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肆章 • 壬生 [二]

淡笑了笑,我不置可否,尾隨這親緣上的兄長走向竹林深處,不消多時,一座簡樸木屋便現眼前,打聽之下,原是先帝當年令壬生寺的方丈特闢給嫡子清修的居所。雖然帝后之間冷淡疏遠,可先帝待這溫厚敦儒的嫡子亦算不薄,不令旁人叨擾兒子清修,特調一隊白虎營的士兵輪守林前,直待茈堯焱登極,方纔撤去守備。

“其實皇考多慮。貧僧出家,便是爲求跳脫紅塵,任外祖勸說,貧僧不會還俗歸去。”

隱隱猜知當年他心灰意冷的緣由,我淡淡點頭,待他推開門去,便見一排木架倚列東牆,整齊擺有上百冊經書,除此以外,一張木牀,一張擱有法具與文房四寶的矮腳几案,曾經養尊處優的羲和儲君,而今卻是名副其實地家徒四壁。環望清冷居室,我悵然不語,許是洞悉我心中所想,茈堯烺笑容淡泊,本要在屋外生火煮壺熱茶給我驅寒,我推手婉謝,徑自拿了小杯,斟上汲自寺後古井的山泉水悠悠喝下。

“比宮裡的雪露可口。”

雖說大病初癒,喝涼水甚爲不妥,可細品之下,竟比宮人採來泡茶的雪露更爲甘甜,趁忠言逆耳的木頭此刻不在身邊,即又倒了一杯仰首而盡。

“今非昔比,可性子還是一樣直爽。”

在旁望着我毫無雅態可言的豪爽喝法,茈堯烺恬笑搖首。記得初到這羲和國,我尚且中規中矩,許是這些年受蒼秋潛移默化,方纔這般率性不羈。慨笑了笑,坦然收下這勉強算是恭維的讚賞,凝住仿是看淡紅塵的恬澈眸子,開門見山:“如果堯烺哥真想心無雜念,潛心向佛,不妨將壓在心底的東西交給梅兒,帶回塵世去。”

世上最叵測的便是人心。縱是當年對微服前來歸府的先帝一見傾心,身在深宮,變數良多,加之先帝長她一輪有餘,年復一年,日日老去,那個仿若被時間遺忘的絕色女子與清雅年輕的帝儲心生畸戀,亦非無稽之談。何況深宮多是寂寞人,我所知的歷史也不是沒有子佔父妻的先例。然,先帝曾自信滿滿,他與歸燕可相愛至深。如若疑心一個甘願爲丈夫受死的貞烈女子與繼子背倫逆德,亦是辱沒了她。那麼,僅有的可能……

“與女御娘娘無關,是我一相情願。”

眼神須臾沉黯,他自嘲一笑。

那般盡善盡美的絕色女子,不愛亦難。即使彼時他年方十二,可歸氏進宮後的第一個農曆新年,曾在皇族年宴當衆獻舞。在場男子驚爲天人,後宮諸妃咬牙切齒。即使他向來不露聲色的母后亦然皺起了眉,卻未察覺近旁尚且年少的獨子驚羨世間竟有笑容如此明淨的女子,懵懵懂懂,即使心知她之於他,不過遙不可及的幻夢,可伴着年歲漸長,他非但沒有認清現實,對庶母敬而遠之,反在那個純美女子的一顰一笑之中,彌足深陷。遙望父親與之鶼鰜情深,他羨過,妒過,乃至心生恨意,暗想有朝一日取而代之,將他渴慕十數年的女子佔爲己有。可終究他仍是一個溫懦之人,既沒有勇氣像茈堯焱待他一母同胞的手足那般一絕到底,亦然心知肚明,他愛的女人待他的父親,確是一心一意,非若其他妃子那般,隔着一層外戚的利益,虛於委蛇。

得其人不得其心,是爲鏡花水月。可每見遙不可及的人兒,卻會心心念念,相思成狂。人心便是這般矛盾,且又不可理喻。愈漸深重的痛苦焦灼之中,他度日如年,故在不經意間察覺母親正在醞釀一樁陰謀,他既懼且喜,終在一番掙扎之後,決意置若罔聞,聽之任之。

“當年確是月昭容害了你,可真正想要借你之手刺殺皇考的人,卻是母后。”

雖然早知客太后便是罪魁禍首,可至今不知箇中前塵緣故。與之坐下深談,適才知曉那位一心復仇的月昭容本想借侍寢之機,刺殺羲和皇帝,怎料進宮後,皇帝未曾將她召去紫宸宮,向人打聽,方知後宮裡有位獨攬君心十數年的寵妃,自她之後進宮的妃嬪多是有名無實,眼看復仇無望,不免焦灼,方令冷眼旁觀後宮諸妃的六宮之主看出些許端倪,借之依禮去常寧宮請安,旁敲側擊,軟硬兼施,終是逼她道出委身羲和皇帝,原是復仇。

“母后和月昭容各有打算,可皆是取皇考性命,因而相互利用。”

即使初衷不同,卻是殊途同歸,一拍即和。而那月昭容彼時不過二八年華,往昔受父兄疼愛庇護,不諳□□大國的宮闈傾軋,爲達目的,盲目從之,心甘情願爲皇后所利用,藉機接近與她同歲的德藼親王。因是年紀相仿,加之身世淒涼,茈承乾聽聞這位南域來的公主乃是爲免族人遭戮,自請爲質,迫不得已,方纔進到羲和的後宮,不免惻隱。幾度試探,故意製造機會,留她與父皇獨處,看其可會像其他妃子那般,或是騷首弄姿,或是欲擒故縱。可這位月家公主中規中矩,除了對皇帝有問必答,正襟危坐,目不斜視。而異域來的公主容貌清麗脫俗,別有風情,可世間能與歸女御比肩的絕色佳麗確是少之又少,對這等青澀冷淡的年輕妃子,皇帝亦未放在心上。見之對自己的母親並不構成威脅,茈承乾也便漸漸放下戒備,難得對皇考的妃子真心相待。未想正是她第一次傾心結交的朋友,終是陷她於不義。

“月佑國有種世代相傳的秘術,可以召來死者靈魄,依附宿主,令之聽命行事。母后得聞,便然慫恿月昭容藉口思鄉。得你惻隱,在旁求情,終是求得皇考準允,將懂得此術的巫司迎來東萊。而你向來愛聽宮外的奇聞逸事,那巫司進宮後,時不時往太平館跑。可許是那月昭容亦覺對你不住,直到女御娘娘生辰當天,方纔對你施了那等妖邪之術。”

早先便從那女巫司口中得知這匪夷所思的異術,令死難瞑目的月佑王親手了結羲和君主。只是未料月昭容當初服毒,並非畏罪,而是早便心有念想,一旦事敗,皇帝追查下來,她便自盡,以令羲和君主尋不到藉口發難:“若是事發,皇考將之處死,平定不久的月佑國人定會造反。她無意再掀動亂,令月佑百姓受戰禍之苦。如若死無對證,皇考亦然奈之無何,且爲羲和南疆安寧,當不會大動干戈。所以那日皇考安然無恙地自永徽宮出來,隱知事敗,便令折回太平館的荀攸將巫司帶出宮去。”

女巫司本是這位月家公主的同宗表姐,亦是唯一留存於世的親人。恐皇后將之滅口,便令扮作宮衛暗插太平館的客家死衛將表姐設法帶出宮去。亦不知可否真有此事,告警死衛,斷不可傷巫司性命,否則便會有人向皇帝告發皇后與她同謀,意欲弒君。

“其實犯不着威脅,那女巫司本事大得很,常人傷不得她。”

當年二度遭劫的情境歷歷在目,我冷笑譏誚。雖是情有可緣,可有因必有果,月昭容得此苦果,乃是咎由自取,我實難對她心生同情。回想當初兩度來襲的刺客,我淡問:“那個「荀攸」可就是當年派去截殺我的人?”

從罪魁禍首的兒子口中,我終是知曉那人名喚荀攸,原是西北阿魯木河流域遊牧的鄯嘉族人,當年因是九皋國西擴,舉家逃往羲和。可在半途,雙親被九皋散兵所殺,他僥倖逃過一劫,拼力逃入永嘉關。只是異國他鄉,舉目無親,無奈淪作乞兒,在甘州的州都安城流浪。因是天生機敏,亦擅打鬥,陸續收服當地的幾撥乞兒,在安城漸成氣候。後來機緣巧合,邂逅彼時在西北監軍的客平,見之嚴束手下,斷然不以偷盜爲生,賞其風骨,說服這個頗有資質的少年隨往東萊,收作客家門人,習得一身武藝,成爲客府的死衛。

可許是近墨者黑。只是當年鐵骨錚錚的少年自入世家大族,同流合污,隨着行事強硬的客平在朝堂樹敵漸多,暗裡替主人做了不少見不得人的勾當。而將女巫司帶出宮後,原打算暫先藏匿東萊,等上一年半載,風聲已過,再行設法將她送回南域隱居。可那通曉異術的女巫司不知以何詭術,知悉茈承乾已然出得宮外,一路往西逃亡。爲了斬草除根,荀攸自作主張,瞞着皇后,擅帶女巫司追殺德藼親王。雖是不明當年他們怎會精準地知我行蹤,可這等已成過往雲煙的不堪往事,懵然也罷。望着將前塵和盤托出的男子,我惟是微蹙起眉:“哥哥就沒想過,如果皇考真爲我所殺,母妃也會人頭落地?”

茈堯烺未有做聲,凝望支起的窗外碧林修竹,兀自出神。直待良久,幽幽道:“如若成事,就算豁了性命,我也要將她保下。”

許是仍未徹斷六根,亦許是我的出現,攪亂他本已平靜的心湖。此刻舊話重提,他未有自察目露決絕。只是世間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他亦然明瞭無常世事並非他心有所盼,便可得嘗所願:“旭兒和佑兒夭折後,女御娘娘的眼裡便只有皇考和你,如若你們有何萬一,她定會隨你們而去。”

好似暗嘲自己的懦弱,他輕漾黯諷的笑意:“就算我當真如願,她願委身嫁我爲妻。母后可以置之不理,外祖卻不可能坐視我背逆倫常,納父皇的女人爲後。”

防得了一時,防不了一世,他魂牽夢縈十數年的女子終將難逃香消玉殞的命運。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事到如今,他甚至不能遠遠遙望心愛的女人,無疑上天對他一時鬼迷心竅,姑息母親惡念而施與的報應。黯然垂眼,他苦澀道:“爲了一己之私,覬覦父皇的妃子,姑息養奸。世間三惡的貪、嗔、癡,我皆已犯盡,只有常伴佛鼓青燈,了此殘生,方能彌償我當年犯下的罪過。”

幻夢既已破滅,一如失心瘋的蒼珥,他亦然懦弱地選擇遁世。然,他雖是施害者之一,可往後人生,勢將活在痛苦之中,多少唏噓。沉默片刻,探手搭上他冰冷的手背:“適才之言,梅兒會全部帶走。從現在起,堯烺哥可以真正拋塵棄俗了。”

茈堯烺微怔,眼神漸深:“如果當年皇考當真有所不測,爲保你母親,我許會棄你於不顧。你真不恨我薄情?”

若是原來的茈承乾,不得而知。我不過是個莫名牽扯其中的局外人,亦曾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感同身受,亦易釋懷。淡笑了笑,我搖首:“過去的事多說無益。梅兒只記得堯烺哥的好。”

亦非矯情。婉朱的道述,茈承乾的殘憶,多是茈堯烺對幺妹無微不至的照顧。亦許是因爲茈堯烺是唯一無須在成年後另闢王府的皇室子弟,比起其他出宮建府的異母兄長,茈承乾反與這位原當勢不兩立的兄長更爲親近。

幼時騎坐在她「堯烺哥」的肩上在御花園裡嬉鬧;

仲夏午後,時常偎在堯烺哥懷裡,在樹陰下消暑小憩;

皇考爲堯烺哥指了門婚事,雖是不甘不願,可終是聽從母命,紅着眼睛,彆扭地道着恭喜;

頭一個弟弟夭折,懵懵懂懂,不知發生什麼變故。但見父親龍顏大怒,甚是可怕,母親傷心欲絕,不敢使性子煩擾,只得跑去東宮,讓堯烺哥緊緊抱着,嚎啕大哭。

即使年歲漸長、知兩家的外祖漸同水火。即使心知肚明,他們之間隔着一張龍椅。可茈堯烺愛屋及烏,茈承乾亦知誰是真心實意地待她,即便上輩的明爭暗鬥愈演愈烈,絲毫未損他們的兄妹情。溫儒的兄長一如既往地將幺妹捧在手心呵寵,那個梳着雙髻的俏麗小女娃照樣像條小尾巴緊隨其後,形影不離。直待兄長大婚,自己及笄成年,仍是「堯烺哥」、「堯烺哥」喚個不休。這般篤深的手足情,在深宮內院本便難能可貴,緣何定要因是他的一時之念,悉數抹殺?再者……

“問世間情爲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許。”

往昔總覺這樣的詩句不過是無病呻吟,可真正愛過一個人,方知世間確有隨君上窮碧落,下黃泉的生死相依,我願如此,茈堯烺亦然,聽得詩句,他神色微動,可亦明瞭他愛了半生的女人興許已在地下與他的父親再續前緣。眼神漸黯,他起身走開。望着清瘦蒼寥的背影,我不知何以告慰,想了想,起身輕手輕腳,走到他身後,學着殘憶裡茈承乾時常用來唬她堯烺哥的方式,驀得跳上茈堯烺的背,撐着雙肩,捂住他的雙眸:“猜猜我是誰?”

稚氣的捉弄,終是換來他逐開笑顏,柔喚了聲梅兒,他輕撥開柔荑握入掌心,視若珍寶:“如果將來你要向母后討回公道,堯烺哥不攔你,只求你網開一面,饒荀攸不死。”

我頗是莫名,微微皺眉,然忖箇中利害,終是釋眉淡笑:“人不可貌相,從未看出堯烺哥原是這樣狡猾的人。”

客太后雖是罪魁禍首,可眼下我意在皇位,如若追討當年血債,和勢力盤根錯節的客氏平起爭端,實非上策。然,雖可暫先放過罪魁禍首,可荀攸不過一介死衛,只要我放低身段,對茈堯焱開口,法辦這個幫兇並非難事。不明茈堯烺緣何要我放荀攸一條生路,我淡說:“荀攸不僅害我親手刺死母妃,且是兩度行刺。一個和我有殺母之仇的佞人,我爲何要對他網開一面?”

自知適才所提,確是不近情理,茈堯烺苦笑,可聽我心平氣和,道說當年遭荀攸暗算的往事之時,乍聽「噬骨散」三字,驀然瞠目。知他憂念,我微是一笑:“及時服下熒熲花,早無大礙。”

茈堯烺釋然點頭:“聽說這「噬骨散」乃江湖失傳相傳的秘毒,往日無人倖免,梅兒你可逃此劫,許是女御娘娘在天庇佑。”

聽他話中有話,我疑惘。他黯然一笑,語氣晦澀:“爲令我順利即得大統,外祖剷除異己,向來果決。可皇考不是個糊塗人,朝堂上的要臣亦非泛泛之輩,若要做得不着痕跡,只有另擇手段。”

立身窗前,茈堯烺澹然道陳那些未白天下的勾心鬥角。我抱肩倚在近旁木牆,靜靜聆聽,臨末了,望着目露疲憊的年輕僧人,沉肩輕說:“凡事皆有因果,過去孽行太深,客相和太后娘娘也算嚐到自己種下的苦果。”

深望我一眼,茈堯烺苦笑:“梅兒說的是,確是我們自嘗苦果。”

可饒是悖行累累,這個性情溫懦的男子仍是提出一個不情之請:“打入苦牢,充軍,或是流放極邊之地皆可,只求梅兒莫要立時取了荀攸的性命。”

茈堯烺適才所提,乃是對十惡之罪以外的重犯的處刑,時常有去無回。迎向我意味深長的凝視,他寞寥悵笑,淡道了句:“問世間情爲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許。”

我半知半解,卻不深究,來日方長,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頜了下首,我淡道:“已讓旻夕和即大人久等,梅兒該走了。”

他看了看天色,淡笑點頭,親送我出了竹林,見朱雀守牽着旻夕遠遠候在前方的靈佛殿外,闔了闔眼,意味深長:“多看看眼前人,莫要和堯烺哥一樣,空留悔憾。”

折回陋室前,他擡首望了眼一藍如洗的蒼穹,惘於迷途的眼眸漸然清澈。心平氣和,請我得空,前去探視蟄居沁春苑的前帝儲妃,以及另個他心有牽念的親人。雖未明說,可想是要我代他向守了半生活寡的妻子道聲抱歉,苦笑了笑,我爽快應承,望着他徐步離去,直待褐色僧衣隱沒竹林,方纔轉身走向久候的一對異姓父女。

“媽媽,不哭哭……”

許是知曉當年的前因後果,積了數年的委屈怨憤自茈承乾的身體宣泄而出,心湖分明平靜,可擡手摸去,臉頰竟是一片濡溼。垂首望着小女兒染了傷情,嘟起小嘴,似要陪哭,我胡亂用手抹去滿臉的淚痕:“風迷了眼,旻夕給媽媽吹吹可好?”

蹲身在她跟前,小娃兒不疑有它,鼓起腮幫子,較真地衝我眼睛吹氣。在旁的朱雀守亦不問原由,凝住我微紅的眼眸,墨瞳漸深,直待下山,他一手穩抱伏在肩上打起小盹的旻夕,另一手緊握柔荑,抽之不得。

“不見了手套,借你一用。”

若想效仿登徒子,當尋高明一些的藉口。瞥了眼從睡得不亦樂乎的小娃兒懷裡露出的一隅毛邊,深嘆了口氣,只得由着他牽着走下蜿蜒的石階。

“吶,清曜。”

下至山腳,我壓低了頭,飛快掃了眼周遭遊人香客或羨或愕的目光,終是忍不住問:“你是我認識的那個即莫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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