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環套六

連環套(六)

燕飛飛見田氏一雙眼睛兇光畢露,心裡也不由暗自驚異,可還沒等他開口,只聽“啪”的一聲,卻是葉青雲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那雙和柳氏極像的鳳目凌厲地盯着柳氏道:“廢話少說!你做了這種喪盡天良的事還想活命,真是沒門!若是母親知道你要害死她的親孫女,定然將你千刀萬剮!別以爲在葉家沒人能動你,若是我稟報我家妻主,你一百條命也不夠死,勸你還是不要興風做浪,免得死不瞑目!”

葉青雲這番話說得置地有聲,再加上他的身形樣貌酷似柳氏,竟將田氏說的啞口無言,只得任人將他綁了個結實。

正在葉喜兒要將這一干人犯帶下去的時候,卻只見正廳的門前的臺階上盈盈地走來一個人,卻正是葉家的三公子,田氏的親生兒子葉青風。

見兒子來到了這裡,田氏也顧不得被綁着,只管哭着向兒子撲去,嘴裡喊着青風的名字。

燕飛飛見葉青風來了,又見田氏不顧性命的喊着兒子,心裡只暗暗擔心今天這事會傷了青風,於是小手在袖子下面握緊了,只等着葉青風過來找自己算賬。

此時,只見這位小公子已經來到了田氏的身邊,見父親披頭散髮地喊叫着,青風一雙溫柔的大眼雖然有點發紅,可卻未掉下淚來,一雙小手緊緊攥着帕子,半天才用顫抖而堅定的聲音道:“爹爹,你莫要再叫我了。想不到你和表哥竟然做出如此喪盡天良的事,青風早就說過,我不在乎有多少榮華富貴,只要平平安安地生活就好。可你偏偏不聽,如今竟然要謀害大姐的夫侍,您……您怎麼能下得了手……”說着,那一雙大眼睛裡便也忍不住淚水,便嗚嗚地哭了起來。

一旁的玉奴見葉青風不幫自己,反而去說生父,便只管叫罵道:“小賤人!不得好死!不幫着我們,反倒胳膊往外拐,活該你要嫁給那方家的老女人,讓你守一輩子活寡!”

葉喜兒見玉奴罵的難聽,便忙命人將二人拖了下去。

葉青風滿眼地淚地見父親和表哥被人拖走,再加上被玉奴這樣一罵,心裡真是又痛又羞,身子一軟便要摔倒在地上。

韓初雪見青風身子不舒服,忙上前將他扶了起來。葉青風心裡一陣難過,便伏在初雪的身上大哭起來。

在另一邊的憐月這會兒也緩了過來,見青風傷心,便也撐着身子過來,伏下身來拉住他。兩個人原本就是表兄弟,現在見親人如此對自己,心裡都難過已極,於是便抱在一起哭個不住。衆們見了,也都陪着流淚。

這時,只見葉喜兒又上前一步回道:“主子,昨天晚上爲了審玉奴,奴才扣了他的孩子,如今將玉奴送了官,這孩子可如何處置?”

燕飛飛聽了這話,倒有些犯難了,不由看向葉青雲,卻見這位大公子也有些怔怔的。

正在這時,原本和憐月抱在一起的青風卻擡起了頭來,向葉喜兒道:“表哥的孩子在這裡?”

葉喜兒忙回說是。

葉青風聽了這話倒不哭了,只撐着身子站起來,顫巍巍地向燕飛飛施了個禮道:“殿下,青風有一個請求,望您應允。”

燕飛飛忙問什麼事。葉青風這才悽然道:“請您將福兒送給青風代爲照顧吧。”

燕飛飛聽了這話一怔,不由看向一旁的葉青雲。

見弟弟說要照顧玉奴的兒子,葉青雲不由道:“青風,我知道你打小心地就善良,可你一個還未嫁人的男兒家帶着一個孩子,畢竟不方便。而且那孩子的母親來歷不明,也不知道將來是個什麼人物,不如送到那寄生堂去的好。”

葉青風聽了這話,便知道哥哥是爲了自己好,所以纔要將孩子送到官辦的收養私生子的地方。可青風畢竟與玉奴有些血緣關係,見表哥做了錯事受罰,雖然也恨之入骨,但仍不忍侄子受苦,於是只道:“大哥的好意青風心領了,只是家門不幸,遇到這樣的事,青風又命苦,許給了那方家,聽說退婚又遙遙無期。所以我只盼着能一輩子孤老,再將苦命的福兒養大便滿足了。”

葉青雲見弟弟說得可憐,於是便不做聲了。

此時,一旁的憐月見青風如此說,便也道:“青風說的對,表哥已經爲自己的惡行付出了代價,那福兒只是個孩子,就別再折磨他了。就算青風不收養他,憐月也必然會照顧他周全。”

葉青雲見憐月也說話了,於是便不再堅持了,只管答應了。

這時,已經有人將福兒抱了進來。葉青風從乳公手裡接過那才七八個月大的嬰兒,眼圈不由又紅了起來,只管抱着他流淚。衆人看了,也無不感嘆。

此時下毒一事已經處理完畢,燕飛飛見任傾情還伏在地上,忙命人將他扶了起來,又急着叫人去請大夫。

任大公子此時已經快暈過去了,見燕飛飛來扶自己,便又撐着爬了起來。他雖然身子疼,可心裡卻是明白的很。今天如果不是這位皇子明查秋毫替自己開罪,自己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想到這兒,任傾情不免又想起自己以前的任性,於是便只拉着燕飛飛的手哭着道歉。

燕飛飛本就心地善良,見任傾情這樣一個驕傲的人被折磨成這樣,早就心軟了,於是只將他扶到椅子上道:“任公子千萬別這樣客氣,若不是我教導無方,又怎麼會讓自己手下的公公栽贓於你?要道歉的是飛飛纔對!”說到這兒,燕飛飛便站起身來吩咐下人們將那錢氏帶上來。

原來就在燕飛飛來正廳之前,早就暗中命玉湘將錢氏綁架起來。下人們見主子吩咐,忙答應着去了。不一會兒,只見玉湘便將錢氏帶了過來。

錢氏一進正廳,便見燕飛飛板着一張小臉冷冷地看着自己,見此情形,男人心裡不由一涼,便知道今天是徹底完了。原本在玉湘綁他的時候,錢氏還想着皇子能爲自己開脫,可此時見這麼多人都在眼前,他便知道燕飛飛要稟公處置了。

果然,只見燕飛飛上前一步向衆人道:“大家都知道,這錢公公是從小陪我長大的乳公,飛飛自小沒了父妃,是錢公公將我帶大,又陪我嫁進了葉家……”說到這兒,男人一雙大眼睛也有些泛紅,忙定了定神接着道:“可是,想不到這位從小疼我愛我的公公,如今居然竄通那張氏栽贓任公子,陷我於不義。今天,當着衆人的面,飛飛決不姑息。”說着,便向葉喜兒道:“雖然說宮裡的人犯錯不用送官,可錢氏意圖加害主子,罪大惡極,這葉家是再也不能容他了。從今日起,便送去農莊做苦力,不得入京!”

衆人聽了這話,不由都暗自驚訝,剛剛張氏說是錢氏做主暗害任傾情,大家便只以爲燕飛飛不會拿自己的乳公如何。可現在一聽說要將錢氏送出京去,在場的衆人不由對這位皇子殿下又驚訝又佩服。

跪在地上的錢氏雖然早已猜到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可聽了燕飛飛這話卻也吃了一驚,心裡真是又驚又痛,只想問問這位小皇子爲什麼這麼狠心。可就在他擡頭看各燕飛飛時,卻見男人的一雙大眼睛已經噙滿了淚,小小的身子扶着椅子幾乎站不住了,可見心裡已經難過之極。

見此情形,錢氏心裡又是難過,又是自責。他本是極疼愛燕飛飛,所以才處處與葉青虹的夫侍們作對,這次又想借着田氏的手將任傾情除掉,就連那向女帝告發葉青虹不疼愛燕飛飛的事,也是他做的。可這一件件事做下來,非但沒有幫上燕飛飛的忙,卻讓他在葉家受了更多的磨難。

想到這兒,錢氏不由也心灰意冷起來,於是望着面前自己從小帶大的燕飛飛,不由老淚縱橫,伏在地上哭道:“老奴謝皇子殿下恩典!”說完,便也不用人吩咐,便自己隨葉喜兒走了出去。

燕飛飛雖然怪錢氏做錯了事,可心裡對他還是有感情的,見從小伺候自己長大的乳公就這麼被自己送走了,男人的心裡不由一陣陣鈍痛,直扶着椅子慢慢地坐了下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可就在他難過不已的時候,突然卻感覺一隻溫軟的手在袖子下面握住了自己,擡頭看去,卻是扶桑看着自己,那目光既有鼓勵,又有擔心。燕飛飛被他這麼一看,心裡頓時又有了幾分清明,想着眼前還有許多事要吩咐,於是便又勉強打起了精神。

此時,葉青雲見事情已畢,又見燕飛飛身子不好,便囑咐了衆人幾句,就告辭。扶桑見燕飛飛不舒服,便帶着憐月和牡丹將他送了出去。臨上車時,葉青雲不由拉了扶桑的手笑道:“我早就聽說妹妹在外頭有一個極能幹的男人,今日一見果然不假,只是可惜你現在還沒進門,不然能幫殿下好些忙呢。”

扶桑見葉青雲爲人爽快,又不介意自己以前的身份,感覺很是投緣,便也拉着他的手多說了幾句話,這纔看着這位大公子上車走了。

回到府裡,扶桑見燕飛飛心神不定,任傾情又病着,於是便幫着憐月將一應的大小事打理了一番。扶着燕飛飛去休息了後,便又和憐月、初雪去任傾情房裡探望。

這時,大夫早已經來過了,綠竹一見自己的主子關了一晚上就病成這樣,便坐在牀前垂淚。此時見扶桑和憐月、初雪來了,又忙抹了抹了小臉站起來。

任傾情這會兒已經吃了藥,小臉蒼白在躲在牀上。憐月見了便忍着淚上前問候,初雪也在後站着擦眼睛。

任傾情握着憐月的手,一杏眼卻看向扶桑,半天才癟着小嘴兒顫聲道:“扶桑哥哥……傾情以前對不起你……”說着,大滴的眼淚便順着男人的小臉兒紛紛流了下來。

扶桑沒想到任傾情突然對自己說這話,想起以前兩個人見面時的情形,男人也不由心酸起來,可臉上卻只管勉強笑道:“說什麼對不起,扶桑只做了應該做的,任公子千萬別多想……”

任傾情聽了這話,心裡不由更加愧疚,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

他知道今天這事兒若是沒有燕飛飛和扶桑,自己只怕已經死了,以前只以爲他們搶了自己的愛人,所以處處針對人家,可不想關鍵時候卻是這兩個人替自己申了冤,回想自己以前的行爲,任傾情真是羞愧難當。

扶桑見任傾情這樣傲氣的人現在居然向自己低頭,心裡也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他在青樓裡的時候看慣了男人間的明爭暗鬥,可偏偏像現在這樣的兄弟溫情卻從來沒體會到,這兩天在葉府,不但處理了案子,倒還讓他體會到了從來沒有感受到的情感。

想到這兒,扶桑的心裡也不由暖了起來,看着牀上的任傾情,還有一旁的憐月和初雪,再想想對自己真心相待的燕飛飛,扶桑只覺得自己平生第一次體會到了家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