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5

這作派實在太像那個人了。梅六皺眉,還想問點什麼,耳邊突然一陣巨響,就覺山搖地晃,人幾乎站不住腳。連錯神的時間都沒有,接二連三又是幾聲轟響,直震得山石沙沙落下。兩人急急起身躲避,只是轉眼見,‘洞’口便被不斷落下的石塊堵了個嚴實,絲光不透。

砰!又是一塊石頭砸下來,已經竄到‘洞’深處的公孫瘸着‘腿’靈敏地跳開,不得不‘摸’着‘洞’壁往裡面走去,直到感覺足夠安全後,他才一邊嗆咳不停一邊挨着山壁慢慢坐下。坐了一會兒,突然覺得不對,好像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沒聽到過梅六的聲音了。

“梅子?梅大妹子?大妹子……”壓下心中的不安,他扯開喉嚨喊了起來。想到只是自己一個人被困在這裡,也不知還能不能出去,他就覺得心慌慌。

“做什麼?”沉寂片刻後,梅六清冷的聲音才慢悠悠響起。噗地下,一絲火光劃過,然後黃‘色’的火焰在黑暗的空間裡亮了起來。

公孫驚喜地看過去,發現梅六站在靠近山‘洞’入口那方,手裡拿着個火摺子,就在她的身後,是一直沒‘露’面的那個有些傻氣的男人。男人的臉隱在暗處,雙眸森冷黑沉如同幽冥,讓他心中沒來由地一陣悚然。

原來在山‘洞’坍塌的那一刻梅六首先做的就是奔向十一郎睡着的地方,冒着山石砸下來的危險將擋着凹陷的石塊推開。讓她意外的是,本該睡上兩個時辰的人在她彎腰去抱他的時候竟然自己坐了起來,確定他無事後,她無暇多想,直接拉起人就往‘洞’深處走。但這一耽擱,便落在了公孫後面。

大致看清了所處的地方,一個空間很大的山腹,零零散散佈滿了石柱石筍,白生生溼漉漉的,有些上面爬着些深暗的青苔,公孫正面‘色’青白灰頭土臉地坐在不遠處的地上,看樣子嚇得不輕。舉高火摺子,只能約‘摸’感覺到‘洞’頂很高,但並不能看得很清楚。確定沒有危險後,梅六便吹滅了火摺子,拉着十一郎就近坐在了塊石頭上。

黑暗再次襲來,公孫先是抗議地哎哎了兩聲,而後大約也是想到東西有限,如果現在不節約,等真正需要的時候反而拿不出來,於是又停了下來。

“媽辣個巴子的,那些‘混’蛋玩意兒竟然隨身帶着火‘藥’!”滿鼻腔的火‘藥’跟粉塵味,驚魂過後,他很快便想到這一場震動的根源是什麼,不由破口大罵。

“剩點力氣想想如何出去吧,沒食沒水的,可支撐不了多久。”梅六淡淡道。原本不想管他,但想到如今落難一處,就算有再深的芥蒂也該放到一邊,同舟共濟纔是正理。

公孫也有整整一晚加半天沒進食水了,且又大量失血,此時聽到梅六一提,登時覺得口渴難耐,幹吞了口唾沫,果真不敢再廢話連篇‘浪’費水分了。

梅六想了想,從包袱中掏出顆石榴扔過去。公孫聽到聲音,下意識地伸手一撈,微涼的果子入手,讓他呆了下。

“我這裡總共只有四個石榴,一個火摺子,一瓶‘藥’丸,幾件衣服。”梅六道,‘摸’了‘摸’身邊坐得直直的十一郎,一邊想他怎麼這麼快就醒來了,這時過沒過午時,他好像沒有發作的跡象。一邊將身體偎進他懷裡,又拉起他的手環住自己,疲累地打了個呵欠,閉上眼小憩。她本來就受了傷,後來又一直在強撐着防備公孫和外面的人,確實累得很了,現在就算明知身陷絕境,也抵不住想先睡一覺的**。

公孫握着那個石榴,並沒有立即剝開來吃。雖然一直故示親近,但他很清楚,梅六始終防備着他,就如他也一直防着她一樣。手上這個東西,若在平時,白送恐怕都會有人嫌酸,這時卻是救命的無價寶,她在己方力量佔絕對優勢的情況下連猶豫一下也沒有就給了他,或許還願意將剩下的東西拿出來與他分享……如此愚蠢!他想,拿起石榴,用涼涼的帶着果物清香的皮在乾燥的‘脣’上來回摩挲,隱在黑暗裡的眼中浮起復雜難明的神‘色’。

“我這裡只有兩粒解毒‘藥’和一把匕首。”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道。等了半晌都沒有得到迴應,就在他以爲對方是在不滿的時候,卻聽到了微沉的呼吸聲,顯是睡着了,不由啞然。

“大兄弟,咱們這下可算是共患難了,認識下唄。我叫公孫……你叫什麼名字?”頓了下,他再次開口。耳中只有一道明顯不加收斂的呼吸聲,另一個的幾不可聞,說明那個後來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男人是清醒的。

“大兄弟,欸?大兄弟……你也睡了?”如果不是還能聽到不屬於自己的呼吸聲,公孫一定會以爲這個地方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怎麼說話都沒人理睬。又嘀嘀咕咕了幾句,他也開始覺得無趣,腦中突然浮起之前看到的十一郎樣子以及那雙木然幽冷的黑眸,想到此刻那雙眼睛說不定正死氣沉沉地盯着自己,不由打了個寒顫,往旁邊的石柱後面縮了縮,決定還是睡覺養神,不敢再招惹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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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神之舞需用活物作祭,原本是要等侑族勇士進山獵捕之後才能舉行,因爲紀十贈送獵物的行爲而得以提前。

竹管敲擊出充滿韻律節奏簡單的音樂,在竹葉笛悠長蒼茫的古調中,哈依呶戴着突目僚牙的儺面,手持青銅斧盾跳起了原始的舞蹈。所有的侑人羣聚於乾涸的河‘牀’上,雙手奉天跪身下俯,臉上佈滿了狂熱與崇拜。

坐在河‘牀’邊的一塊大石上,紀十嘴裡叼了根狗尾巴草,晃‘蕩’着雙‘腿’看着眼前這一幕。

紀十不信神,但是看到這上千人拜神的場面,那虔誠與瘋狂的氛圍連她也感到了一股發自心底的敬畏。她還是不信神,不過知道自己以後再也不會嘲笑奉神的行爲。祭神一事,必須親身經歷過才能明白它所具有的強大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