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是感性的動物。
她記得那一枚紅寶石的戒指。
他肯給她段雪梅——當然並非如他所說的那麼輕描淡寫——根本不代表什麼意思。
只是爲了安慰自己,爲了平衡勢力——所以,他這些日子以來,故意對段雪梅冷落了。
每個男人心底都有一個真愛的女人。
琅邪王愛誰,難道還不清楚???
別怪她甘甜老是拿這個事情做文章,若是你的丈夫把他母親的遺物給了另一個女人,而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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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爲是那個女人重要,還是你最重要???
並且,二人開宗明義,就擺明了是契約關係——虛假夫妻。
本質上,不過是路人甲而已。
甚至,甘甜從未覺得自己在他琅邪王心目中真正重要過——合作伙伴之外的那種重要!!
純粹女人的那種重要。
這兩種重要,是有本質區別的。
有一刻,琅邪王覺得手足冰涼。
是那種寒入骨髓的絕望和冰冷。
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
他們從未想到的東西,女人卻都想到了——
他們認爲根本就不值一提的事情,在女人那裡,卻是千迴百轉。
他竟然有點恍恍惚惚的。
“甘甜……原來我曾這樣對不起你!!”
甘甜怔了一下。
這算對不起麼??
她笑起來:“王爺,你誤會了。作爲合作伙伴來說,你對我是相當不錯了。”
只是合作伙伴。
連性別都沒有——
是中性的。
這一切,都和愛情無關。
他忽然睜開眼睛,看着她。
“作爲我的王妃呢?”
她十分坦率:“不夠,遠遠不夠!!我從未享受你的王妃的待遇。”
“!!!”
人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在身爲女間諜,有可能最後被琅邪王兔死狗烹鳥盡弓藏與夏原吉的求婚戒指相比,她寧願選擇後者——
因爲前者的愛情那麼虛無縹緲,飽含了他多極其複雜,極其不可確定的因素。
至少,夏原吉還是單身男子。
至少,夏原吉沒有段雪梅,沒有三妻四妾——
也許有,她不知道——但是,也遠遠勝過她親眼目睹琅邪王對段雪梅等的寵愛備至,當家主母做派——
捫心自問,自己在薊州城那麼長的日子,幾曾有過實質性的當家主母的權利???
琅邪王,他並未給予自己!!!
這樣的情況之下,兩個人居然在這裡爭辯感情的問題——爭辯他是否愛她的問題,難道不是很奇怪麼????
但是,她沒有說出來。這些,其實是她內心深處最最隱秘的東西——總是藏着焦慮,懷疑,疑神疑鬼,信不得,又擺脫不了——在她指責琅邪王的時候,自己內心深處,何嘗不是藏着最最深刻的猜忌???見人只說三分話,未可便拋一片心——她是從人與人之間的末日廝殺裡逃出來的—
難道就那麼天真無邪的信任琅邪王——以後不再追究自己的間諜身份,真把自己當成一個皇后看待了???
她不能準確地表達——這一切,其實跟物質無關——因爲真要喜歡物質的話——琅邪王擺明了是現成的皇帝——他夏原吉再是財雄勢大,難道能跟馬上要登基的皇帝相比??而且,夏原吉的錢越是多,最後,死得越是快——參見明朝首富沈萬三的下場。
她不言,但是,知道琅邪王能夠理解。
而且,這一點,他自始自終都非常清楚。
選擇夏原吉,十之七八,甚至是選擇一種死亡——
成王敗寇,在這場戰爭的最後,落敗的一方,必然沒有任何退路——必死無疑!!!
就像她現在就能預測命運的那些人:恆文帝,鐵大將軍……甚至夏原吉……
也許,都非死不可吧——
就算她妄圖扭轉天意,但是,天意真的那麼易於扭轉????
她微笑起來。
“單單就我跟你成婚的當夜,你跟兩個女人拜堂,跟兩個女人洞房,我都不能接受了!!”
琅邪王的聲音很急切:“……你知道,那是先帝指婚,我是奉命行事。”
甘甜似笑非笑。
難道和段雪梅春宵一夜,洞房花燭,ooxx,也是先帝命令的麼?
先帝那時候早就死了,他根本看不見了。
而新婚第一夜起,他就擺明了態度的,不是麼?
琅邪王啞口無言。
在這種事情上,他完全看不清楚。
一點都看不透了。
“王爺,你還記得那次讓誰去京城做人質麼?”
他徐徐地問:“甘甜,是不是就是從那一次開始,你更加堅定地認爲,我根本不可能真心待你?”
“對,從那一次開始,我就更加確信,你的真心是給段雪梅的。你是王爺,你不可能不知道那是有死無生的事情。你最初的第一反應就是保護段雪梅,這是本能的反應,騙不了別人的……”
所以,後來無論他做了什麼都不行了。
紅寶石的戒指和生死的抉擇……這兩個本質上的大問題上,他的原則那麼明朗。
難道還不夠說明問題??
月光灑滿了整個屋子。
四周靜悄悄的,已是夜深人靜了。
這令外面的秋蟲啾啾之聲更加的明顯。
荷花,慢慢地顯得枯萎了。
離開了枝頭,離開了水源,再美麗的花兒,都活不久了。
就因此,那淡淡的香味,竟然顯得更加的濃郁。這個時候,甘甜才知道,原來花兒最爲清香的時候並非是她開得最盛的時候,而是它即將枯萎的時候。
那一縷的香味,令人如癡如醉。
沉默了很久很久。
她看到對面琅邪王的臉。
也許是月光,也許是適應了黑暗的眼睛,她那麼清楚地看到對面的琅邪王,臉上一種極其的疲倦。
就像一個走了很遠很遠路程的人,實在是累極了。
事實上,他纔剛剛休息了幾天。按理說,不該是這麼累的神情,一夜之間,他顯得有些蒼老。
她忽然笑起來,振作了一下聲音:“王爺,你瞧,我們都在說什麼呢……跑題了,呵呵……我們本是合作關係,卻扯到男女關係上面,糾纏不清,豈不是令人笑掉大牙……”
“甘甜,我……”
他打斷了她的話,卻說不下去了。
那句話哽塞在喉頭,但是說不出來。
“那枚紅寶石戒指,當時我是恨素女背叛我,以爲她是太子的奸細,所以故意送給段雪梅,好刺激素女……就算那次誰做人質的生死抉擇,也是因爲我一時意氣用事,並未要你去……”事實上,那一次,他曾經強烈阻止她去,是她自己一定要去的!!!
但是,他說不下去。
覺得這種辯解是蒼白無力的,難以自圓其說。
而且,這時候來說這些,已經太遲太遲了。
因爲,看出她的心意已決了。
已經把彼此之間的距離拉得太遠太遠了,遠得他根本無力複合。
…………
“夏盟主,想必真的對你不錯,可是我呢??我們相處了這兩三年了……甘甜,你就真的從不曾對我有半點留戀??”
留戀麼??
琅邪王爲何要這樣問?
以至於她都有點詫異了。
合作伙伴之間,在關係尚未完全決裂之前,多少還是有些留戀的吧???
“王爺……趁我們尚未翻臉,這樣豈不是皆大歡喜?”
“誰說我們一定會翻臉???”
“王爺,你心裡很清楚。我們之間,其實極少有過彼此信任,一開始就是彼此提防,彼此暗算的……自從我上次暗算你,搶你的馬開始……我們之間,就註定不可能了……你不會愛我,一有機會,你就會跟我清算舊賬。而我,我也不會愛你,所以,纔會這樣……”
請算舊賬麼???
她原來,整日整夜,都在擔心這麼一回事情。
是啊,我們這個古老的民族,自來就是喜歡算舊賬的。
“我們彼此,都從未在意過彼此的生死,對吧……”
你沒在意過我,但是我在意過你——
若是不在意,當時就絕不會千里迢迢地趕到京城的祭壇搶人了——如果不是來京城搶人——你甘甜怎會有搶馬暗算我的機會???
但是,琅邪王說不出來。
所有的話,都在心底。
他是個男人。
男人一直狡辯,反而讓人看輕了。