怎麼都解不開,即使他想去解,毛毛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毛毛是個迷糊而又執着的小女生,幼稚單純的她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兒,所以她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以前所有的事兒都是遠洋在解決,現在犯事兒的人是遠洋,她不知道該怎麼來應對,也不知道該怎麼來解決。她接受不了遠洋的背叛,接受不了自己感情上的污點。在她眼裡,愛情是純粹的,也是純潔的,現在這麼大的一個污點讓她該怎麼擦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