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州。
茫茫雪海，狂風呼嘯。
一隻軍隊緩慢前行。
中間，戰獸上的顏落一襲紅色勁裝，上有金線繪製出的展翅火鳳，高貴冷豔。
厲飛雨倒是普通裝扮，他騎着戰獸來到顏落身邊。
“主公，前方就是佛門的雪山了。”
“嗯。”
顏落看着直入雲霄的雪山，微微頷首。
“下令，大軍加快速度。”
“是！”
厲飛雨接令，朗聲高呼：“全軍聽令，全速前進，直至雪山之巔。”
軍令一出，將士身下的戰獸嘶吼，邁着粗壯的四肢，如奔騰的江河洪流，朝雪山狂奔。
戰獸是靈犀獸馴化，蒙州特有的靈獸。
每一頭都有練氣巔峰的修爲。
看起來皮糙肉厚，相當笨重的靈犀獸，在雪地行軍速度卻異常迅捷。
沒有多會，大軍就來到了雪山腳下。
沿途的朝聖者，擡頭看着這支大軍，連連搖頭。
他們憤怒，有軍隊破壞他們心中的聖地。
他們也懦弱。
聖地被破壞，但這是軍隊，他們敢怒不敢言。
只能一個個，瞪着泛黃的眼睛，對大軍怒目而視。
厲飛雨看着這一切，默不作聲。
跟着顏落這麼長時間，他也成長了。
一開始縱橫江湖快意恩仇的少年俠氣。
現在沉穩了許多，更是懂得了如何分析大局。
在他眼裡，這些朝聖者，是諸侯逐鹿天下的犧牲品。
他們心中嚮往的聖地，也會被權爭的烏煙瘴氣所污染。
這是不可避免的。
因爲北部三州，寒州佛門是曾經的第一聖地。
而顏落，則是成爲了北部三州之一的蒙州之主。
顏落想要統一整個北部三州。
必須將佛門拉入他們的陣營。
而這些朝聖者，除了聖地被踐踏的憤怒，就沒有其他情緒了。
“上山。”
顏落下令。
靈犀大軍踏上了朝聖者心中的聖路。
一層層階梯，在靈犀大軍的鐵蹄下，沒有一絲尊嚴。
而旁邊的朝聖者，只能木然的看着。
等到靈犀大軍走後，他們才能用霜雪覆蓋鐵蹄留下的腳印。
試圖讓階梯重新變得聖潔。
藉此來寬慰自己的心。
顏落看着這一幕，問向厲飛雨。
“厲軍師，你知道這些朝聖者，爲何一直都是朝聖者，無法正式加入佛門嗎？”
厲飛雨愣了一下，低頭沉思，隨後搖頭。
“臣不解。”
“是因爲他們還有情緒和慾望。”
顏落淡淡開口：“佛門講究六根清淨，摒除貪嗔癡三毒，讓自身純淨無暇，就如同修行之中的斬塵境和淨土境。
但是這些朝聖者，看到我們後依然有情緒，他們會憤怒，卻也很懦弱，身處佛門戒律的枷鎖，對我們的行爲敢怒不敢言。
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們在朝聖，嚮往佛門，嚮往超脫，嚮往成佛或侍佛，這也是慾望。
這麼駁雜的慾望，導致他們無法正式加入佛門，只能當一輩子朝聖者，試圖用這輩子的苦，換下輩子的榮華富貴。”
厲飛雨沉默不語。
他在思考顏落的這番話。
顏落看到他這副模樣，繼續說道。
“曾經佛門行走，無心大鬧宗門，此事你可還記得？”
厲飛雨點點頭：“記得，當時掌門師伯受傷，宗門老祖迫不得已而出手。”
顏落說道：“觀無心，可知佛門。他們同樣六根不淨，哪怕曾經的天下第一人明光法師，也無法做到身心無塵，佛門看起來超脫世俗，但還是身處世俗之中。
所以，不要對佛門抱有太神聖的想法，他們如其他宗門一般，同樣有自己的私心。”
“臣明悟！”
厲飛雨應聲點頭。
大軍行至雪山之巔。
在寒山寺之前的空地上駐足。
顏落跳下戰獸，厲飛雨緊跟其後。
厲飛雨敲了敲大紅門上面的銅環。
不多會，大紅門緩緩打開，從裡面探出一顆光潔的腦袋。
小沙彌看着大軍，頓時緊張起來。
“諸位善信，本寺暫時關閉，若是善信想要禮佛，請移步至山下的佛殿。”
說完，小沙彌就要關上大門。
厲飛雨一把摁住，說道：“我家主公想要見一下寒山寺住持，麻煩通稟一下。”
“不好意思，本寺現在不見客，善信請回吧。”
小沙彌搖了搖頭，立刻把腦袋縮了回去。
隨後，大紅門上亮起一抹金光。
金光出的那一刻，厲飛雨的手被彈了回來。
金光柔和，厲飛雨倒是沒有受傷。
只是大紅門已經重重的關上了。
“主公，現在該怎麼辦？”
厲飛雨回頭詢問。
顏落平靜的看着大紅門，說道：“告訴他們，若是佛子來見，我們可以將丟失的佛經找回來。”
“這不太好吧。”
厲飛雨自然知道寒山寺的佛經不見了。
因爲佛經就躺在元一宗的藏經閣裡。
但寒山寺也並沒有將佛經遺失的事情公佈於衆。
顏落這麼說，那不就變相的告訴佛門，佛經是他們元一宗拿的嗎？
“按照我說的做就行了。”
顏落的語氣不容置疑。
厲飛雨想了想，跟着顏落這麼長時間，從未見她做過錯誤決策。
想來這次，顏落肯定也有她的計劃。
無奈，厲飛雨只能再次敲門。
小沙彌的腦袋再次探出。
“善信請回吧！”
說完，就要關上門，厲飛雨急忙說道。
“若是住持接見我家主公，我們可以幫你們將佛經找回來。”
小沙彌頓時愣住了。
“諸位稍等，我去通知住持。”
他盯着厲飛雨看了好一會，才丟下一句話，匆忙跑了回去。
沒等多會，大紅門完全打開。
從裡走出一羣僧人。
爲首的，是一位身着紅色袈裟的青年和尚。
和尚看樣子，和厲飛雨同歲。
“阿彌陀佛，我便是本寺住持，法號真空，諸位善信找我有何事？”
“真空……你是佛子？”
厲飛雨詫異的打量着真空。
佛子之名，可謂是天下皆知。
畢竟聖地聖子級別的人物，尤其是佛門曾經還是第一聖地，佛子、佛門行走之名，個個都是耳熟能詳的。
只是總是聽說，還未見過。
如今第一次見面，曾經的頂尖天驕，卻變成了寒山寺住持，聖地聖主。
這差距，怎能不讓人意外。
真空說道：“諸位善信知曉佛經下落？”
厲飛雨看向了顏落。
真空也看了過來，從厲飛雨的態度裡可以看出，顏落纔是這羣人中的首領。
雖然驚訝於顏落女性的身份。
但佛經之事讓他直接忽略了這個驚訝。
真空說道：“善信從何得知本寺佛經失蹤的？”
顏落沒有回答，而是指了指身邊的風雪。
“堂堂佛門，就是這麼迎客的嗎？”
真空深深地看了眼顏落，側身擺手。
“是我招待不週，諸位請！”
顏落負手走在前面。
邊走，邊打量着寒山寺裡面的風景。
真空跟在她身後，心中有些焦急。
好不容易走進了會客殿之內。
火爐炙熱的溫度撲面而來。
衆人身上的雪花紛紛變成了水滴。
真空驅散了旁人，大殿之中只剩顏落，厲飛雨和真空三人。
看好茶，一切禮儀都做了。
真空纔再次問道：“佛經在何處？”
他現在已經不關心佛經是不是顏落她們拿的了。
只要將佛經拿回來，佛門的傳承就還在。
不然，僅憑他們記憶中的佛經傳承。
佛門遲早衰落。
顏落輕輕抿了口茶，說道：“真空方丈就不想聽聽我的條件嗎？”
真空皺了皺眉。
他知道顏落來找他，肯定是有目的。
但爲了佛經，只要不太過分，一些條件還是能夠接受的。
“道友請講。”
“我要佛門入世。”
顏落放下空的茶杯，淡淡的說道。
真空面露不解：“佛門入世，跟道友有何關係？”
厲飛雨笑道：“真空方丈可能有所不知，我家主公已經將蒙州統一，接下來將是北部三州，雪州好說，大軍壓境便能做到。
但寒州，地廣人稀，百姓大多數都是朝聖者，所以我們需要佛門的聲望。”
“只是如此嗎？”
真空看着顏落，問道。
若真是這麼簡單的話，他可以答應顏落的條件。
不就是幫顏落統一北部三州嗎？
他寒山寺，只需要發發聲音，證明北部三州已經入了顏落麾下就好了。
反正佛門現在空有虛名。
只要將佛經找回來，虛名無所謂的而已。
有了佛經，百年之後，虛名又會被充實。
厲飛雨搖頭：“自然不止如此。”
真空皺起了眉頭：“道友還想讓我寒山寺做什麼？”
厲飛雨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
他沉聲說道：“我們需要佛門真正入世，而不是跟以前的佛門一樣，只偏安於寒州。”
“此言何意？”
真空有些搞不懂了。
要佛門真正入世，也就是說，要佛門大肆宣揚佛法。
顏落爲何要幫他們？
這幫爭權奪利之人，總不會有一顆向佛之心吧。
着實古怪！
厲飛雨說道：“佛門封山閉宗，少有和外界交流，不知天下局勢也屬正常。
如今天下之亂，勢力駁雜，許多邪魅鬼祟之輩層出不窮。
先是血庭妖魔出事，大規模屠殺人族。
後有天破，導致神教出現，開始大肆招攬信徒。
我家主公心懷天下蒼生，恐覺神教對人族圖謀不軌，故而想借佛門之名，來抗衡神教。
若神教沒有不軌之心還好，若神教壯大起來，突然對天下蒼生髮難，也好有佛道兩宗與之抗衡。”
真空的眉頭都擰到了一塊。
他聽懂了厲飛雨的言外之意。
就是想用佛門在天下數千年的名聲，去對付一個剛興起的一個教派。
這樣做未免有些殺雞用牛刀了。
而且顏落這麼做圖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