瞞着她或者告訴她一些假消息,都不是正確的辦法。
作爲素蘭和陌語的主子,她有權利知道這些。
其實也就比蘇恆醒這邊的小廝小義遲那麼一小會兒,鳳無華就到了。
進了屋子,見幾個丫鬟都在外屋,他就知道她可能是在休息。
擡了一下手,阻止她們進去叫醒她,自己輕手輕腳走了進去。
牀邊鵝黃色的帳子嚴嚴實實地垂下來,想必小丫頭一定是睡熟了。
理智告訴鳳無華,不要走太近去看,因爲他擔心自己一動,蘇恆醒就會被吵醒。
可是,他卻鬼使神差地往牀邊走去。
就是想看看她睡着的樣子。
前幾次過來的時候,蘇恆醒即使是在睡覺,也沒有在大白天的放下帳子睡。
或許正因爲是這一點,讓鳳無華覺得有些異常,所以他更想要過去揭開帳子一看究竟。
帳子裡,他看到蘇恆醒揹着身子躺着,一雙瘦弱的小肩膀微微抖動。
或許是聽到有人來了,蘇恆醒便微微屏息,有意剋制自己,不想讓別人發現她在哭。
卻也不想出聲,怕聲音一出來,就會帶着哭腔。更不想轉過身來,因爲一張臉上早已淚痕狼藉。
可是悲傷的情緒,卻越剋制越失控。
鳳無華聽到她的抽泣,又驚又痛,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竟然讓他的小明珠如此傷心。
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來安慰她。
最終,他只能輕聲問出一句,“你怎麼了?”
蘇恆醒聽到聲音,只知道是有人來了,卻不知道來人是誰,此刻一聽是鳳無華,不知爲何,內心更是難受得要命,想要轉過身來狠狠地罵他一頓出出氣,但可能是哭得太厲害,她覺得自己似乎怎麼也動不了。
鳳無華站起來,俯下身,輕輕握着那雙讓人心疼的小肩膀,將這個淚人兒轉過來。
她的臉對着他。
看到她滿臉的淚水和紅紅的眼睛,他更是心疼萬分,覺得整顆心都被揪起來了一樣疼……
“發生了什麼事?”一邊伸手溫柔地替她擦眼淚,一邊心疼地問道。
蘇恆醒只覺得自己的喉嚨被什麼東西堵着,半天說不出話來,只是一個勁兒地哭着。
鳳無華不斷在替她擦眼淚,寬大的衣袖便垂在蘇恆醒的眼前,蘇恆醒一把抓過來,將自己的鼻涕擦乾淨。
而鳳無華早就已經習慣了這個,想想他的多少衣服上面,都有過這個愛哭鬼的鼻涕眼淚,甚至,口水……
“衣服袖子太硬了,差評!”蘇恆醒終於緩過一口氣來能說話了,嘶啞着嗓子說道。
“嗯?”鳳無華一時沒有聽明白,但是卻也抓住了關鍵詞:袖子太硬了!
他懂了,一定是這個袖子,讓小傢伙擦鼻涕不太舒服。
然後他馬上說道:“好,下次一定換了袖子最舒服的料子來……”
蘇恆醒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剛纔充當她的鼻涕帕的袖子,月白色的布料,邊緣有兩道精緻的花紋,怪不得會硬硬的。
非常漂亮的袖子,可是,現在沾上了一大塊鼻涕眼淚,卻怎麼都漂亮不起來了。
咦?奸相不是有潔癖的嗎?怎麼現在好像並不介意了……
一定是本大爺幫他治好了潔癖!哼,恩將仇報的傢伙!
當然,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真是情
況卻並非如此。
等蘇恆醒哭好了,鳳無華的兩隻袖子早已經被輪換着擦完了。
“現在能不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鳳無華再一次柔聲問她。
“沒什麼!”蘇恆醒的聲音突然變得冷冰冰的,鳳無華一聽,心裡更加難受。
在丞相府,蘇恆醒受了委屈,他怎麼能不內疚?
對於蘇恆醒來說,一時間的情緒失控已經結束,她也已經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在這裡,再怎麼說,她都要堅強一些,活下去纔是首要任務。
等她脫離了鳳無華這個奸相的魔爪之後,就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了。
最不濟,她還是這個西鳳國的皇上啊。
她有那麼多的理想抱負,還等着要去一一實現呢!
所以,她不打算和這個奸相計較什麼了。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哼!
“皇上,您是不是想知道——”
鳳無華知道,這些天以來,素蘭和陌語兩個人的問題,一直都是她的心頭病,所以索性將所有的事實都告訴她,無論怎樣,說出來總比藏在心裡默默發酵的好。
可是,話才說到一半,就被蘇恆醒打斷。
“鳳丞相,朕看你臉色不是很好,快些回去歇息吧,朕也想休息了!”
她冷着一張臉,冷着聲音下逐客令。
“可是,先前皇上不是找微臣,有事情要說嗎?”
“之前有事,現在沒事了!”
既然讓你幫忙這麼困難,那麼我自己來好了,誰也不靠,我還就不相信找不到他們兩個人的下落。
蘇恆醒這兩日已經覺得自己好了不少,昨天晚上還問過紅綾姑娘,她說最多再過五六天,她的外傷就能痊癒,到時候就能下地活動了。
“陛下好好休息,微臣告退。”
鳳無華也覺得有些體力不支,便退下了。
蘇恆醒重新背過身去,用一個亂蓬蓬的後腦勺對着鳳無華,並未理會他說告退的話。
鳳無華雖然已經經歷了很多次蘇恆醒對自己的疏離,但是,永遠沒有辦法習慣,每經歷一次,總是難免會有失落……
他回到房間,丫鬟們也不敢說什麼,趕緊倒了一杯熱水遞上來。
一個丫鬟猶豫着說道:“大人,剛纔……剛纔紅綾姑娘過來了一趟,想看看您的情況的……”
“她怎麼又來這邊了?”
鳳無華這麼問,並不是因爲厭煩紅綾到這邊來,而是他認爲,紅綾應當將主要精力放在蘇恆醒身上,這纔是對的。
本以爲等丞相大人回來,她們可以趁機說一些紅綾姑娘囑咐她們的話,因爲丞相大人平日裡雖然有些淡漠,但也不是一個分不來好壞的人,她們說的那些爲他好的話,他自然懂得。
可是,等丞相大人回來,她們卻發現不應該說那些囉裡囉嗦的話——很明顯,丞相大人情緒不是那麼好。
鳳無華接過丫鬟遞來的水,喝了一口,然後將杯子遞回去。
“下次紅綾姑娘過來,你們就告訴她,讓她有空去看看蘇公子。”這話倒是還好,只是鳳無華說這話的語氣,和下命令沒有任何區別。
兩個丫鬟趕緊答應,“是,大人。”
“嗯,你們先下去吧。”
“是……”兩個丫鬟也沒有得到什麼說話的機會,就退了出來。
鳳無華在牀上坐
直,盤起雙腿,開始呼吸吐納。
這也是一種調理身體的方法,而且頗有功效。
他現在也希望自己的身體能快點好起來,不然的話,不但沒有辦法去陪蘇恆醒說話,就連一共一個的藥仙紅綾,也要被他分走一半的精力。
這太不應該了。
雖然今天早上,紅綾就跟他說過,說蘇恆醒的傷勢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過幾天,外傷痊癒之後,就只需要好好調理,讓內傷慢慢地恢復。
但鳳無華卻認爲寧願保守一些,鞏固一下治療效果,也千萬不能讓蘇恆醒有什麼閃失。
從來都是果斷決絕的鳳無華,在給蘇恆醒治傷這件事情上面,卻變得婆婆媽媽起來。
紅綾也知道,鳳無華之所以這麼說,並不是不信任她的醫術,只因爲,那個人是蘇恆醒。
呼吸了一會兒,鳳無華額頭上就冒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
他覺得通體舒暢。
這個方法多少有點冒險,若是被紅綾知道了,肯定會跟他着急,會想盡一切辦法阻止他。
可實際上,鳳無華也是有了十足的把握之後,才用這個方法幫主自己恢復身體的。
這樣做,雖然不能清除體內的毒性,也沒有辦法像紅綾的藥那樣,壓制毒性,可是能夠讓他更好地去對抗毒性所引起的不適感。
就這樣呼吸吐納了兩刻鐘的工夫,他便躺下來休息。
不到一會兒,午飯時間到了,仍然由紅綾親自送了東西過來。
“你讓丫鬟送來就可以了,何必親自動手?”這句話在早上的時候,鳳無華就想說了。
紅綾擡頭看了他一眼,“蘇公子那邊,我已經送過去了,都是先送她的,再送你的。”
聽紅綾這麼說,鳳無華纔不說什麼。
“誒?大人的臉色好像好了很多?”紅綾一下子就發現了異常。
她親手幫鳳無華調理,自然十分清楚他的身體每一個時刻處於什麼樣的狀態。
早上離開這裡的時候,她還記得他的臉色十分蒼白,怎麼不到三個時辰的時間,他的臉色卻好了很多。
要說她的藥效果好,也不應該有這麼立竿見影的效果啊。
見紅綾問,鳳無華忍不住輕笑了一下,心道,果然是瞞不住你的眼睛。
“這是怎麼回事呀?”作爲一名大夫,紅綾自然很清楚,表面上看起來的好現象,並不一定就是真正的好現象。
“剛纔我自己調節了一會兒。”鳳無華也不打算刻意隱瞞。
果然是不安分,紅綾對他們家這位丞相大人可真是無語了。
她也不說什麼,伸手去摸了一下鳳無華的脈,發現並沒有什麼異樣,再仔細一些,甚至發現確實比早上好了很多。
“丞相大人雖然擅自動作了,不過看樣子,情況還不錯。”紅綾瞬間轉怒爲喜。
鳳無華但笑不語。
“但是,用修煉內力的手段去對抗毒性,畢竟是有風險的,若是把握不好,引得毒性在體內橫行,那就……”
雖然鳳無華的行爲並沒有造成不良後果,但也不代表紅綾會鼓勵他繼續那麼做。
這件事的兇險程度,就和在老虎的嘴巴里取一錠金子一般,得到了固然是好,可是萬一失敗,代價太大。
紅綾一說起來,仍然覺得後怕。
“大人,紅綾認爲,以後還是不要再這麼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