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打算轉身離去,結果這時候突然有什麼東西打在她的裙襬裡,發出“撲”的一聲。
長孫玲瓏低頭去看,這纔看到打在她裙襬裡的是那榕樹上的那種紅撲撲的小果,紅豆大小,軟軟的,一捏就碎了。
長孫玲瓏彎腰將地上那個小果撿起來,看向小果被打過來的方向。這裡可沒有榕樹,無論如何這果子也不可能是剛剛從樹上掉下來的。
轉頭看去,便看到了隔着半座的御河橋,斜靠在橋上的石柱子上,正有些百無聊賴看着她的少年公子。
長孫玲瓏仔細打量了他幾眼,她沒有見過這個人。
那雙明亮清澈的眼睛,帶着一股說不明的意味,眼底陰沉流轉,卻依舊明朗。
她有些驚訝道:“是你?”
沈括嗯了一聲,道:“自然是我,你以爲是誰?”他滿臉的得意:“果然娘娘還是在意我的,這樣都能認出在下。”
長孫玲瓏沒有說話,擡了擡眼眸。
無論他怎麼變面容,眼神卻是變不了,不,其實也能變,他用不同身份時眼中都是不同的清醒,嚯滄桑嚯俏皮,可長孫玲瓏發現他眼裡有一種情感是從來沒變過的……
可那是什麼,她能感覺出來一絲異樣,卻描述不出來。
長孫玲瓏看着他問道,眼神有些冰冷:“你怎麼會在這裡?”
沈括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禁軍制服,然後挑了挑眉,道:“我是金吾衛,你說我爲什麼會在這裡。”
長孫玲瓏這才明白,原來他是皇宮親衛。可他爲什麼會是金吾衛?
冰兒看着與隔着一座橋正在交談的兩人,原本想避嫌請長孫玲瓏回坤寧宮宮的,但想了想,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揮了揮手讓身邊的宮人走遠幾步,自己在旁邊站着。
沈括看着長孫玲瓏,又“喂”了一聲,問道:“娘娘,你好像挺不高興的?”
長孫玲瓏瞪了她一眼,不滿道:“好歹你現在是金吾衛,我是皇后,見到本宮你不行禮?還在本宮面前自稱我?信不信把你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沈括驚叫:“娘娘你是想公報私仇!”然後也沒給機會長孫玲瓏反駁,苦着臉委屈道:“娘娘,以屬下這副虛弱的身子,二十板子絕對廢了啊。娘娘你真的忍心?”
說着又給長孫玲瓏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
長孫玲瓏沒理他,奇怪道:“你怎麼在金吾衛?”
沈括“哼”了一聲,道:“山人自有妙計。”
“你還長臉了?敢給本宮甩臉子?你到底想幹嘛啊你?”
沈括岔開話題道:“話說娘娘當初爲什麼會嫁給皇上?我記得,像這種皇族,一般是看不起將門之女的吧?”
“你逾越了。”
沈括一怔,突然反應過來自己還真是逾越了,皇家之事不可談,女子婚姻也是最好不要談,畢竟女子臉皮薄,更何況,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又不能左右。
“屬下只是覺得……唉!”沈括狠狠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不
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長孫玲瓏只覺得這個人真是可惡,原本她的心情已經好了,偏偏又要提起這件事讓她不開心,蘇恆醒……她眼底閃過一絲眷戀。
朱檐看着她的樣子,心裡突然動了一下,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只能打個哈哈道:“娘娘覺得在下怎麼樣?”
說完自己又愣了一下
長孫玲瓏先是一怔,接着睜大了眼睛瞪着他,有些氣惱道:“你,你,你……”結果你了半天,最終道:“你想打本宮身邊人的主意?不說本宮身邊有沒有適齡的人,就算有,本宮也不會給你!”
沈括也有些意外自己怎麼會說出這句話,不過還好長孫玲瓏誤會了什麼,若是她真知道了,那還不得嚇死,自己絕對是五馬分屍的下場。
沈括將錯就錯道:“我是說認真的,娘娘覺得在下怎麼樣。反正我這個人吧,多好我不敢說,但,總不是一個爛人嘛。”
“你們聆天又想幹什麼?”
沈括愣了一下:“關聆天什麼事?”
“你們想深入打入皇宮打入後宮?收買本宮身邊的人?你以爲本宮還會再將自己的性命交到你們手上嗎?別做夢了!”
沈括無奈道:“娘娘你放心,這只是我的意思不是聆天的意思,之前的事我們做了第一次,就不會再做了,娘娘你放心,皇宮是我們聆天的禁地,我們是不會輕易胡來。”
長孫玲瓏仍是不滿起來,又道:“不會胡來?那上次怎麼算?更何況本宮還有着身孕,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本宮定然不會放過你們,還說禁地,禁地就是這樣的?”
沈括知道她還在生氣,不由苦笑:“娘娘你還在生氣,可那是上面的命令,屬下也沒有辦法啊。”
“等一下……你在金吾衛……聆天不會是皇上的人吧?”
沈括愣了一下,扶額道:“娘娘,胡思亂想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可長孫玲瓏越想越覺得這件事很有可能。
定國公府大房的院子裡。
葉嫣兒正坐在榻上繡自己的嫁衣,她與孔因緯的婚期定在明年二月,這是賜婚,又不得她反對。嫁妝雖然不用她繡,但自己的嫁衣總要自己繡幾針的。
但她今日卻有些心神不寧,繡幾針便放下嫁衣,輕輕的嘆一口氣。
母親竇氏正坐在另一邊算賬,見她這樣長吁短嘆的,微微擡了一眼看向她,問她道:“怎麼了,唉聲嘆氣的?”
葉嫣兒搖了搖頭,道了聲:“沒什麼。”然後拿起嫁衣繼續繡。
竇氏見狀,也搖搖頭,繼續低頭算賬。
葉嫣兒繡了幾針,又突然放下針線,然後擡頭問竇氏道:“娘,我真的要嫁給那孔因緯嗎?”
竇氏端起桌邊的茶碗喝了一口,看着自己不能動彈的雙腿,然後才道:“這納采禮都已經下了,聖旨也在那供着,難道還有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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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嫣兒有些憤憤的道:“可是娘,我真的不想嫁給那孔因緯。爲什麼不讓妹妹們去?”
她說
的是庶妹葉妤。
竇氏道:“你不該有這樣的想法,享受權勢富貴的時候,我們嫡支的人去佔大頭,等到要出力出人要犧牲女兒的時候,卻讓旁支的去,哪有這樣的道理。更何況,旁支的姑娘身份也不夠,若是覺得我們怠慢太傅府,那就得不償失了。”
葉嫣兒也知道自己的話有些不妥,垂下眼,過了好一會,才又道:“娘,我就是覺得……按理其實我應該進宮的,可是現在……我總覺得,有些不甘。”
竇氏蹙起了眉頭,聲音冷了幾分,道:“是,我們當初是把你當皇后培養的,就誰知道先皇會給太子殿下賜婚,原本若是將你送到宮中,那也可行,可先皇又突然駕崩,三年孝期啊,皇上若是要選修,就得三年後啊,三年後你都多大了?三年,定國公府也不一定能撐住是……嫣兒,咱們時間不等人啊。”
葉嫣兒有幾分後悔,愧疚的喚了一聲“娘”,正想說幾句道歉的話,竇氏則在這時候接着道:“娘現在就只剩下你一個了,娘現在也沒有別的念頭,只想看着你倖幸福福的嫁人生子,你也安安心心定下來吧。”
葉嫣兒有些焦急的道:“娘,你別傷心,我不是那個意思。”
竇氏嘆了一口氣,緩和了聲音,然後溫聲道:“嫣兒,你也別責怪娘自私,娘也知道身爲葉家人就要擔負起葉家的責任。你兄長出徵,那時才十六歲……”
她說到這裡,臉上陷入了痛苦的回憶,繼續道:“我跟你父親說,你兄長還太小了,讓他過幾年再去。可是你父親說,他葉家的嫡長子,是定國公府以後的繼承人,定國公府落寞了,他肩上扛着很大的責任。我那時候再捨不得,再擔心害怕,但是也不能阻止他們去承擔葉家的責任。但是結果呢,你兄長一起戰死沙場。大家都說他死得其所死的光榮,可是我卻希望他沒有生在葉家。”
竇氏將自己從痛苦的回憶裡拔出來,接着道:“不入宮其實是好的,宮裡事兒多,嫣兒,你不要覺得委屈,孔家那公子,娘打聽過了,其實還蠻不錯。我們現在要做的,是要保全自己呀。”
她的腿,就是因爲沒保護好自己,摔斷骨頭,又因爲沒有即時醫治,神經漸漸麻木,腰部以下,早就廢了。就像一個癱子。
“對不起,娘。”
葉嫣兒低下頭,不再說什麼。
而在另一邊,在另一個院子裡。
齊氏服侍葉瀾脫下外衣,一邊脫一邊問道:“說清楚了?”
葉瀾點了點頭,然後囑咐齊氏道:“過不了幾日,宮裡怕會再派人下來,畢竟太后是上了心的,你多注意點。嫣兒有什麼想要的想辦的,儘量替她達成。”
齊氏點了點頭,道:“我知道。”說着又輕聲嘆了口氣,接着道:“你說我自私也好,我現在倒是慶幸,當初嫣兒生的晚一些。嫣兒不是我親閨女,可也是我從小養在膝下的,也堪比親閨女了。我也希望她好。若是嫣兒早生幾年,入宮的就是嫣兒了。宮中都是吃人的地兒,我覺得嫣兒嫁到孔府,正好。”
的期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