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成鳳衣有難

容成鳳衣有難

我徹底呆住了。

我知道這個叫洛嵐的人和青籬與**有着極爲不尋常的關係,能讓青籬如此失態如此瘋狂的,肯定是他心獨特的存在,在我看到**同樣的驚慌後,這個人則更讓我好奇。

一個連生死都不在乎的**,卻在乎這個叫洛嵐的人。

可這個人,竟然是容成鳳衣。

不過是短暫的驚訝,我又很快地釋然,既然容成鳳衣是那個能爲**以血救命的人,他們之間親密也正常,只是我被他們彼此間最初冷淡的表象欺騙了,直到這個時候才恍然,這種關切和在乎纔是他們之間最真實的關係。

“七葉的真名叫**,青籬的真名叫淺雨,而他……叫洛嵐。”我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我看到的不是真實的他們,就連名字也是假的。

我看着**和青籬以動用全部力量的方式發出命令尋找容成鳳衣,那看似調理的話語下藏着的慌亂,甚至就連對“青雲樓”的安排與發號施令,都是我最後下達的。

因爲青籬,已經完全亂了陣腳。

“我能知道你們的關係嗎?”我握着青籬的手,給他我的力量。

青籬輕輕閉上眼睛,嘆氣,“他是我四弟。”

而**,則是默默地垂下眼皮,恍如精靈般的臉上也完全不見輕鬆,“我四哥。”

我的目光在兩個人的臉上挪來挪去,“你們是兄弟?”

難怪,難怪一樣的絕世無雙,一樣的心機過人,一樣的俊美出塵。最初青籬與鳳衣互相鬥心智的時候,我就好奇過,爲什麼他們能將對方的心思算的這麼清楚,原來竟是這個原因。

兄弟之間,又怎會不瞭解?

三名胸溝壑萬千的男子,三個城府極深的人,給我一個這樣的答案。而我……我這些年,就是被三兄弟玩弄於股掌之間。

這簡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我以爲瓜分天下各踞勢力的三個人,是彼此勢不兩立的,結果他們居然是血親,還是這麼彼此在意,互相緊張的兄弟。

難怪一樣的深沉,一樣的猜不透,一樣的難以琢磨。

自小,我就在青籬的折磨成長,他佔有了我的身子,塑造了我的冷血,卻不給我一絲一毫的感情,甚至那追殺、那雪峰、那三年的殘破之軀,都與他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

再後,我被容成鳳衣選作帝皇,有了再愛的心,有了想要一生一世的念頭,可結果卻是又一次的背叛,又一次的身體殘破。

而這一路的顛沛,**始終攪屎,不讓我成爲天族族長,不讓我收歸“紫苑”,以嬌弱的身體博取我的好感,欺騙我賣命效勞,比那兩人更甚。

此刻的**,卻不見半點得意,而是始終捂着胸口,忍着那一**的疼痛,“三哥,是我的錯,我不該要繼續那個賭約。”

青籬低垂着臉,不復清冷,幽幽嘆息着,“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身爲兄長不能照顧弟弟,更縱容你們任性妄爲,甚至與你們意氣相爭。”

他的手捏着,骨節突起,慘白。

我覆上他的手背,輕輕地平復他此刻的焦躁,“別擔心,你忘記了他的聰慧,縱然有危險,也定然能化險爲夷,何況……”

何況他們只是難受,未必、未必就是容成鳳衣出了危險。

那麼狡詐的男人,又有誰能算計的了他?那一身武功,江湖上已難逢對手,想要害他又豈是容易的事。

“少時,母親爲了能讓我們互相照應,曾在我們身上種下本命蠱,而所有的本命蠱都是以母親精血飼養,所以蠱與蠱之間互爲感應。”青籬看着我,眼神落寞,“一旦有誰出了危險,其他兄弟之間都能感知到。方纔我以爲是小七病發才匆忙趕回,誰知……”

我的心裡咯噔一下,本命蠱示警,青籬纔會如此慌亂,容成鳳衣必然是性命之憂的遭遇。

“你們在這裡坐鎮等消息,我出去看看。”丟下話,我快步出了房間。

出了院子,我看着空曠的天地,卻不知該往何處去。

容成鳳衣那夜走後去了什麼方向,我不知道。

他遭遇了什麼境況,我不知道。

給他危險的是人?是獸?是天災?還是青籬他們根本就是感知出了錯誤?

我寧可相信是最後的那個猜測,但是以青籬和**的聰明,能讓他們亂了方寸,這樣的可能性似乎又太低了。

容成鳳衣,算計了天下的男人,又有誰能讓他陷入絕境?

我不想承認自己對他依然在意,就像我賴在那小院等待,寧可等待殺手出現也要證明他是想害我一樣。

那夜他走後,會去哪?

“澤蘭”?還是尋找一個地方隱居躲避?或者是藏在他的勢力之下?

我漫無目的地走着,這荒涼的地方,連人家都是三三兩兩的,極少看到人煙,可每當一個小屋出現,我就忍不住地進去,詢問着主人家是否有見到陌生的客人來訪投宿。

容成鳳衣的氣質與容貌,若是出現,必然會引起人的注意,想要忽略都難。

可是我一次次地走進去,一次次地失望走出來。

沒有,沒有一個人見過容成鳳衣。

以那小院爲心,數個方向我都走過了,施展輕功數十里地,可結果都還是一樣,當我又一次回到小院,看着最後一個方向時,我有點舉步不定。

這裡,是通往“紫苑”皇都方向的路,與去“澤蘭”是截然相反的路,我之前的選擇全部以推斷容成鳳衣可能的去向爲猜測的,而“紫苑”的京師絕不是他應該去的方向。

他是“澤蘭”的鳳後,我最先的想法,他不是回去找雅,就是回“澤蘭”,“紫苑”沒有他的勢力,也沒有他可以去的理由,所以我最先否認的,就是這個方向。

大概,我打心眼裡,依然是不信任他的。

我站在小院,讓自己冷靜下來,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思考整件事。

如果,如果容成鳳衣的背叛是真的,如果他的營救也是真的,那他又如何迴歸“澤蘭”?

那些他的勢力,已經在他選擇背叛的時候,全部拱手放棄了。

身爲一個背叛者,他能去的地方,也唯有雅的手夠不着的地方,再加上青籬和**的話,他去自己兄弟的勢力範圍,纔是最大的可能。

“白蔻”要跨越“澤蘭”,太危險。

“紫苑”,唯有“紫苑”!

那夜,他是被我趕走的。

不能與**同行,那就是暗護衛了,只是他在暗的行藏,出了危險。

無論容成鳳衣那日的做法是真是假,我爲了青籬,爲了我那從未淡定卻第一次驚慌的愛人,爲了這個願意爲我留下的男人,我也要爲他尋回容成鳳衣。

不關乎我與容成鳳衣的感情,只爲了青籬。

希望這最後一條路,能讓我有線索。

腳下飛快地奔着,朝着最後一點希望,而眼睛更是不敢放過一絲一毫不同處。

路途荒涼,數裡地都沒有一戶人家,除了黃沙,不過是幾塊嶙峋石頭,孤零零地躺在沙土。

別說這麼多天,有些微印記也早已消失,就是我剛剛來時走過的腳印,也在一陣風后,掩埋在了黃沙。

容成鳳衣……以你的聰明,給我留點線索吧?

正想着,眼前一塊大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那石上有一道刮痕,颳去了表面風沙侵蝕的痕跡,露出了裡面白花花的石紋。

確切的說,那道刮痕是劍痕,而且是新鮮的劍痕。

我快落在石旁,手指撫上那劍痕,細細打量着。

這劍痕很古怪,古怪地讓我深思了很久。

說它古怪,是因爲落劍劃下的力量很大,大到讓我感慨這人武功絕對是當今天下間超一流的高手,但是尾勢卻很淺,左不過是個江湖三流角色的內力。

一個人在一劍之間的力道會有這麼大的反差,這是很詭異的事,任何一個高手,都知道如何平衡動用內力,用到力竭絕不可能。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一劍出劍時這人的武功是正常的,而在半途,內力不知道什麼願意受到了遏制,纔出現了無力的情況,就像我這時靈時不靈的武功一般。

劍痕下方,一塊黑褐色的痕跡,我的經驗告訴我,這是血跡。

而且不是利器傷過留下的血跡,是口噴出來的,那一攤周邊的星星點點也在告訴我,我的判斷沒有錯。

內傷,唯有內傷纔會讓一名武林高手出現一劍反差這麼大的情況。

這劍痕很新,也就是這幾日內的,上面風沙的痕跡還不明顯,那血跡也是,雖然已經是黑褐色,但顯然也不過是新染的。

難道,這是容成鳳衣留下的?

我四處望望,依然是除了石頭就是沙,就算這是容成鳳衣留下的,他去了何處,我依然是找不到線索。

我茫然站着,心頭卻是無數個念頭交替閃過,最終我做出一個決定,回去。

至少讓青籬和**可以縮小尋找的範圍。

就在我轉身邁步的一瞬間,眼角似乎瞟到了什麼,這讓我轉身的步履停了下來,又一次走回到石旁,仔細的查看了起來。

大石下,壓着一個很小很小的布片,雪白的布料,已經被黃沙掩蓋,只剩一個小角,因爲剛纔那陣風,吹去了表面的浮沙,才讓我看到了這不過指甲大小的一個衣角。

我蹲下身體,用力地將那片衣料從石下抽了出來。

棉質的衣料觸手軟軟的,邊緣極不整齊,象是從哪硬扯下來的。上面沒有字,卻有一個似是地圖的東西。

可是這地圖,沒有方向,沒有標誌物,只有心的一個點,和最上方的七個點,外加一條彎彎曲曲的路。

那心的一個點,紅帶着褐色,應該是繪圖的人用血點成的,而那小路的線條卻是以炭條描成。

我看着這圖,心各種詭異感覺。

若是繪圖的人匆忙到了只能扯一片衣角爲紙,以血去點出心,卻爲何還能費心去找根炭條?還有上方七個點,什麼意思?

還有這布料,這看似指引的地圖,是誰放的?

我絕不相信容成鳳衣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還能這麼仔細地繪製一張地圖,這地圖看似粗糙,但是下筆的人顯然很認真,並不是在極度匆忙和危險的情況下繪製的,那這個人又是誰?

這象是指引的地圖的出現,是訊息還是陷阱?

信或者不信,又是一個讓我選擇的難題。

原本要回去的我,忽然改變了主意,我跳上大石,坐在石頭上迎着夕陽,看着那陽光由金色變爲紅色,漸漸失去了熱力,慢慢沉墜。

滿眼盡黃沙,紅霞映在眼底,乾燥的風吹在臉頰上,是蕭瑟的氣息。

人生滄海,斜陽無限,再是精彩烈酒似的意氣風發,最終不過是這斜陽下的黃沙,被歷史掩埋。

名垂青史又如何?

富貴滿堂又如何?

百年之後,後人自然不記,即便留名了,不過是他人口談股論今的一個話題而已。

此生,不負己不負人,便是最大的成就了,可人的一生,做到這幾個字又何等的難?不負己便定然負人,不負人唯有委屈了自己,徒留心底一聲嘆息。

這景色,太容易讓人心生悲涼,也不知是消磨了心志,還是看破了紅塵,在這一刻,所有的爭奪好勝,都偃旗息鼓了。

餘暉在我眼漸漸黯淡,這荒漠的天氣,一旦太陽失去了威力,那寒涼之氣頓時入骨,冷的讓人血液都凝結了似的。

我享受着這冷清又孤寂的剎那情懷,彷彿自己又回到了昔日那個冷血無情的暗衛,回到了那個無人相伴,唯有劍相隨的獨活日子。

在看今日的自己,心軟、猶豫、反而不及當年果決。

或許,情多了,心也就軟了。

又或許,年紀大了,更容易心軟了。

無論是哪個理由,我都不悔自己的改變。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一彎新月斜掛天邊,更顯冷清孤寒。倒是映襯着星星點點的亮光閃耀。

我擡頭,自己的頭頂上方,北斗星正高掛,七星排列,延伸着。

我拿起手的圖紙,依照七星的方位對比着,當圖紙的方向與七星位置一致時,那條炭筆描繪的線條正對應着我腳下的路。

不再猶豫,我跳下石頭,沿着路的方向,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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