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磅礴,雷電交加。自從太皇太后和霍勝男辭世後,非但皇宮被一層悲哀所籠罩,天地間也被大雨所控制。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雨卻從來不曾停歇,大有一張雄偉不肯罷手之勢。
歐陽洛熙擡頭望着窗外的雨幕,心中的鬱結越發濃密。雖然某種意義上已經知道這場雨的不可避免,但是卻還是被雨勢嚇到。自己此時尚有皇宮可以避雨,百姓們不知能否有一個屋檐躲避一下?
“老天爺,如果你覺得朕做得不對,儘管懲罰朕好了,何必爲難朕的百姓。他們已經夠苦了,你有何必橫生波瀾?”忍不住仰天長嘆,只可惜天高甚遠,怕她的小小嗓音不足以傳達上聽。
小爐子給歐陽洛熙披上了一件大氅,隨即遞上一杯熱酒道:“皇上,關上窗戶吧。外面雨大天涼,你喝點兒酒暖暖身子吧。百姓和官員們突遭劫難,本就已失去主心骨。若你在病倒,那他們還能去依靠誰?”
“別說了,朕喝就是。”一杯暖酒下了肚,歐陽洛熙終於覺得渾身有了一點兒暖意。望了望屋子周圍,隨即問道:“韓赤月去哪裡了?”
“太宰去視察雨勢和損傷情況了。皇上,剛剛邊疆發來急報,說是魏吳國有人馬蠢蠢欲動。不過見到咱們早有防備,那些人就撤退了。皇上,這件事兒該怎麼處理?”
歐陽洛熙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煩悶的道:“隨他們去,無視他們。”歐陽洛熙知道魏吳國絕對會藉機生事,不過此刻卻不是自己和魏吳國作對的時候。在自己不夠強大的時候,唯一的處事法則就是忍。
“皇上,霍蜀漢霍大人來了。”看到霍蜀漢的身影,小爐子急忙輕聲報告給閉眼休息的歐陽洛熙。
歐陽洛熙揉了揉眼睛,隨即做出十分精神的模樣道:“朕就知道霍大人絕對會來找朕的,小爐子快去給霍大人弄一碗熱酒來?”
“不必了。皇上,老臣想要辭官還鄉。”霍蜀漢言簡意賅的道,表情灰敗,如喪考妣。
歐陽洛熙的身子爲止一僵,過了一會兒才緩過神兒來道:“霍大人,你乾的好好的,爲何要辭官還鄉?如今朕正值用人之際,還請霍大人以大局爲重。”
“皇上,臣已老朽,早已不堪重用。再說,過去的那些能臣被皇上拔的也差不多了。老朽即便是臉皮再好,也不好意思等着皇上您來除去我了。”霍蜀漢雖然滿嘴謙辭,但神態和語句都讓人微微覺得有些不爽。
歐陽洛熙長嘆一口氣,隨即直白的道:“聽霍大人的意思,似乎你認爲令愛的死與朕有關?”
霍蜀漢眼裡劃過一抹憤恨,藏在袖中的手也不由得握成了拳,他冷哼一聲道:“皇上幹過什麼事情,皇上自己心裡清楚。老朽又沒有生在皇宮,怎會知道皇上做過什麼?”
“不管你怎麼想,朕只有一句話。朕對得起霍勝男,對得起任何人。”有些事情,雖然真象自己明白,卻無法對他人言明。
霍蜀漢冷笑一聲,表情極爲張狂的道:“當然如此了,畢竟有那個屠夫會爲他刀下的亡魂感到有一絲絲內疚?對於某些人來說,殘忍是他的
本性,已深入骨髓無可救藥。”
“霍蜀漢,霍大人,你還是朕手下的一員吶。”歐陽洛熙笑着道,霍蜀漢在她面前說這些倒還沒有什麼。若是出了皇宮依舊胡亂作爲,即便自己有心保他,恐怕也被羣臣逼着下手。
“啪!”
重重的一個巴掌甩過來,當真是把歐陽洛熙給打愣了。話說她也知道驟然失去女兒定會心痛萬分,但也不至於那她這個帝王撒氣吧。
右臉火辣辣的疼,那塊皮膚在迅速擴張,沒過多久歐陽洛熙就覺得自己的視線不再暢通無阻了。‘噗’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順便攔住了意欲爲自己打抱不平的小爐子。
霍蜀漢呆呆的望着自己的手,似乎他也沒有料到會發生眼前這一幕。不過既然已經發生,以他的脾氣,他是絕對不會服軟的。
於是僵持局面形成,一個急於去掉嘴裡的血腥味,另一個雖覺自己稍顯過分卻不樂意低頭認罪。
等口裡的血腥味除盡後,歐陽洛熙方有空閒打量自家這位輔政大臣。霍蜀漢這個人其實蠻正直的,起碼在自己最勢單力孤的時候,這個人沒有火上澆油。歐陽洛熙想給對方一個笑容,只是扯起嘴角就痛,是以也只好以撲克臉道:“霍大人,事情已經如此還請節哀順變。”
歐陽洛熙的平和再次激起了霍蜀漢的反感,話說自己女兒曾爲了此人跑出宮外尋醫。而這個人吶,竟然面對死人不露出一絲悲傷!無情無義帝王家,果不其然。
對方的眼裡閃着的嫌棄神色,並沒有讓歐陽洛熙有任何不安,或者可以說歐陽洛熙就是在這種視線下長大的。接觸多了,自然形成免疫自然也就可以安之若素了。
不過接下來韓赤月通報的那條消息,卻讓歐陽洛熙瞬間沒了顏色。因爲漢唐國,以農業爲生的漢唐國,竟然遭遇了百年難見的洪水。竟然,竟然被麻風弦那個烏鴉嘴說中了。
“有人雖然不仁,但是老天卻有情。太皇太后、女兒啊,老天爺都在爲你們哭泣吶。”霍蜀漢的怒氣終於找到了地兒發,指桑罵槐向來是書生最好的功夫。
歐陽洛熙跟小爐子使了個眼色,長吁短嘆的人就被請出宮外。歐陽洛熙這才轉過身來,十分急切的道:“情況如何,百姓可有傷亡?”
“幸虧日前有所準備,危險地帶的百姓再下雨的第二天就已提前轉移,目前沒有接到傷亡的報告。”韓赤月從自己的袖子裡取出一個蘋果,在自己的身上擦了擦,有些心疼的道:“昨天沒休息吧,吃個蘋果提提神。”
歐陽洛熙勉強的咬了一口,隨機放在一邊兒道:“雖然邊疆有咱們的士兵,但是我怕城裡會有人趁機生事。韓赤月,朕現在命令你就各國商人和學者穩在家中,千萬不能讓他們藉機生事。”
“嗯,我明白了。不過與其這樣做,還不如將那些人聚集到一個公共的地方,以促進交流爲幌子來實行監控。這樣既不會讓對方反感,也會便於咱們管理。”韓赤月想了想,提議道。
歐陽洛熙微微思索了一下,點頭道:“就以‘商量解決洪澇災害的對策’爲幌
子吧,這些人一定要看管好,否則保不定豎起什麼大旗來攻擊咱們吶。還有就是讓各地武裝都戒備起來,雖然邊疆有士兵,不過這個時候還是多做準備爲好。”
“我明白了,我會傳令軍隊士兵讓他們進入一級備戰狀態。聽說這次遭遇洪澇災害不只咱們一個國家,西戎損失也挺嚴重。咱們如今邊疆陷入戒備狀態,會不會讓對方不滿?”
歐陽洛熙定睛一笑,隨即自然的道:“不滿那也是災難過後的事情了,在災難面前,我寧願選擇誰都不信任。而且大家都是同樣的人,只有溝通的好,不會有什麼問題。”
“觀星臺的人說明天下午可能有一段時間會停止下雨,祭祀選在那段時間可好?”韓赤月提出了新的建議,祭祀是要做的,不過歐陽洛熙的安全也是必須要保證的。
“好,這個就交給你安排吧。告訴禮部,不要太誇張了。”歐陽洛熙雖然不相信鬼神之說,不過既然能讓老百姓感到安心,那麼該做的事情她也不會手軟。
說來也巧,祭祀過後的第三天,雨勢就停了下來。歐陽洛熙一方面開倉放糧慰問受災家庭,一方面馬上着手安排重建工作。漢唐的官員第一次陷入了某種瘋狂的忙碌之中,因爲歐陽洛熙會時不時前來視察,是以所有的人都不敢有絲毫的放鬆和懈怠。
等查明損失情況後,歐陽洛熙突然心生後怕之感。劫後餘生的她忍不住心想,虧得麻風弦有先見之明,是以洪澇期間除了幾個老人病死外,漢唐國並沒有受到其他的損傷。
而此時,霍蜀漢又在幹什麼?他這幾日一直借酒消愁,冷風吹酒醒,霍蜀漢正欲方便,卻在繁華亂樹間見到了自家女兒的影子。
霍蜀漢擦了擦眼睛,對方並沒有因此消失。是以他急切的走上前,有些哽咽的問道:“男男,是你嗎,是你來看父親了嗎?”
“父親,是我。父親,我沒有死,或者說我是假死的。雖然按照和皇帝的約定,我在醒來之後應該立即趕去東狄神龍府,不過女兒捨不得你。父親,你願意和女兒一起離開嗎?”
霍蜀漢老淚縱橫,仰天長嘆道:“沒有想到歐陽洛熙竟然是這樣一個好後生,老朽錯怪他了,老朽真的是錯怪他了。”
“父親放心,她不會怪你的。因爲那個人是一個胸懷天下的人,此等小事她根本不會放在心上。”霍勝男笑着說道,想起當日歐陽洛熙向自己攤牌的那一刻,霍勝男就覺得像歐陽洛熙這樣的女兒家,真是難得。
父女二人趁夜離開,在經過關口之時,發覺那裡堆積了一輛又一輛豪華的禮車。霍蜀漢有些遲疑的問道:“這應當是魏吳國的禮車,爲何會堆積到這裡,魏吳國會不會藉機發難?”
“父親你不必擔心,據女兒所知,這是歐陽洛熙連環計中的一小環。”霍勝男曾聽歐陽洛熙提起過,是以她並不覺得不禮待這些魏吳國使者會造成什麼國際爭端。
霍蜀漢想了想,隨即點頭道:“女兒說得對,咱們的皇上,最擅長的就是歪打正着。所以咱們還是袖手旁觀吧,否則說不定會幫倒忙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