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將軍三日之後就要達到京城了。”
“哈?!”蘇恆醒後退一步,偏着頭滿臉驚異的看着鳳無華,不明白他爲什麼告訴自己這個消息。
長孫策!那個記憶裡特別像胡歌的人,穿着銀色盔甲的少年將軍,眼神剛毅,棱角分明,臉色冰冷的樣子……
她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好麼……
“皇上的事情辦好了?”鳳無華微微皺了皺眉,似乎是很不滿蘇恆醒的反應,別開話題道。
“關你什麼事。我辦我的事,你玩你的去,別來煩我。”蘇恆醒又猛的後跳一步,臉上全是戒備。
微風和煦,洋洋的拂過宮牆,輕輕的打了旋,卷着花瓣偷偷溜走。
氣氛突然冷冽下來。
鳳無華鳳眸直直地盯這蘇恆醒,看着只達自己胸膛高的人兒,眼中波濤洶涌,不知道在思量些什麼。
被他這樣看着,蘇恆醒心裡有些發毛,腳步悄悄的朝後挪,想要在鳳無華眼皮子底下溜走。
雖然她自己也知道,這是異想天開。
鳳無華臉上又掛起了淺淺的笑容,他彎下腰,頭輕輕的湊到蘇恆醒耳邊。
衣袂翻飛間月色白袍輕拂過她的鼻尖,一股熟悉莫名的桂香竄進蘇恆醒的鼻翼。
她鼻翼扇了扇,心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心思,撓的她心裡癢癢。
突然好想吃桂花糕啊……
鳳無華自然不知道她這些心思,只是語調冷冷的,像一汪清冽的泉水。
“皇上,是不是微臣最近給你時間太多,玩的忘了自我?要不要再去溫習溫習《西鳳政法例要》?”
蘇恆醒微微陶醉的心思頓時收了回來,自己怎麼忘了自己面前可還有個奸臣!
她羞惱的將鳳無華推開,烏黑的眼睛瞪得渾圓,臉上氣的一鼓一鼓的。
“朕想幹嘛幹嘛,你管的着嗎你!你給朕閃一邊去,別擋着朕的道!”
“皇上可不要忘了。”鳳無華笑眯眯的,不打算避讓,心情彷彿很愉悅:“微臣現在,可是攝政大臣。如今孔太傅未還朝,皇上的功課只得有微臣監督了。”
蘇恆醒對鳳無華的反應有些摸不着頭腦,這一個多月來,她每天都朝翰林院跑,不知道鳳無華是故意放縱還是因爲有別的事要辦,上完朝之後就不知道哪裡去了,待她回到青雲殿時,每本奏摺裡都夾了小紙條,寫着該注意什麼,然後等着她批閱。
鳳無華從來不直接告訴她該怎樣解決,而是告訴她,奏摺上奏的事宜應該從哪方面考慮,要注意一些什麼。
雖然繁瑣了些,蘇恆醒卻很受用,她是想學怎樣治理國家,而不是永遠當一個傀儡。
但她有時又很疑惑,鳳無華不是要控制自己嘛,應該給自己魚而不是漁啊。
這一個月來,也沒有管過自己,她着實摸不透鳳無華心裡是怎麼想的。
她狐疑的看着鳳無華:“你又在打什麼主意?快快從實招來。”
鳳無華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來:“皇上可是折煞微臣了。微臣哪裡敢打皇上的主意
。”
蘇恆醒撇撇嘴,越過他朝前走去,鳳無華也跟着。
她以前可從來沒有注意過,鳳無華和她同行之時,總會落後自己小半步。即使作爲一個現代人,她也知道這代表着什麼。
代表鳳無華遵守着君臣之禮,從來未忘過自己的身份。
想到這裡,蘇恆醒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粉紅的脣輕輕一彎,長長的睫毛輕顫着,媚態百生。
可惜鳳無華沒有看見。
他低着頭,似是數着路上的小石子,不經意道:“聽說皇上已經說服了翰林院修改文字?”
“是啊。”蘇恆醒揚着臉,語氣輕快:“皇天不負有心人,這羣老古董終於點頭了。”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收怎麼說服他們的,最初的時候她每見到一個,就說修改文字之事,到後來,翰林院有話語權的都繞着她走,沒話語權的都朝她身邊湊。
自己是一直在那裡侯着,總會碰見的。
也可能是他們看到了簡體字的好處,也有可能是被她的堅持打動,也有可能是不想再受她無痕的折磨……
反正就是答應了。
“那微臣得恭喜皇上了,那羣老古董,可不好勸啊。”鳳無華輕聲道。
“是啊,一羣老古板。不過說服之後變化蠻快的。”蘇恆醒想到翰林院的那一羣老頭,每天與他們打交道,也亦師亦友,她腦海中浮現出他們嚴厲的模樣,不爲所動的模樣,欣喜若狂的模樣……嘴角又浮起一抹笑容:“人都還不錯。”她點評。
想了一想,又憤憤道:“不過朕沒想到這裡的印刷術這麼爛,居然還停留在雕版印刷的階段。”
“雕版印刷怎麼了?”鳳無華眼中閃過異樣的光芒。
“落後啊!要不是遇見朕,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能發明活字印刷!”蘇恆醒捏緊小拳頭,神色狠厲:“死腦筋!哼!”又頓時得意起來,眼睛得意的閉着,揚起小臉,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感慨:“朕,果然天縱之才啊!”
身後的陌語忍不住撲哧一聲。
鳳無華冷冷的瞥了一眼陌語。
陌語自知失態,訥訥後退,打了自己個大嘴巴,眼裡卻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真的好難忍啊……好想笑啊……
鳳無華沒管他,雖說這一個多月來沒有管蘇恆醒,卻是派人注意這蘇恆醒的一舉一動。他自然知道蘇恆醒說的活字印刷是什麼。眼裡也是忍不住的讚歎。
他點點頭,附和道:“皇上果然天縱之才。”
蘇恆醒突然一個激靈,轉過頭一副見了鬼模樣,詫異的盯着鳳無華。
剛纔他是誇了自己?這人還是鳳無華那個奸相?我的個乖乖,不會是在做夢吧?
她烏黑的眼珠子轉了轉,上前舉起雙手,拍了拍鳳無華的臉:“你到底是誰?”
袖袍滑落於肘間,露出蓮藕般雪白的手臂,右手臂上一道三寸長的傷疤在一片雪白上顯得猙獰。
鳳無華沒有回答,恍然瞥見那道傷疤,盯着出神。
蘇恆醒被盯的背脊有些
發涼,訥訥收回手。轉過頭又是一臉愉悅,反正她已經佔了鳳無華的便宜,打臉欸!
早就想打這個奸相,今天打臉總算是過了一回癮!好爽!好想高歌一曲!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呸呸呸,她突然反應過來,這是要唱自己是奴隸麼……
鳳無華回過了神,不緊不慢地跟着蘇恆醒。
“皇上是怎麼想到活字印刷的?”
“見識啊!爲什麼我能想到你們想不到?感覺很簡單對不對?因爲見識啊!你們的見識可沒我多!”
“哦?”鳳無華看上去很有興趣:“皇上說說看?”
“雖然我沒出過金陵,但我大概能知道西鳳的條件……”她突然嘆了一口氣:“振興我泱泱華夏,何其難也。”
“你知道載重幾十噸,幾百乃至上千上萬噸的大船嗎?”
“你見過能夠日行千里,呼嘯嗚嗚的火車嗎?”
“你知道可翱翔於萬里高空的飛機嗎?”
“你見過拔地幾千丈的高樓嗎?”
蘇恆醒接連拋出幾個疑問,清澈的眼睛中,盡是懷念。
鳳無華搖搖頭。
蘇恆醒看着鳳無華,他今天給她一種很乖的錯覺。
她眼中漸漸浮起一層霧氣,神情難測:“哦說這些有些遠了……就你剛纔所說的長孫策將回來。就按這戰爭開頭吧,你知道能夠於百米之外殺人無形的武器麼?”
鳳無華神色一震:“這怎麼可能?!”
“是啊,現在不可能。朕遲早要讓它變成可能!雖然難了點,但並非不可能。”
“你知道麼,在海的彼岸,還有另外的陸地,在那裡,鐵比金子貴。”
鳳無華不語,他在思量着蘇恆醒所說的殺人於無形的武器。
“你知道麼,其實經濟比武力重要。”像是知道鳳無華在想些什麼,她緩緩道:“但,你們很少重視經濟。你們只覺得,武力便是一切。不戰而屈人之兵,這纔是真正的勝利。”
她張開雙臂,像是要擁抱整個藍天。
風徐徐拂過她的臉,髮絲盡數飛揚起來,明黃色的衣袍也翻飛着,獵獵作響。她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似是在立下誓言:“總有一天,我要讓西鳳站在世界頂端!總有一天,我要讓華夏重新出現在這個世界!總有一天,我要讓這裡,作爲一個泱泱大國,成爲世界領袖,不辜負我華夏炎黃之名!”
“大海有彼岸,無論此岸彼岸,我要讓所有的國家臣服於這裡,我要讓華夏,不再有鎖國之禍,不再有亡國之恥,要讓它成爲,這個世界,永遠的巨人!”
她烏黑的大眼朦朧模糊着,一滴滴溫熱滾燙突然自她臉上滑落。
寂靜無聲。
她緩緩蹲下,抱着自己的膝蓋,想要縮成小小的一團,將自己藏起來。
她的聲音哽咽帶着孤獨。寂寥蒼涼,透着仿徨和迷茫。
她的淚無聲的滑落,在地上聚成一灘,她眼神空洞,低聲喃喃。
“我,想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