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身上的蠱是“蝕媚”,這種需要高深馭蠱的人才能催動的蠱,我只知道可能與“紋葉族”有關,但傾盡我與青籬之能,都沒有找到下蠱的人,原來卻是他!?
即便宇文佩蘭死了,這個下蠱人卻一直是我心頭的結,今日總算找到了。
“你很想殺我是嗎?”他坐在地上,柔柔地朝我伸出了手,“扶我起來,我就告訴你真相。”
我的手伸出,正準備拉上他那隻手,忽然間背心一緊,察覺到兩道冰冷的視線。
是段無容在看我們!
警兆陡生,我的指尖彈出一抹勁風,直刺向他停留在空中的手。
血腥氣起,一條細細的線落在地上,扭了幾扭便不動彈了,夜色中我仔細看去,卻發現正是百日裡他把玩在手中的那條小蛇。
藏杞臉色一下蒼白了不少,看來這蛇被他以精血養了不少時間,這一下殺蛇竟也創了他。
他站起身,擦了擦嘴角,“你以爲這點小傷就能傷了我嗎,曲忘憂的傷只會比我更重,明日一戰我若贏下聖王之位,我會立即廢除他所有武功,讓他被蠱毒反噬而亡。”
“你未必能贏。”我冷冷地回答。
“你看着吧。”他笑的詭邪。
祭臺之上,曲忘憂盤膝而坐,胸膛淺淺的起伏,在寒風中綻放着悽豔之美,讓我的心一揪。
一個人走上臺,他行到曲忘憂的面前,手指一伸,一個小小的黑點跳上曲忘憂的肩頭,很快我就看到他的肩頭綻開一抹血花,一滴血順着肩頭滑下。
兩個呼吸間,那人手一招,黑點從曲忘憂的肩頭又挑回了那人的手中,那人朝着曲忘憂一鞠躬,走下祭臺,站到一旁。
他走了,又有一個人上來了,而這個人手中的,是一條碧綠的蛇,在男子的指揮中,那蛇兒游上曲忘憂的身體,張開蛇口,尖銳的牙瞬間刺破曲忘憂的肌膚,又是兩道血線滑下,蛇信吞吐着,快樂地扭動起了身體。
不大會功夫,蛇兒彈回主人的手上,那人亦是同樣恭恭敬敬衝着曲忘憂躬身一禮,走下祭臺。
人羣無聲地動着,走下一個,走上一個,每個人站在曲忘憂身邊的時候,都是一樣隨手的毒物出手,瘋狂吸取着曲忘憂的血。
我的心,從初始的憤怒,眨眼變成了呆滯,然後是寒涼,轉而變成了疼,無邊的疼。
那一道道傷痕,一股股血線,還有曲忘憂越來越蒼白的臉,那毒物的一口,比咬在我身上還要疼。
果然是獻祭的舞蹈,把人獻祭給毒物嗎?
別說失血,就是這些注入的毒,忘憂也承受不了!
祭臺之上走了多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眼前那祭臺底下,還有黑壓壓的一片人。
血,從他身軀之上各個部位流了出來,肩頭、頸項、胸膛、腰腹,甚至大腿小腿上,都是咬痕,一滴滴滑下,堆積在盤起的大腿上,轉眼已是一小灘。
混蛋!
這樣的重創和毒素,別說明日比試,他能不能站起來,能不能走都是個問題,這比試下去,定然是輸給藏杞的。
“這就是蠱宴。身爲聖王,要將自己的血奉獻出來,給族中人養蠱,因爲聖王的蠱術高深,他的精血有益於蠱的長大,你覺得明日的他,還有能力與我一戰嗎?”藏杞仿若看好戲地開口。
什麼狗屁蠱宴,我管不了什麼他們“紋葉族”的規矩了,我可不想看到曲忘憂在這樣的吸食之下被榨乾。
我腳步邁出,帶着噴火的雙目,走向祭臺之下。
段無容的眼皮擡了擡,手指也擡了擡。
“嗤”我的腳邊多了一個指風戳出來的洞,耳邊同時聽到了段無容那熟悉的冷漠傳音,“‘紋葉族’族規,外人不得干涉。”
我擡起臉,冷幽幽地傳聲回去,帶着肅殺的氣息鎖定了段無容的身體,“你是在逼我動手殺人?”
越是怒,越是冷靜,越是冷靜,出手也越不留情。
即便他是曲忘憂的師傅,我也不介意出手,我的眼中沒有什麼倫理尊卑,一個這麼坑徒弟的師傅,不要也罷。
“你敢動手,我就催動他的本命蠱。”段無容比我想象中無情的多,也冷酷的多。
他的動作很小,但是他身邊的曲忘憂應該是察覺到了,我看到曲忘憂的身體一震,口中忽然滑下一抹血線。
我不能驚擾他,否則他馭蠱有失,會傷的更重。
我止住了腳步,沒有再向前。我可以不管別人的性命,卻還是在意了他的生死。
等待的人越來越少,到最後只剩下了藏杞和段無容。
藏杞媚中帶冷,手中一隻五彩斑斕的蜈蚣爬上了曲忘憂的身體,“你該開心的,若不是她,我的紅線蛇兒,就能吸掉你大半的精氣。”
那蜈蚣趴在曲忘憂的身上,許久都沒有下來,狠狠地咬着曲忘憂的胸口,貪婪地擷取着。
藏杞方纔還蒼白的臉,轉眼紅潤了起來,他竟是以蠱吸取曲忘憂的勁精氣來補充自己的精氣。
足足一炷香,那蜈蚣才放開了曲忘憂,彈射入藏杞的袖中。
曲忘憂的臉色,白的不見血色。
就在我以爲一切就此結束了的時候,段無容的袖中彈出一個黑色如蠶兒般的東西,貼上了曲忘憂的胸口。
我冷哼了聲,傳聲入段無容的耳內,“師傅也要吸徒兒的精氣嗎?”
段無容未搭理我,我看到原本小指粗細的蠶兒身體在鼓脹,越變越大,而去忘憂的臉色則如死人般慘白,身體也搖搖欲墜,幾次晃動後,才勉強坐住了。
那蠶兒就像食不飽的饕餮,不斷地吮着,身體越來越大,不多會功夫就如巴掌大小了,皮膚越來越薄,幾乎都能看到半透明的肌膚下,滿滿的紅色。
那是曲忘憂的血。
終於,那東西從曲忘憂的身體墜了下來,許是吸的太多,它沒有如其他蠱一般蛇回主人身上,而是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段無容俯身,拾起那個裝滿水皮囊一樣的醜陋黑蠶,放回了袖中,這才慢慢地開口,“蠱宴,結束。”
又是激昂的歡呼聲,在人羣的歡快舞蹈中,我飛奔上祭臺,冷眼看着段無容,雙手攬上曲忘憂的腰身,抱他在懷。
他的身體好涼,即便有我的外袍裹着,依然冷的就像一塊冰,脣瓣在哆嗦着,這是失血過多的症狀。
“忘憂兒。”我低低地喚着他的名字,撫摸着他的面龐。
人影,倒落我臂彎中,留給我觸目驚心的滿身血跡,沾染我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