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琪,好久不見。”
武栩微笑的看着陳思琪。
陳思琪也曾想到過武栩會醒過來,但在她的想象中,武栩應該纏着滿身的繃帶,不能說也不能動,像植物人一樣躺在病牀上。
他身上的確帶着幾條繃帶,不過並沒有躺在病牀上,而是坐在椅子上,抽着煙,對着陳思琪打了個招呼,然後把視線重新轉回到了桌面,那裡放着圍棋和一本棋譜,他正專心致志的一招一式的在擺譜。
這是臭保安麼?
他在和自己下圍棋麼?
不可能!
首先無論從氣質上還是格調上,圍棋都不適合他。
而且,在戰爭如此緊張的情況下,他爲什麼如此悠閒?甚至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陳思琪走到了武栩的對面,問道:“你在做什麼?”
“下棋,”武栩看一眼棋譜,看一眼棋盤,仔細的揣摩着每一招的用意,“有沒有興趣對弈一局?”
“你有病麼?”
“不是有病,是有傷。”武栩指了指身上的繃帶。
陳思琪怒道:“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
“什麼狀況?”武栩道,“你說說看啊?”
“我……”陳思琪嘆了口氣,現在的狀況還真是說不清楚。
說不清楚也要說,他剛從鬼門關裡爬出來,腦子肯定有點迷糊,要用他能理解和接受的方式跟他交流。
“你知不知道現在在什麼地方?”
“知道,”武栩點點頭道,“東方,絕對的東方。”
“你知不知道我們爲什麼來到這裡?”
武栩道:“打仗啊,打不過就逃到這裡了。”
看到武栩不屑的態度,陳思琪有些憤怒,但又說不出憤怒的原因,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對武栩道:“你知不知道我們爲什麼要打仗?”
武栩道搖搖頭道:“這你可真的難倒我了,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這都是爲了你!”看着武栩一臉麻木的表情,陳思琪再也無法忍受心中的怒火,她掀了武栩的棋盤,打飛了武栩的棋譜,扯住武栩的衣領大聲咆哮道,“爲了你,祝融差點把命丟了!爲了你,不知死了多少人!爲了你,整座城市都被毀了!現在又把戰火燒到了這裡!這一切都是因爲你!你說你不知道!”
“都是因爲我?太誇張了吧,”武栩笑了,看着氣急敗壞的陳思琪,武栩竟然笑了,“第一條我認了,祝融的確爲了我差點送命,可剩下的那些,實在和我沒什麼關係。”
“憑什麼說沒關係!”陳思琪的嗓子都快喊啞了。
“我知道死了很多人,可人是我殺的麼?”
武栩的一句話,噎得陳思琪差點上不來氣。
“人不是你殺得,可是……”
“我知道城市被毀了,可不是我動的手,對吧?”
“就算不是你親手……”
“你們跑到這個地方來打仗,你們把戰火引到了這裡,”武栩道,“現在你們又想把一切歸咎於我,這公平麼?”
“狡辯!純屬狡辯!”陳思琪吼道,“如果沒有你……”
“是啊,如果沒有我就天下太平了對吧?”武栩站起身子,對陳思琪笑道,“好說啊,殺了我,把我的頭交給共工,來吧。”
說完,武栩從桌子上拿起一把短刀,交給了陳思琪。
“殺了我吧,看看這個世界會不會因我而改變。”武栩的笑容帶着莫大的諷刺,陳思琪從未覺得自己如此愚蠢。
她丟開了武栩,獨自一人跑出了祝融的營地,武栩坐回了原處,整理好棋盤,繼續鑽研他的棋譜。
“真沒想到,你會這樣對她。”祝融嘆道。
“這樣對她怎麼了?這個世界又是怎麼對我的?”武栩冷笑道,“有什麼可在乎的?又有什麼可珍惜的?生生滅滅,隨它去吧。”
……
奔跑,一路奔跑。
在漆黑的夜裡,在亂草中穿行。
到底是爲了什麼?爲了什麼去戰鬥?爲了這個不負責任,不知羞恥,毫無道德,毫無底線的臭保安?他算什麼衆神之主?他哪一點比共工強?爲什麼要爲了這個蠢貨付出這麼多代價?這一切都是爲什麼?
陳思琪漫無目的的狂奔,她本來只想找個地方冷靜一下,可沒想到,竟然有莫名其妙的跑到了英卓和伊莎的村寨。
要回去保護這些無辜的村民麼?想想那族長的卑劣行徑,想想那些村民圍攻英卓時的嘴臉,再想想伊莎臉上那份麻木與冷漠,這些人真的值得自己去保護麼?
什麼纔是值得?什麼纔是不值得?到底自己該做什麼?既然自己是神,那神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意義是什麼?如果只是製造戰爭和殺戮,那女帝當年的選擇無疑是正確的,諸神就該被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滅。
“製造戰爭和殺戮的神的確應該被消滅,但不是所有的神都熱衷於戰爭和殺戮。”
沈宇峰的聲音傳到了耳畔,就像一股暖流,衝散了陳思琪所有的憤怒與迷茫,她不顧一切,轉身撲到了沈宇峰的懷裡,緊緊的抱着他,盡情宣泄着自己的眼淚。
“多虧是在我的地盤,”沈宇峰輕輕的撫摸着陳思琪的頭髮,“不然的話,我還真不知道在哪能找到你。”
哭了大概十幾分鍾,陳思琪慢慢平靜了下來,她垂着頭,低聲抽泣了一會,沈宇峰在旁,輕輕爲她擦去了眼淚。
“剛纔我心裡的話……你都聽到了。”
“聽到了,震的我耳膜都疼,”沈宇峰道,“在東方,我的感知能力變強了。”
“不是說你的能力被限制了麼?”
“的確是被限制了,可有些東西終究不會改變,”沈宇峰道,“東方就是東方,東方是屬於龍的世界。”
“你真的想讓祝融把這裡……”
“徹底燒光,對吧?”沈宇峰道,“你覺得呢?你覺得我會這麼做麼?”
“不會,”陳思琪把頭靠在了沈宇峰的肩頭,“她撒謊,你絕對不會。”
“她沒有撒謊,我的確說過那樣的話。”沈宇峰道。
陳思琪擡起頭,驚訝的看着沈宇峰。
“可那不是我的本意,”沈宇峰道,“我只是不想再和祝融一起戰鬥,我只想找個藉口離開那羣令人作嘔的傢伙。”
“討厭!”陳思琪再次靠在了沈宇峰的肩膀上,“我就說,你不可能和他們同流合污。”
沈宇峰道:“我並不是什麼清高的角色,可我受夠了祝融的狠毒,也受夠了武栩的消極。”
“不是消極!”陳思琪怒道,“是無恥,純粹的無恥!”
“對!純粹的無恥!”沈宇峰道,“他根本不在乎這個世界的存亡,這樣的人,不配當衆神之主。”
“你打算怎麼辦?”陳思琪問。
“我要結束這場戰爭,”沈宇峰道,“首先要讓戰火遠離東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