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薔薇就在眼前。
即將絢麗的綻放,卻在吐露第一絲芬芳之前,凋零在荒山野嶺之中。
來不及流下一滴眼淚,來不及發出一聲嘆息。
留下的只有滿地的花瓣和枯萎的花蕊。
……
曲柔深吸一口氣,猛地從牀上坐了起來。
她做了一個夢,一個噩夢,她夢到了熟悉的野薔薇。
她知道陳思琪喜歡把自己比作野薔薇,在夢裡,野薔薇凋零了。
她連續做了幾次深呼吸,試着讓自己平靜下來,每一次呼吸都帶着刺鼻的酒精味。
就在昨天,陳思琪逃過了一劫,在如釋重負的情況下,自己貌似有一點放縱。
沈宇峰帶着沉重的喘息聲還在身邊熟睡。
一張牀,一條被子,兩個人的身上都沒穿衣服。
看來昨晚確實有點放縱,貌似不只是醉酒而已。
曲柔揉了揉太陽穴,下了牀。
喝了一杯水之後,撥打了陳思琪的號碼。
陳思琪沒有接聽。
曲柔立刻穿好了衣服,在出門前的一刻,沈宇峰醒了過來。
“去哪啊?”
“去找陳思琪,她有危險。”
“誰給的消息?”
“沒有消息,但我能感覺到。”
“我……”
“你身體還沒恢復,我一個人去就行。”
“我的意思是,”沈宇峰站了起來,走到曲柔身邊,“我的意思是,你最好也不要去。”
“什麼意思?”曲柔詫異的看着沈宇峰。
“有的時候我覺得你,太溺愛她了,”沈宇峰輕輕的撫摸着曲柔的肩膀,“她必須要學會戰鬥,如果想要她真的覺醒,這是她必須經歷的過程。”
“在她覺醒之前,我必須要保證她的安全,起碼要保證她活着。”
“如果連生存的能力都沒有,她又有什麼資格拯救一切?”
“沒有人能拯救一切,我只是在盡我自己的責任。這件事情因我而起,也必須由我來平息。”
“情況沒有你想的那麼糟,武栩會在暗中保護她,就算有危險,也絕不會危及到她的生命。”沈宇峰輕輕的撫摸着曲柔的臉頰。
曲柔默然片刻,笑道:“我不相信武栩。”
“我也不是很相信他,可是……”
“別誤會,我也不相信你,”曲柔撥開了沈宇峰的手,收去了臉上的笑容。
沈宇峰有些尷尬,轉而笑道:“真懷念昨天晚上的你。”
曲柔冷冷道:“昨晚我喝醉了,喝醉之後的事情全都忘了,你最好天天祈禱,千萬不要讓我想起來。”
曲柔來到停車場,發動了她的紅色跑車。
她能感受到陳思琪的大致方向,一路向北駛去。
電話裡的嘟嘟的振鈴音讓她有些煩躁。
死丫頭,你跑哪去了。
千萬撐住,我來了。
……
沈宇峰說的對,情況真的沒有那麼糟。
至少目前的情況還在掌握之中。
在十幾分鍾前,陳思琪意識到車子真的翻下了山崖。
在之後的零點幾秒內,她打開了車門然後跳了出來。
別問這一切是怎麼做到的,因爲連她自己也無法給出合理的解釋。
在之後的零點幾秒裡她抓住了一塊懸崖邊上突出的石頭。
看着山下汽車的殘骸,陳思琪真的很平靜,可能是因爲時間太短,沒有來得及驚慌和恐懼。
在她的腦海裡甚至浮現了出了影視劇裡的類似情節。
在墜下懸崖的時候,在主角光環的照耀下,主角一般都會抓住一棵樹或者一塊石頭什麼的。對於女主角來說,樹的感覺會更好一些,不僅利於抓握,而且在面對懸崖墜落的時候,可以避免臉撞在懸崖上的尷尬。
當然,石頭也有它的優點,雖然剛纔臉的確撞在了懸崖上,但是在緊貼懸崖的情況下更利於攀爬,好過等樹枝斷了然後再掉下去。
在之後的十幾分鍾內,陳思琪一直在嘗試向上攀爬,但是情況並不樂觀。
首先,自己的柔韌性貌似存在一定問題,右腿總是不能提升到合適的高度,夠不着一個合適的支撐點。
此外,左腿上還掛着一個人,就在自己逃離車子的一瞬間,那個司機一直抱着自己的左腿,不僅嚴重的影響了自己的行動,而且還使勁的扯着自己的褲子。
一腳,只需要一腳,只需要踹在他的臉上,就可以徹底擺脫這個危險而又瘋狂的累贅。
就在十幾分鍾前,他還想殺死自己,揚言和自己同歸於盡。
殺死他純屬正當防衛,法律上沒有任何問題。
況且自己根本沒想殺死她,把他踢下去完全是爲了保護自己,於情於理都能解釋的通。
可陳思琪最終沒能下腳,因爲她看到了司機的表情,她看到了一個人對生存的渴望。
無論他是什麼人,無論他做過什麼,終究要給他一個機會,一個生存下去的機會。
接下來陳思琪放棄了雙腿,嘗試着只有雙手去攀爬。
岩石很硬,很粗糙,有的地方甚至很鋒利。
陳思琪咬着牙,單憑雙手的力量,一寸一寸的向上挪。
有的時候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力量真的很可怕。哪怕只是一處淺淺的凹陷,只要能容下兩個指尖,就能支撐起兩個人的重量。
然而爬了半個小時,陳思琪真的覺得累了,兩臂在劇烈的痠痛下不住的發抖,手上的傷口讓她感受着皮膚寸寸割裂的煎熬。看着距離山道邊緣只剩下十幾米,卻讓陳思琪覺得無比艱辛和漫長。
她想休息一下,可就算停在原地,雙臂還要繼續擔負兩個人的重量。
她想一口氣衝上去,可是摸索半天,卻找不到一個可靠的抓手。
汗液在手上燒灼着傷口,她感覺雙手就要從岩石上滑落了。
真倒黴,爲什麼在開標的前一夜遇上這麼一個倒黴的變態?
自己也算仁至義盡了,就這樣一腳把他踢下去算了。
就在陳思琪快要絕望的時候,突然感到了一陣愜意的涼爽。
這份涼爽不僅驅散了手臂上的疼痛,而且驅散了內心的焦灼與沮喪。
這份涼爽從哪裡來?
好像從腰際下方緩緩的涌上全身。
陳思琪俯身看了一眼。
壞了,自己的褲子被這個司機給拽了下來。
從肌膚的感受判斷,內褲被他一併拽了下來。
從褲腰的位置判斷,半個屁股已經露在了外面。
在懸崖上面,自己光着屁股在艱難的爬行。這感人的畫面,讓陳思琪陷入了無比的難堪與窘迫之中。
正是這份尷尬和窘迫讓陳思琪重新充滿了力量,雙手像鐵鏟一樣深深的嵌入了巖壁。
兩分鐘過後,陳思琪爬到了山道上。
她仰臥在路面上,看着星星,大口的喘息着。
這就是所謂的大難不死,這就是所謂的劫後餘生。
說實話,除了疲憊之外,陳思琪並沒有感到多少恐懼,就算重新回憶一下剛纔的經歷,她也並不覺得後怕。
司機也爬了上來,趴在陳思琪的身邊,偷偷看着陳思琪的臉,不時掃一眼腰下旖旎的風光。
陳思琪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驀然坐起身子,提上褲子,跟着扯過司機的衣領,怒道:“你是什麼人?”
“我,我……”司機垂着頭,帶着滿臉的恐懼。
“爲什麼要害我?”
司機垂下了頭,沒有作聲。
“說話啊!”陳思琪怒吼着,“信不信我立刻殺了你。”
陳思琪站在懸崖邊上,將司機舉在半空,司機沒敢掙扎,閉着眼睛瑟瑟發抖。
陳思琪閉上了眼睛,清爽的晚風吹過全身,似乎讓她慢慢平靜了下來。
她把司機扔在了一旁,留下了一個字,“滾!”,轉身沿着山道緩緩走去。
在路燈的掩映下,陳思琪感覺自己形象前所未有的高大,鏗鏘有力的步伐,震天動地,穿雲裂石。
這纔是英雄的襟懷,這纔是英雄的氣度,這纔是……
奇怪,腳步聲貌似有一點散亂。
陳思琪放慢了腳步,腳步聲也跟着慢了下來,可是總有那麼一點細碎的餘音,破壞了整體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