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郎的記憶中有着一段對話,曾經只是極模糊的印象,然雖着他清醒的時日越久,那段對話就越清楚。他知道自己被人下了蠱,所以變成一個沒有神智只會定時發情的野獸,他也知道害自己的人與那夜在白石鎮能驅駛飛蝠的人有關。真想查,並不難,何況眼前的幾人只怕都多少有些干係,他完全不必多此一舉。
“十一郎哥哥,你怎麼也來這裡了?”見他似乎不太樂意提及那些事,紀十機敏地岔開話題。她想起當年對她們照顧有加笑容暖如‘春’風的少年,還有石榴林裡雖毀了容言語氣度卻似朗月清風般的男人,再與眼前之人一比較,沒來由地感到一陣悲涼。像是想到了幼年時的自己,再看如今,竟是面目全非。對於十一郎,不覺間在原本的敷衍中,倒有了幾分真心。
“找輪迴盤。”十一郎倒是有問必答。他並沒準備一直跟在羅剎夫人身邊,所以爲她完成心願是他唯一能做的。
輪迴盤。其他幾人心中又何嘗不是或多或少抱着這個心思來的秘境,若能拿到輪迴盤,便有了與羅剎夫人談判的籌碼。如今回想,除了爲帝王蠱而來的奚言豫,子萬和紀十都有些後悔歸藏峰頂出手相助後沒立即離去。當時不過是一時好奇,誰想竟會惹來這些麻煩,雖說不上困擾,但也足夠煩人。
“十一兄可有線索?”子萬一番好意被不冷不淡地回絕,也不覺得惱怒,若無其事地接話道。
“無。”十一郎垂眸思索了下,一撩衣襬,也跟他們一樣盤膝就地坐下。
離得最近的奚言豫被他的動作給驚得差點跳起來,當然,僅僅是差點。事實上,表面看去,奚言豫穩穩地坐在原地,一副安然淡定的樣子,彷彿一點也沒受影響,誰知道他心裡那根弦緊繃得都快斷了。他來此的目的是想接近帝皇蠱沒錯,但絕對沒想過會是在眼前這樣的困境下……太危險了!
“你怎麼什麼都沒帶啊?”紀十注意到十一郎除了一身單衣薄裳外,渾身上下空無一物,輕省得很,忍不住怪異地問了句,同時將自己的食物和水袋遞到他面前:“你吃點吧,要走出這裡只怕還要費些功夫呢。”
“多謝。”十一郎既不客氣,也不猜疑,拿了塊幹餅吃下,又喝了點水。
幾人間的氣氛緩和了許多。
“這裡着實古怪,你們可看出什麼來了?是機關術,還是幻象?”子萬骨節分明的手指摩挲着身邊的石壁,英‘挺’的眉微鎖,頗有些苦惱。無論是幼時歷練時的生死繫於一線,還是後來差點被冥婚活葬,他從來沒像這次般煩躁沮喪過。雖然這些情緒被極力控制住沒顯‘露’出來,他仍然覺得不對勁。
“也許是陣法。”自十一郎出現之後便儘量在縮減自己存在感的奚言豫突然接話道。
“你懂陣法?”子萬看向他,眼裡不自覺‘露’出希冀的光芒。
“不懂。”奚言豫答得乾脆,目光卻輕輕溜了眼正闔眼假寐的十一郎。四人中,他和子萬擅長的都是控蠱,或許還有一點點偏‘門’秘術,紀十除了手段狠辣‘性’格詭詐外,並沒表現出機關佈陣等術這方面的能力,因此他們除了寄希望於剛到的十一郎的外,別無它法。
子萬額角青筋微跳,心道你還不如不開口,十一郎那嘴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撬開的?接二連三遭到冷遇,他又不是傻子,怎麼會感覺不出十一郎的排斥,自然不會再去自討沒趣。只是……爲什麼這麼排斥他呢?他無意識地‘摸’了‘摸’下巴,睨着不遠處那張清雋的臉,既遺憾又納悶。他雖然不是人見人愛,但也從來沒有這樣招人厭過啊。
“我也是不懂的。”留意到兩個男人的神情,紀十莫名覺得一陣好笑,然一想到幾人目前處境,頰畔梨渦尚未形成便又斂了起來。“十一郎哥哥,你呢?”他們不好問,那只有她開口了。
“只是一個幻陣,仿擬輪迴之道,三途歸一,無始無終。”十一郎淡淡道,並沒睜眼。
“火途,血途,刀途,佛教謂三途,意指地獄道,畜生道,餓鬼道。可是我們在這裡走了這許久,並沒有看到與三途相關的任何東西。”奚言豫顧不上避忌,道出心中疑問。
十一郎的睫‘毛’微顫,揚了起來,黝黑的眸子緩緩掃過在場三人,清澈得讓人心悸。末了,他‘脣’角一勾,竟然‘露’出一個淺淺淡淡的笑。雖然那笑中毫無情感,卻足夠驚住三人。
“火蕨林,異獸荒漠,而今睚眥腹腸……自踏足秘境的那一刻起,你已經走上了三途路。”低迴徐緩的聲音如風一般在空寂的通道里裊繞不散,勾引得人下意識凝神去捕捉,卻又不自覺爲話中的內容生起一層層的‘雞’皮疙瘩。
奚言豫想要反駁,眼前單調的通道突然消失了,變成冷森森黑越越的空曠原野,讓他正要出口的話噎在了喉嚨裡。
原本歪靠着通道壁的子萬一個機靈,身體晃了晃才站穩,一臉的驚愕。
及膝高的荒草,觸體寒入骨的風,明明可見草葉搖動,可感風拂身冷,卻聽不見一點聲音,四周寂靜得如同死域。
紀十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有些傻眼,半天說不出話來。
咔嚓一聲脆響,讓震驚不已的人緩過神,卻是奚言豫站起身時後退了一步,不小心踩斷了一截枯枝。
等等,枯枝……他低頭看向腳下,僵了片刻,然後默默地往旁跨了兩步,再擡起頭來時,臉‘色’依然黯黃枯槁,眼裡卻有一絲驚駭閃過,雖然極快便消失不見,但仍被受聲音吸引看過來子萬和紀十捕捉到。兩人往他腳邊看去,幽暗的光線下,竟是一堆泛着瓷光的碎裂白骨。
荒草下處處都是白骨。
倒‘抽’氣的聲音不知是誰發出,已無人再有心思去探究,他們站在荒草白骨叢中,一條野徑從腳下穿過,在蔓草掩映下直直通向黑‘蒙’‘蒙’的遠方。
黃泉路?三人腦子裡不約而同浮起這幾個字。
“只是幻境而已。”十一郎起身,撣了撣衣襬,漫不經心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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