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場點兵
論沙場之神,沒有人能與沈寒蒔的不敗神話相比,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曾經的“澤蘭”國君,爲了心愛的沈將軍,一人殺入敵營,以一擋百,在危難時刻救下深陷圍困的沈寒蒔。
曾經,這是一段愛情的佳話。
如今,這是一段戰神的傳奇。
如果還能找到一個能夠與沈寒蒔並肩的人,那這個人只能是我,也唯有我。
漫天黃沙,是被三軍揚起的軍威。
寒光烈烈,是波瀾壯闊的肅殺之心。
旗風浩蕩,鐵衣颯颯,我站在高高的城樓之上,看着下面黑壓壓的隊伍,十萬大軍,“紫苑”鐵甲雄獅,氣概直衝雲霄。
所有我身邊的武將臉上,都露出了自豪的表情。
這樣的軍隊,任何人都相信,這將會是一支無往而不勝的軍隊。
曾經,我也擁有一支這樣的軍隊,而我,將要率領這支軍隊,抗衡曾經屬於我的“澤蘭”軍隊。
沒有人,比我更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場景。
但是內心的掙扎,很快就被我心頭的責任掩蓋,我還記得我的肩頭,扛着天下黎民的安寧,我也記得天族的使命,這一次絕不能再縱容了雅。
一場從天族綿延到人間的戰爭,因我而起,也應該在我手終結。
“‘紫苑’的將士們,你們可願意自己的國土如他國一樣,成爲‘澤蘭’鐵騎下的荒土嗎?”
我的聲音穩穩地傳出,飄蕩在軍營的上空。
“不願!”震天的吼聲,直衝雲霄。
“你們願意自己的親人成爲他人長刀下的奴役嗎?”
“不願!”大地在抖動,聲浪匯聚,激昂洶涌。
我的嘴角邊浮現出了一絲笑意,現在他們欠缺的,就是一個能夠讓他們真正誓死追隨的主帥了。
我的手揚起,軍陣的後方,冉冉升起一面巨大的旗幟。
身體騰空而起,從城樓上一躍而下,金色的衣衫展開,飄蕩在風。數十丈的距離,風在耳邊呼呼而過,無數雙眼睛仰望着我,追隨着我。
我的手抓上那隻旗幟扛上肩頭,隨手一抖衣衫,金色的龍袍飛舞在空,我腳尖一點,借力再度騰身,口清嘯婉轉,繚繞在人羣之上。
腳尖蹬上城牆,快地升起攀登,當我站上城樓最高處,我高高揮舞着我手的旗幟,兩個鮮豔的字乘風飛揚——端木。
這是屬於我今生的姓,也是“紫苑”主帥的旗幟。
“你們可願意追隨朕,還天下太平,還家園安寧?”
我的厲吼在空,久久不散。
片刻的停頓後,甲冑摩擦,所有人齊刷刷地跪倒,“追隨吾皇,誓死爲國!”
“追隨吾皇,誓死爲國!”
“追隨吾皇,誓死爲國!”
我的手攤開,一卷黃綾布落下,“朕以‘紫苑’國君和三軍主帥的身份下令,廢除平民不得晉升校官之律,只要在戰場上有英勇表現的,當即連升三級。現在,朕需要數十貼身死士,他日隨朕衝鋒在前,無論是將還是兵,都可以報名。朕只有一個要求,不畏死,衝鋒在最前。願意者,出列!”
幾乎不帶遲疑,瞬間無數士兵出列,“我願意!”
我走下城樓,走到那羣人面前,一個個地從她們面前看過,每一張面容都那麼年輕而朝氣蓬勃,臉上寫滿了無畏無懼。
走着走着,我的腳步忽然停了下,站在一個人面前。
這張面孔倒是有些熟悉,就在昨天晚上,她還闖了我的房間,打擾了我的好事,甚至在我面前大聲地要人——楊白馳。
昨日見到過她的校官令,知道她在軍,倒是沒想到這麼快見面。
我驚訝,她似乎比我更驚訝。
想來也是,在城樓之上遙遙遠遠的看着,就算覺得這個帝王和“百草堂”的閣主有幾分相似,也不會聯想到一起。
如今我站在她的面前,她瞪大了眼睛,張大的嘴巴,直勾勾地望着我,幸虧還記得軍紀,否則只怕已經跳起來了。
看她張大着嘴巴活活可以塞進去一個雞蛋的樣子,實在太好笑了。我忽然開口,“你叫什麼?”
她胸膛一挺,大聲回答:“回聖上,楊白馳!”
“知道朕是誰嗎?”
她一愣,似乎明白了我話指的是什麼意思,聲音頓時結結巴巴了起來,“知、知道……”
我嘿嘿一笑,湊到她的耳邊,“知道就好,昨天的仇朕還記着呢。”
她的表情頓時變得十分難堪,我的手在她肩頭輕輕拍了拍,繼續巡視。
巡視完一圈之後,我的聲音清晰傳出,“朕只要十數人,如今這裡有數百人,朕的挑選方法很簡單,就是打!脫了盔甲打!最後能剩下的,就是朕要的人。”
我的目光從他們臉上一一劃過,“沒有地位之分,沒有親疏遠近,甚至連朕的面子都不用給,打到最後能站着的,就是朕要的人。”
我退開幾步,忽然高喝:“開始!”
所有人幾乎只是一個愣神的功夫,就立即拉開了範圍,互相看着、估量着,在短暫的對峙之後,心急的人已經跳了起來,率先向最近的人發起進攻。
一剎那間,原本齊整的校場成了亂斗的戰場,人多的時候,武功已經派不上太大的用場了,如何保命纔是最重要的。
我嘖嘖出聲,“拳腳起飛,何等壯觀。”
身邊的將軍們不解,輕聲地問着我,“皇上,這樣挑選,有用嗎?”
我微笑着看她們:“你們覺得呢?”
幾個人面面相覷,遲疑着開口,“若皇上要的是武功高強的,這樣挑選未免有點像選打架王,似乎不合適。若要的是死士,這樣的方式似乎又……”
“等等,你們就會知道了。”我笑着,看着人羣。
所有人各自爲站,轉眼間幾百人就分成了數十個小團體,開打。
其有一個團體,人羣最多,打的最亂,我定睛看去,當被圍毆的最慘的,正是楊白馳。
“皇上。”有位將軍貼近我,“那位可是您要提拔的人選?”
我一臉無辜,“朕何曾說要提拔她?”
將軍驚訝了,“剛纔您的話、還有您的動作,我們都以爲您要提攜她呢。想必哪些士兵也是這麼想的,纔會特意攻擊她,畢竟您說過不必顧忌您的面子,那麼就先剷除最大的對手。”
我壞心地笑着:“我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敢打擾我的好事,就要承擔後果。
“原來您不是要提攜她,看來我們會錯意了。”那將軍訥訥地乾笑了下。
我又一次搖頭,“我是要提攜她。”
“那您還……”她想要說爲什麼我還要故意讓他人針對楊白馳。
我斂了笑容,“我就是要提攜她,纔要讓人這樣針對她,如果不夠能力卻在其位,最終只會害了她。我們要去的是沙場,不是**。”
那將軍似乎明白了什麼,點了點頭,默默地退開一旁。
我雙手抱肩,看着場那一團亂鬥。當酣戰正激的時候,我突然開口,“死士就要不怕死,拳腳打鬥看不出來,朕要你們不計方法,動用武器也可以,能站着的,纔是勝者。一炷香爲限,若剩餘人數超過百人,證明你們沒有盡全力消滅對手,全部淘汰。不願意繼續的,隨時可以退出。”
所有的人都愣了,幾位將軍齊齊開口,“皇上。”
我冷眼看着她們,“你們是不是覺得大軍未發,我就讓你們自相殘殺太過殘忍?”
幾人沒敢說話,但是表情已經透露了一切。
我一聲冷哼,“你們以爲是去當小倌嗎?躺下就是贏了一切是嗎?殺場上躺下,就起不來了。在這裡不死,也要死在敵人手上。”
“殺!”在我一個字,所有人打的更加瘋狂,那柱香在風燃燒的越發快了,令官在旁邊隨時提醒着。
場的打鬥更加激烈起來,刀光劍影齊飛,不斷地有人受傷,不斷地有人倒下。但是顧忌軍情義,一旦有人倒下,幾乎對手也就停了。
“還有半柱香!”
“還有超過三百人。”我無情地開口,“半柱香後,超過百人,全部淘汰。”
打鬥升級,比起之前也更加猛烈,血光飛舞,人人殺紅了眼。
我蹲下身體,隨手在地上拾起一把碎散的石子,口卻更加冷血,“還有超過兩百人,只要能殺了身邊一個人,你就是勝出者。”
瞬間,所有人都揮舞起了手的武器,毫不留情地攻擊着身邊的人。
武器交擊聲伴隨着殺氣,不斷地升騰着。此刻的戰鬥,與戰場無異。誰也想不到,還沒有出征,就有將士要死在自己的同胞手上。
有人的刀劍即將觸碰到對方的身體,我甚至眼尖地看到,楊白馳的面前,兩柄長槍同時刺向她,她手的槍也同時掃出,迅捷的動作,她會比對方更快。
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一聲大喝,“住手!誰都不準動。”
楊白馳已經觸碰到對方衣衫的槍停住了,而對方的兩柄槍卻沒有停下的意思,她可以抵擋、也可以退閃,但是她沒有動,眼睜睜地看着那兩柄槍刺向自己的身體。
與她動作想同的,還有十餘人,面對着對手刺來的武器,站定不動。
我手腕輕抖,手的碎石子飛快彈出,在那些武器即將刺入他們身體的瞬間,打了上去。
槍尖一歪,擦着楊白馳的胸前劃過,她的衣衫上頓時沁出一道紅色的血痕。楊白馳甚至眼睛都未眨一下,怡然不懼。
我踱步到楊白馳的面前,“你剛纔爲什麼停手?”
她目光冷靜,“皇上叫了停。”
“你停了就會死。”我繼續問着,“難道你不知道?”
“知道。”她依然平靜回答:“皇命如天,軍令如天,皇命與軍令之下,不容自己的利益考慮,哪怕性命。”
我看着另外那些停手的人,“你們也是這麼想的?”
那些人臉上帶着戰後的疲累,唯一相同的是目光冷靜,幾是同時回答:“是!”
我滿意地點頭,回頭看向那幾位將軍,“現在你們懂了?”
她們尷尬地低下頭,“末將明白了。”
我聲音清冷,“朕要的是身邊忠誠於我的死士,爲朕而死,忠朕之命。在沙場之上能夠戰到最後,代表了身手了得;冷靜聽到我的號令,代表頭腦清醒;作出放棄自己性命選擇的人,代表牢記着自己的身份,這樣的人才是朕要的!”
我的手指着那十餘人,“從今天起,你們就是朕的貼身死衛了。”
人聲高呼,我舉起手的旗幟:“三軍整裝,即日出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